1.122 谁与争锋
“毋需惊慌!“张燕自谯楼大喝:“燃火!” 城头弓手,遂将裹满油布的箭镞点燃。 目视数十头犍牛,合力推动舫车,徐徐迫近。城头鸦雀无声。所谓神乎其神。蓟国机关术破天平道法的各种传闻,甚嚣尘上。颇多夸大其词。试想,本就出自太平道的黑山贼,又如何能不望而生畏,敬如神鬼。 今亲眼得见,又如何能不惊惧莫名。 驶入“一箭地”前。银鳞火浣布织成的鸾翼帆,忽如门扇侧开,露出甲板。不等贼人反应,劲弩轰鸣。 一颗颗石球,呼啸而出。直砸城头。 密集站立的弓手,躲闪不及。纷纷脑浆迸裂,惨死一地。 而所谓石球,亦迎头碎裂。炸成一团粉尘。 冷风一吹,白雾弥漫。 石球乃是球形陶罐,内装白垩。撞即粉碎,随之扬尘。 排列甲板的弩炮,次第发射。 陶球如雨落。城头遂被白垩吞噬。 目不能视,气不能喘。 城头无法立人。便有满身白灰的兵士,急切间竟飞身跳下。惨叫毙命。 一轮射罢。 谯楼之上的张燕,面如死灰。 蓟国丧尽天良,竟用毒粉。胜之不武,胜之不武! “我没事!我没事!”用力拍去面上粉尘,试着睁眼,宿贼不由惊喜莫名:“乃是白垩,无毒,无毒!” 闻此声,被白垩淹没的城墙,一时人头攒动。各自从粉堆下爬起。 果然无毒。 死里逃生,不及庆幸。不知谁一声哭号:“火已灭尽!” 覆满粉尘的城头,火盆皆熄,釜底无光。一片惨淡。已烧到半热的金汁,先行点燃的火矢,皆被覆灭。 原来,白垩陶球,不为杀敌,只为熄火。 “放箭,放箭!”见舫车仍在抵近,张燕奋力呼喝。 嗖嗖嗖—— 乱箭如雨。侧立的船翼,重又张满。挡在身前。 箭矢一头撞上鸾翼帆,四散崩弹。 见乱箭皆被崩落。城头贼军,士气狂跌。 天下竟有此神物。 “床弩,快,床弩!”便有宿贼高声吆喝。 嗡—— 鸾翼帆终被洞穿。然一整面风帆,即便穿了个小孔,又能如何。便是千疮百孔,只需船桅不折,风帆犹自高悬。 且距离如此之近,不过三射而已。 待城头床弩射过,舫舟弩炮反击。呼啸砸落的陶球,应声破裂。鱼油四溅。 先以白垩盖火,再砸鱼油溅身。白垩包裹鱼油,竟滚成油丸。非但没有四处流淌,且皆一颗颗凝固在城头之上。放眼望去,脚下密集如鸡卵。稍不留神,一脚踩碎。油花迸溅! 此叫做“白垩火卵”。 嗡—— 手足无措间,一颗颗熊熊燃烧的陶球,再被弩炮射出。炸成一片火海。 烈焰焚身,如何能不动。脚底火卵被接连踩爆。 砰、砰、砰! 火花怒放。瞬间吞噬城头。 将作馆的匠心独运,在此时展露无疑。为最大程度的集中杀伤,且防止误伤。故将鱼油与白垩混合。变流体为固体。不会形成液火,流窜城内,点燃民居。且只需此处无人,火卵不破,便可自行绝燃。一旦踏破,油花四处迸溅,遇火即焚。 正如城头这般。 死于烈火,十之一二。窒息而亡,十之七八。古往今来,烟气才是头号杀手。 浑身燃火,飞坠城下者,多如过江之鲫。 初登高位,目空一切如张燕,此时亦目眦尽裂。与蓟国的战争,根本不是他所想、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