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连环船再胜白彦敬 临安城岳纲一刺驾

    话说孟宗政五千兵马夜袭金营，杀败了白彦敬上万将士。彦敬仗其骁勇，败孟珙、战陆文龙，一连百余合不分胜败。文龙恐夜去昼来，及时收兵。彦敬率军追至江边，见宋军尽已上船，怒不可遏。无奈，只得还营。

    孟宗政率军登船，魏昌、扈再兴早摆下庆功酒宴，众人坐下饮酒谈笑。唯说起白彦敬神槊逼人，无不慨叹。宗政曰：“惜哉！何文方早丧，若得他一对银锤在此，何惧禹王槊？”文龙道：“此人武功异于常人，我军昨夜一战，已见其勇。若日后登陆野战，必为之所累。吾意若能江上决战，方能破之。”魏昌道：“老千岁差矣！北人不习水战，岂肯舍马驾舟？”宗政沉吟半晌，道：“老千岁所言确是妙策！白彦敬，匹夫耳。仗勇力以求胜，可乎？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建康府城池阔大，四面围城，兵力分散。我军一日一处，只以散兵击敌，速胜便回，不可恋战！如此一来，白彦敬日夜疲惫，金兵劳苦。他以我军在水上，必造舟楫来战。”珙问曰：“若白彦敬识破吾军之计，奈之何？”宗政曰：“彦敬恃勇而寡智，建功心切而不知兵法。吾用此计，正是要拿他。”遂命孟珙、陆文龙、魏昌、扈再兴四人没人引军三千，轮流袭营。今日东营，明日南营，后日又奔北营。白彦敬初时不知，几路调拨人马。未及到达，宋军踪影全无。

    孟珙因失了蛇矛，命铁匠造一对六楞水磨钢鞭，重二百斤。擎在手中，好不威风。屡屡上阵厮杀，金人铁盔铜甲，却当不住他那一锏，砸将下去骨断筋折。白彦敬败了几阵，折了上万士卒，宋军不过伤损一二。心中大怒，召众将议事。有人劝道：“将爷，如今孟宗政据船而守，分明欺我无水军之陋。如今秋冬时节，西北风紧，不如征调船只，用铁链拴在一处，可于长江开战。”彦敬道：“君岂不闻曹孟德战于赤壁时，数百艘战舰连成一片，为周公瑾、黄公覆火烧为烬。今日岂可重蹈覆辙？”那人道：“如今西北风正盛，无东南风，何惧火攻？在下有一计，将那木船周身上下裹上黄泥，以火烘焙，便可不惧水火，畅行无阻！”彦敬大喜，即命五百儿郎各处征调民船，若有不献者，无不杀之。可怜周遭百姓，视船舶如性命。金兵不管生死，凡有抗拒者，刀刀斩落人头，抛尸长江。江水为之不流，血染江道。孟宗政隔岸望见，不由得痛骂金人滥杀无辜，悔恨道：“不该使此计谋，连累百姓遭害！”

    数日功夫，白彦敬征得民船三百只，命人裹上黄泥，取火烘焙，唤作“泥船儿”。精选了三万士卒，日夜cao练。孟宗政看得真切，见那船舶裹了黄泥，不禁笑曰：“金人不习水战，甚矣！本帅麾下有冯统制所建多桨船五百只，又有海鹘船五百只，共计千艘。哪里惧他？”陆文龙道：“金人以船大为优，不想这等庞大连环舟船，行动不便。我军可差海鹘船百艘前去，每艘俱是百人，绕至背后，火箭齐发，便教他尸骨无存！”宗政曰：“老千岁所言甚是！”即命孟珙、扈再兴各引五十只海鹘船前去，于长江水上摆开阵势。船上安有火铳十支，宋军人人手执长戈，身披铁叶甲，只等交战。只半月有余，白彦敬见水军练得精熟，无人惧水，差人向孟宗政下了战书。宗政原书批回，来日决战。

    次日江面上，千余艘战舰林立，孟宗政与陆文龙各乘艋艟巨舰，身后刀枪林立，号甲鲜明。孟宗政头戴三叉帅字金盔，身穿紫金鱼鳞甲，手执笔管淬金枪。陆文龙头戴一顶二龙戏珠紫金冠，两根雉尾斜飘；穿一件大红团龙战袄，外罩着一副锁子黄金玲珑铠甲；左胁下悬一口宝刀，右胁边挂一张雕弓；执定两杆绿沉枪。原是用金线双枪，征战日久，枪杆朽坏。令人重铸了这一对绿沉枪，共重一百四十斤。白彦敬自恃军力浩大，命人扯起风帆，千余人滑动木桨，往宋军船队驶去。宗政见时机成熟，挥动红旗。两旁孟珙、扈再兴望见红旗，催船急出。时西北风正盛，孟珙命人放下风帆，迅速划桨。白彦敬恐其小船近前，命四周弓弩手万箭齐发。不想二将早已树立起草人百余个，金兵弓弩强劲，射在草人身上，反为之取。

    扈再兴笑道：“白彦敬小儿！你莫非不知诸葛武侯草船借箭故事麽？今日且看你有多少箭矢！”白彦敬大怒：“南蛮子着实无礼，与我放箭！”扈再兴不再理会，命人驾起火铳，对准金人战船，叫声“开炮！”十道火光登时冲出，正打在泥船儿上。那船裹了黄泥，倒也牢固。一炮打去，打落黄泥数把。一旁孟珙望见，也命人开炮。两厢夹攻，那泥船儿哪里受得住？只打得七零八落，金人落水溺死者无数。

    白彦敬大怒，命人迅速杀向孟宗政艋艟巨舰。宗政等候多时，与陆文龙驾起百架火铳，只听巨响不停，打得金人抱头鼠窜。孟宗政见计谋得逞，再挥红旗。大船向前方驶去，陆文龙站在船头，见靠近泥船儿，纵身一跃，跳在泥船儿上。金兵持长矛来战，被他抖开双枪，搠翻兵丁无数。白彦敬此时已方寸大乱，一把抢过禹王槊便要驾小船而走。文龙赶上，一枪刺去，正中后背，坠入江中。不想身边那身高过丈的马童，名唤完颜褚。挥动铁蒺藜骨朵望文龙打来，文龙急闪。望他右腿刺去，完颜褚倒在地上。复一枪，结果了性命。孟珙、扈再兴亦登舟多时，一阵砍杀，将三万金兵近乎斩尽杀绝，所余者倒戈归降。宗政因粮草短缺，尽杀之，复又引军杀上岸来。金营失了主将，见宋军如狼似虎般冲杀而来，不敢抵挡，弃戈而走。孟宗政引军掩杀五十余里，斩首万余级，归降者万余，亦坑杀之。建康知府见金人大败，开城门以迎王师。孟宗政兵进建康，安抚当地百姓。三日后，即率军西进，去救利州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