艮叁回:季珪使胡，心慈纳孤
怀着巨大的胜利喜悦，曹cao率领着他麾下的得胜之师浩浩荡荡的返回了邺城。 进城后曹cao马上就对立下功勋的文臣武将予以褒奖，尤其是在白狼山之战中奋勇当先的曹纯、张辽和张郃三人，更是给于超出常人的赏赐。 与张辽、曹纯等人欣然接受赏赐不同的是，张郃显得忧心忡忡，因此在三人同列之中格外显眼。曹cao看出了他一脸的不悦以为他对赏赐不满意，此时的曹cao正处于亢奋的情绪之中，于是伸手指着宣读赏赐目录的曹丕笑道： “儁乂，怎么取得如此辉煌战绩还闷闷不乐？你想要什么只管说，我通通答应！” 站在两列的文臣武将们对张郃如此不识抬举的态度颇有微词，尤其是被其顶替了自己出征柳城的曹洪，更加出声指责了张郃： “将军得到了高出我们所有人的恩赏，怎么还不满足吗？未免太贪得无厌了吧？” 不仅如此，心怀妒忌的曹洪还意图以此来为难张郃： “还是说，将军仍旧怀念袁氏一族，为此感到伤感吗？” 此时站在堂下的将领之中，除了高览之外唯有张郃是袁氏的旧臣，经由曹洪这么一说有部分人开始忍不住议论纷纷，这时同为袁氏降臣的崔琰站了出来正面反驳曹洪： “将军此言差矣，依在下看张郃将军乃是忠义双全之人，何以如此出言相逼？” 本就对袁氏降臣毫无好感的曹洪，见崔琰这个貌似文弱的书生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一时间忘记了曹cao也在现场，当即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准备指向崔琰。 没曾想到的是就当他的手握住了剑柄将剑抽出，准备抡向崔琰的时候，崔琰居然在同一时间伸出右手一把攥住了曹洪的手腕，使得曹洪握着剑的手毫无动弹之力。 紧接着崔琰一捏曹洪的手腕，曹洪因经脉麻痹导致手中的剑脱落。 崔琰眼疾手快迅速蹲下身接住了剑，顺势插回了曹洪腰间的剑鞘之中。 看着这如此精彩的一幕，曹cao对崔琰有了全新的认识，这时他才开口制止两人的冲突： “住手...” 听到曹cao出言相阻，崔琰赶紧转身向曹cao躬身拱手道： “降臣多有失礼，还请司空大人降罪...” 没想到的是曹cao完全没有责怪崔琰的意思，他反而对曹洪的鲁莽行为大加训斥： “子廉你好威风啊，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拔剑了...” 曹洪深知曹cao的脾气，赶紧拱手赔礼道：“末将知罪！” 见情势已然稳定，曹cao倒是对崔琰方才的话格外感兴趣： “方才你说张郃乃忠义双全之人，请详解之。” 崔琰从容回答：“张郃将军虽曾为阵前降将，不过他自入曹公麾下以来每战皆胜，更是在白狼山一役中为合围蹋顿、袁尚立下了盖世之功，此乃忠也。不过张郃将军怎么说也在河北待过数年，与袁绍总有过君臣之义，今日看到袁氏一族覆灭有所感伤也在情理之中。” 听了崔琰的评论满座臣工纷纷点头，荀攸和辛毗面面相觑后也向其投去了赞赏的目光，程昱更是对曹cao直言说道：“在下觉得季珪先生所言甚是，还请主公明察。” 凝视了崔琰一会儿后，曹cao缓缓站起身伸出手为其鼓掌：“说得好。” 崔琰的仗义执言不仅仅为张郃解了围，而且也让曹cao对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相比之下，曹cao对蛮横无理的曹洪表示出了十分的不满，而且在考虑到河北之地多是袁氏旧臣，曹洪的心态势必会对当地的稳定造成不利影响，所以在彰功会结束后，没过几天曹cao就以防止刘表、孙权袭击豫州为由将其派回许都，协助荀彧的工作。 为了安抚曹洪，曹cao并没有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而是委婉的对他说： “你官渡之战前你刚刚新婚，我可听说了，你那妻子可是个美娇娘啊，大战开始到现在陪着我东征西讨让你十分辛苦，我看也是时候让你回家与夫人团聚了。” 头脑并没有那么复杂的曹洪，以为曹cao真是全然为了体恤自己，因此欣然接受。 自回到邺城后起曹cao始终十分怀念郭嘉，并将郭嘉临终前的嘱托牢记在心上： 务必将受困于河东匈奴的蔡琰接回中原，并妥善照顾。 事实上蔡琰父亲蔡邕的大名早就令曹cao十分仰慕，听郭嘉讲述了蔡邕遗女的遭遇后他也非常同情蔡琰，于是在料理完河北的诸多事宜后，他将迎接蔡琰归汉正式提上了日程。 为此他曾找心思缜密的程昱商量这件事，程昱也觉得汉族名士的女儿长时间落在匈奴的手中是有辱大汉尊严的，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是郭嘉的遗愿，但还是支持了曹cao的想法，并且向曹cao推荐了两个得力的人选：辛毗和崔琰。 这两个人的才干曹cao是很清楚的，但是权衡再三后他还是决定了让崔琰去完成这个任务，理由是崔琰能够在不惧怕任何人的情况下据理力争，虽然呼厨泉已经名义上归顺了自己，但是匈奴人四分五裂、龙蛇混杂。