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明空,弘治暗争二零五
媚娘一挑眉,看着他似笑非笑:“治郎这是怎么了?” 李治眯着眼咬着牙道:“你自己知道怎么回事!” 媚娘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只是自己看自己的书去。这可更激得李治发怒,劈手便要夺了她手中书卷,却被她一转身,躲开之后才道:“你是怎么了?媚娘不过看个书而已,治郎何故这等私心?” 李治眯眼咬牙:“你看个书?你坐在我身边,看个书?” 媚娘挑眉:“有何不妥?” “不妥!大大的不妥!”李治拍着桌子,咬牙切齿地叫:“你要看书,自可在别处……回来!”他话未及说完,便见媚娘起身欲离,急忙大喊一声。 媚娘回头看看他,却不解道:“不是要我去别处看书?” 李治气结,瞪她好半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好一会儿才气咻咻点头道:“好,好好!你要去,便自去!这榻便是我自己一人的!我自己一人的!哼!” 一边说,一边似李贤撒泼一般,伸手一拨,直把整个床上都洒满了折疏。 媚娘无奈叹口气,摇一摇头,便走回来坐下:“治郎到底要媚娘怎样?” 李治侧眼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委委屈屈道:“你这些日子以来,却是不似以往了……” “又有什么不似的?还不是那样子?” 媚娘不解:“治郎,自上次袁国师入宫之后,你便是处处不妥的样子……到底发生什么,可否与媚娘一言?” 李治闻言沉默,好半晌才轻道:“无事。” 媚娘见他不愿出口,也不想勉强,便点头道:“好。无事最好,你若有事,却需得与我说。有些事你不必一人扛的。” 李治心中一软,却点头嗯了一声,媚娘见状便起身欲离,却被李治再度急急叫住:“你去哪儿?” “你把这里……” 媚娘话儿未说完,便见李治急唬唬趴在榻上收拾折疏:“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你就坐着,哪儿也不许去!” 媚娘皱眉,看着李治赌气慌张的模样,一发不解,却也不好说什么,只点点头嗯了一声,便自上前来,帮着他把榻上清理好。 一侧原本含笑而侍的明和几人见状,急忙也上前来帮着收拾东西。 …… 片刻之后,李治停下笔,看着身边看书倦了,斜倚榻上睡着的媚娘,目光中泛着些怜惜与伤感,便自伸手去拿了一件大氅,替她盖上,然后,对着她轻轻叹口气,垂下目光,提笔复书。 只是心里免不了反复念着一句话: 我……还能这样,陪你多久? 大唐显庆三年十月,吐蕃赞普请婚。 李治准,着以宗女赐公主号,为嫁,然吐蕃初不受,当庭以求皇女。 李治大怒,当庭斥来使无礼欲行逐出并行责。来使惶然,顾左右而求,方得脱。李治怒而退朝。 吐蕃使者退朝后,乃探问之,方得告皇女早殇,恐慌已极,遂上疏李治,以求告免罪。 …… 是夜。 太极宫,立政殿。 李治披着衣衫坐在侧殿书房内,看着吐蕃使者呈上来的告罪折疏,冷笑一声道:“不知皇女早殇?这话儿却是说与谁听?!难不成朕的皇女,便只有嫣儿一个么?!” 一边儿说,一边儿重重将折疏拍在案几之上。 一侧清和看着他这等动怒,忍不住便道:“主上的意思是……要请义阳宣城二位公主……” “嫣儿是朕的女儿,她们二人又何尝不是?朕舍不得嫣儿,难道便舍得她们?平素里是冷待了她们。但也不代表便能被送离宫中了。” 李治叹口气道。 清和却不言语,只是沉默。 好一会儿,李治才道:“朕知道,你们个个都以为,朕因着萧玉音之事,对她们姐妹二人有心疏离……没错,朕是有这份心。也的确是有心要送她们出宫去。可有送她们出宫远避的心,与把她们嫁入边疆为妾,却是两个心思了。无论如何,她们是朕的女儿,大唐帝女。怎么可能便嫁入边疆与个半老不老的男人为妾?若是她们自己心愿倒也罢了。可依朕之所见……” 李治摇头:“总之不妥。若真这般做了,别人不提,头一个不愿的必然便是媚娘。不成。不成。” 清和想一想,却道:“那主上的心思,是要以宗女代嫁了?如今却是正好,这些使者误解了主上心思,正好便顺水推舟,只说公主早殇……” “胡闹!” 李治难得对他生起气来,厉声一喝:“方才朕说了那些话儿,你竟是全没听进去?朕说了,她们是大唐帝女,亦是朕的女儿,无论如何都不能嫁入边疆为妾!明白么?” 清和眨一眨眼,难得结巴:“主……主上?” 李治叹口气,摇头苦笑:“罢了……也是朕不是……这天下人,又怎么个个都可能是武媚娘?” 再摇一摇头,他却只提笔书批几段,便盖了帝玺,交与他道:“明日停朝一日,便说朕身体不适,叫舅舅代传与那使节可矣。” 清和眨一眨眼,也不敢多看,便应声称是,自连夜向宫外传疏去。 …… 次日午后。 媚娘午休刚起,便听得殿下小侍们议论纷纷,言语间似乎还夹杂着义阳宣城两人的名字,一时心起,便叫了玉如来问。 玉如见问自是如实相告:“之前吐蕃来求婚,那婚使好生糊涂,先是……先是强要帝女为配,又在主上动怒之后,扯出了……” 她犹豫一下,见媚娘一脸了然地点一点头,不见有些伤感,便道:“总之主上是动了真怒,昨夜半夜回批了折疏,先是一句帝女尚存,贵使无需内伤有怀。又接着说若以帝女之尊出降,联姻两国自是大喜,则当明媒正娶,吐蕃赞普以夫礼亲迎新婚正妻于国境之侧。另需依文成公主旧例,备足十万牛羊,一万良马,金银万两以为迎礼。则我大唐自当以帝女出降正礼,回以文成公主十倍之大国嫁资良匠良工,为公主嫁妆婚龛入吐蕃等……结果今日那吐蕃来使便上殿求宗女为配了。只是主上也不曾答应,只说宗女为公主者,配赞普未免有失礼阶,当配王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