更何况根据钟繇送来的情报显示，蔡琰是於夫罗生前的宠妾，想要从匈奴人那里要回蔡琰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反观辛毗在傲骨铮铮这点比起崔琰是要稍显逊色的。 然而程昱心中却以为曹cao会派遣心思更加缜密的辛毗去，所以在私底下见面的时候他无意间向辛毗透露了这件事。 当曹cao宣布了接回蔡琰一事由崔琰全权负责的时候，辛毗的心中颇为失落，回到家中后他不免长吁短叹：“看样子司空大人心中还是认为崔琰更胜于我辛毗啊。” 这时从内堂走出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一身素衣手执书简走到了辛毗的面前： “父亲为何长吁短叹呢？” 辛毗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神中不禁流露出自己不受重用的哀思。少女听完了辛毗的描述后倒并不这么认为：“女儿觉得司空大人这么做是正确的，论才干父亲并不输于崔琰先生，但是比起原则性来说您可就要略显逊色了，更何况司空大人在消灭袁谭之际当即表奏您为侍中，组见对您的器重，所以您就没有必要在这里自怨自艾了。” 经少女这么一点拨，辛毗仰天笑道： “哈哈哈，没想到我辛毗活了一把年纪倒让和毛头丫头给教训了啊...” 至此辛毗不再有所顾虑，全心全意的为曹cao效力。 自从安然回到堂阳后虽然得到了司马兄弟的精心照料，但袁熙的死仍旧不能使她真正的释怀，每每想到袁熙最后与自己和司马懿诀别的话语时，她都暗暗感到悲伤。 虽然她嘴上并没有说，但司马懿还是看出了她的心事。 直到有一天，张春华站在曹丕赠给司马懿的白马前面，想起了之前袁熙教自己骑马的回忆，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抚摸着马背。张春华甚至认为倘若自己当初没有坚持要跟着司马懿去白狼山，至少他死的时候自己能以meimei的名义陪在他的身边。 现如今他身首异处，而自己却活得好好的... 就在她沉浸在痛苦和自责之中时，忽然感觉到有人将自己拦腰抱起放在了马背上，等她从惊讶之中缓过神来时，发现抱着自己的司马懿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后面。 “仲达哥哥，你...” 还没有等她说完，司马懿双手绕过了张春华的腰际紧紧抓住了缰绳，双腿轻轻拍打马腹驱使其前进：“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白马驮着司马懿和张春华出了堂阳城，直奔北郊的山头而去。 迎着和煦的清风，张春华觉得自己的心似乎稍稍沉静了下来，司马懿在她耳边说道： “想不想再快一点？” 犹豫了片刻后，张春华点了点头： “恩...” 司马懿笑着挥动马鞭，用力抽打马尾大喝一声：“驾！” 白马长嘶一声后扬起前蹄，张春华惊吓之余下意识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司马懿握住缰绳的手，并将自己的后背靠在了他的胸口上。 此时的她知道：这个男人的胸膛已然成为了自己唯一的依靠。 飞驰了一段距离后，司马懿在到达自己的目的地后收住了缰绳，自己先行下马后伸手握着张春华的手将其轻轻扶了下来：“我们到了。” “这里是哪里？” 张春华并不知道司马懿将自己带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她没有任何的怀疑。 司马懿伸出右手指了指前方山坡上立着的两根木桩对张春华说： “跟我来吧...” 跟随着他的脚步来到木桩前，张春华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 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两根木桩，上面分别刻上了袁熙和袁尚的名字，张春华很快就明白了，这是司马懿为袁熙和袁尚所立下的衣冠冢。 见此情景她难以抑制自己内心深处隐藏已久的思绪，张春华眼含热泪、满怀感激的看着司马懿一时间哽咽无语。司马懿知道她的心思，取下了马背上的包裹拿到了袁熙的衣冠冢前放在草地上，并便将包裹打开，展现在张春华眼前的是必要的祭祀用品。 “我知道袁熙的死让你一直耿耿于怀，所以特地安排了这个让你可以祭拜一下。” 在司马懿的陪同之下，张春华不仅对自己敬仰已久的袁熙大哥行了祭拜之礼，就连品德cao行欠缺的袁尚，张春华也出于对袁绍的收留教养之恩而对其祭拜。 一切完成后，张春华久久的伫立在他们的衣冠冢面前默默不语，尽管时间过去了很久，司马懿也没有任何催促的行为，他只是默默的站在了她的身后陪伴着。 忽然不远处传来了呼救声，打破了这寂静的哀悼氛围。 司马懿和张春华循声望去，发现有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正一路摸爬滚打的朝着他们所在的山头逃窜，而在他身后的是一群手执各种农具的男子。 很快这名女子就逃到了司马懿和张春华的面前，她一看到他们两个马上疾声呼救： “请救救我！就你们救救我！” 正当此时，那群男子已然冲到了他们的面前，为首的壮汉右手握着爬犁，左手指着女子骂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你老子已经把你用户用来还债送给我了，你居然还敢跑？” 本以为是草贼流寇掳劫良家妇女，司马懿当看到他们手中各式各样的农具当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虽然这名年轻女子十分可怜，但是从律法上讲司马懿根本就没有干涉的权利。 所以他并不想节外生枝、多管闲事，但是没成想张春华却拦在了女子的前面： “她既然不愿意，你又何必勉强她呢？” 壮汉仰头用充满蔑视的目光扫了张春华一眼： “我可告诉你少多管闲事，就算是闹到县令大人那里老子也有理可讲！” 说着壮汉一把推开了张春华，司马懿见此情景赶紧上前将张春华扶住，转而改变了自己对这件事的立场，他上前按住了壮汉的手腕：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到县令大人那里去论理吧。” 庄稼汉的耐心没有那么多，他刚想伸手去推司马懿时，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成群马蹄声，所有人看向了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这才看清是曹军的小队人马正急速往这里赶。 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司马懿看清了为首将领的面孔，随即他冲着这位将军大声喊道： “王凌将军！我是司马懿啊！” 正率领人马赶往堂阳的王凌此时也看到了司马懿这群人，于是调转方向朝向了他们的方向奔来。那壮汉一见司马懿和将军认识，紧紧抓住他衣襟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王凌下马后一看果真是司马懿，显得十分高兴： “你小子怎么在这里啊？” 司马懿迎上去笑道：“还真是巧啊，居然在这里遇到你了。” 性情直爽的王凌勾住了司马懿的肩膀当即叙起旧来： “我可听说你带着你未过门的妻子回堂阳成亲了，正巧你大哥司马朗也在，所以才星夜兼程赶来怕错过了你的喜酒啊。” 一听这话张春华的脸马上映出了桃红，司马懿也被王凌的话弄了个冷不防，本来口才胜于王凌的他竟然一时语塞，显得十分尴尬。 还未等司马懿有所回应，王凌略显遗憾的说：“本来高柔也想和我一起来的，但是他最近好不容易才逃脱了高干造反的牵连，现在正忙着呢，所以他就不过来了。” 这时司马懿看了看王凌，又看了看地上满脸尘土的女子和那些不知所措的农民，心中有了主意，他对王凌小声说道：“将军此次出行，可带钱在身上？” 王凌一听这话马上就急眼了：“怎么？怕我王凌喝你喜酒不给红包啊。” 司马懿急忙加以解释，并将刚才的情形描述给王凌听。 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的王凌命自己的副将取下了马背上的钱袋，走到了那名壮汉面前冷声说道：“她们家欠你多少钱？” 壮汉看到这威风凛凛的僵局哪里还有脾气，咽了口唾液后声线颤抖着回答： “二...二十金...” 王凌抽出了钱袋中的几枚金锭丢到了壮汉的面前： “这是二十五金，拿着你的钱赶紧给我滚！” 拿了钱后壮汉领着自己纠结而来的同伴悻悻的回去了，司马懿对王凌说： “多谢将军出手相助，等回到堂阳后我便还你。” “这是什么话？” 王凌本来看着这帮势利小人离去后心情很好，但是听了司马懿这句话后有显然不高兴了：“怎么？你和我还见外啊？” 这时王凌注意到了正将获救女子扶起来的张春华，瞬间对她十分感兴趣： “这位...是不是就是你那位...” 张春华为避免自己尴尬赶紧将话题岔开，转而拍去女子身上的灰尘对她语气温和的说： “好了，你现在已经安全了，快回家去吧。” 哪知道这个女子紧紧地攥着张春华的手不放，她跪下来声泪俱下的哀求道： “求求您不要送我回家，要不然我阿爹还会把我抵出去还赌债的，我死也不愿回去了！” 这让司马懿犯了难：“可是，你也不能...” 年轻女子见司马懿并没有答应自己的打算，赶紧对张春华不断磕头： “我求求你们就收下我吧，你们都是好人，我愿意为奴为婢的伺候你们！” 心肠软的张春华经不住她的央求，王凌也劝司马懿：“你大哥可是一县父母官，多留一个侍俾也没什么嘛，更何况将来你和尊夫人身边总是要有个伺候的人啊。” 最终张春华答应把这名女子带回堂阳安置，而司马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事情圆满解决后，王凌与他们一道前往堂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