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界限
白舒说完这句话,眼前一黑,跌坐在了地上,差点儿昏了过去。 杀字符远比白舒想象的要可怕,白舒画出那道符的瞬间,忽然就有些后悔了。 他以为余秋寒能挡住那道杀字符,毕竟白舒也体会过那种感觉,白舒当时反应了过来。 可余秋寒没有。 余秋寒虽然触了白舒的逆鳞,但也不至于到非要杀了他的程度,白舒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中的杀意忽然不受自己的控制,竟然全力画出了那半道杀字符。 白舒看到余秋寒昏死在地上,就知道大事不好了,这道符打实在了,余秋寒多半是死了。 白舒第一次回凌问儿的娘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杀了一个剑宗的人。 其他人也楞住了,谁也没想到白舒到最后居然画了一张符出来。 天玑宫有符山一座,谁都知道,白舒秋天开始修符,但谁能想到,才入冬,白舒就能虚空凝符了。 在场的所有人里面,只有徐慕灵感触最深,她亲眼看着黄俊用过这道符,她也知道那是白舒第一次接触符道,但若不是亲眼所见,徐慕灵死都不信,短短几个月,白舒就已经学会了这半道杀字符,这还是人么? 徐慕灵微微叹气道:“是半道杀字神符,这怎么可能?” 其他人听徐慕灵这么一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白舒画的不是普通的符,而是太虚观七道神符里面,最神秘的,威力也最大的杀字符。 陈词看了白舒一眼,眼中全是担心,心中一面为白舒身上控制不住的杀气而担忧,一面又忍不住的感叹。 “太虚符道,后继有人!”这是陈词这么久以来,说的第一句赞叹的话。 “他还有救,安忆,快去请宗主过来!”李言城扶着余秋寒,对李安忆喊道。 李安忆连应声都来不及,发了疯一样的跑了出去,几个起落就没了影子。 李言城本来以为余秋寒会反应过来的,却不想杀字符携带的杀意瞬间击垮了余秋寒,让他反应都没反应出来。 白舒则有些骑虎难下望着生死未卜的余秋寒,心中充满了悔意。 但动手了就是动手,下了杀手,再去道歉求原谅,总归是显得虚伪,白舒干脆就连话都没说。 陈淼站在角落里,后背上的衣襟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了。 他之前还说过白舒只会逞口舌之利,可现在,白舒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直以来,剑宗都是他陈淼的护身符,可白舒太过于不讲理了,他在剑宗之内,剑宗长老的眼皮子底下,都敢杀人,那白舒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陈淼一阵阵的后怕,直想往回跑,但又怕一动,反而被白舒注意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陈淼站在那里纠结极了。 白舒休息了片刻,身上的伤口也止住了血,炼体加剑灵气反复锻造而成的身体无比的强悍,只要不死,白舒自信多大的伤势都恢复的过来,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的伤势。 可萧雨柔等人不知道这点,要帮白舒处理伤口,却被白舒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了。 姜雪不仅害羞,胆子还小,她站在一边望着白舒,哭的泪眼模糊的,却不敢上前去和白舒说一句话。 白舒也注意到了站在人群外的姜雪,姜雪身上沾着泥土,额头被擦破了,留下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擦伤。 白舒站起身来,走到姜雪身边,问道:“怎么受伤了?”白舒之前看到姜雪跑过来了,也明白一定是姜雪去通风报信,把人都带过来的。 姜雪不可思议的望着白舒,她一早就看出来白舒冷淡的性子,虽然白舒对同门不错,有些有求必应的样子,但白舒真的很少主动和别人说话。 姜雪磕磕绊绊的回答道:“跑的快了……摔到了。” 白舒温柔的注视着姜雪,用手帮姜雪理了理散乱的发丝,又轻轻擦了擦姜雪伤口边的灰尘。 “多谢师妹挂心了!”有人为自己受伤,更何况是这种温柔娇贵的小姑娘,白舒很难不自责。 自己过的再苦,受再重的伤,也终归是自己的事情,但若是连累到了别人,或者是让关心自己的人牵肠挂肚,那就不合适了。 姜雪呆呆的望着白舒温柔的眼眸,生平第一次的忘记了羞涩。 “下次可不要为了别人不小心伤到了自己了。”白舒的下一句话又让姜雪的心瞬间坠入了冰窖。 越是羞于言语的人,想的就越多,心思就越是细腻,她能从只言片语中,听出对方想要表达的全部的意思。 白舒说自己对于姜雪来说是别人,同时也是在说,姜雪对于他而言也只是别人。 白舒是在和她划清界限,保持距离。 有了萧雨柔的先例,白舒决定,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一定要把丑话说在前面,不管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也要提前说个清楚。 姜雪身子僵在空中,萧雨柔的心却更加分冰冷。 她也为白舒掉了眼泪,可白舒却连话都没和自己说一句,反而起身为姜雪整理了头发。 委屈心酸的情绪瞬间充满了萧雨柔脆弱的内心,萧雨柔真想一走了之,再也不见白舒一面,她想回到紫桑别院去了。 可这事情终究还没有解决,逃避也不是长久之计。 我应该怎么办呢? 萧雨柔在心里问自己,她眼中只有白舒,曾经的白舒给她希望和信心,也能给她答案。 可现在,白舒只能给萧雨柔伤心。 众人各有心思,余秋寒也有。 他眼前一黑,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但意识却越来越清晰。 他又回到了十几岁的模样,还是那个清早,还是那片桃林,鸟啼依旧,花香如故。 余秋寒得了师父的命令去办事儿,路过后山桃林,只听见桃林中有古琴之声,琴声空灵,余秋寒从未感受过这样的高山流水之声,他鬼使神差的,觅着琴声走进了桃林。 碧落后山桃林之中,有一颗桃树参天而起,时有落英缤纷之景,动人心弦,这颗桃树正是剑宗祖师婆婆从先圣岛移过来来的第一颗血桃,也就是这片桃林的母树,千年以来,长盛不衰。 余秋寒觅着琴声一路找到了母树附近,只见树下有一女子背对着自己,黑如墨染的长发披在肩上,一身素净的白衣,在血桃花瓣的衬托之下,更显绝美。 那一刻余秋寒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他背过身靠在一刻桃树上,望着头顶的花瓣,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那是余秋寒第一次见她,那一年余秋寒才十二岁。 那天余秋寒耽误了师父吩咐做的事情,被罚跪在天门一整夜,余秋寒受了一夜的冷风吹袭,早上起来的时候,嘴歪眼斜,成了宗门之中的笑料。 但他却全然不后悔,只是从此以后,剑宗之中又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于是,桃林琴音,余秋寒躲在桃树后面张望着。 苍山负雪,余秋寒爬到屋顶,看着远处的那个在雪中练剑的少女。 剑宗微雨,余秋寒站在那少女的窗前望着屋中温馨的火光,一直到全身被淋个湿透。 多年过去了,余秋寒已经三十余岁,不慌不忙的修到了破虚初境,可那个少女却再也没有在宗内现身过。 无数次余秋寒在浓郁深沉的梦里,又梦见那小屋中的火光,都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宁静了起来。 这一次余秋寒又看见那熟悉的场景了,只不过他昏黄的火光中有隐隐的红色,他眼中有血。 那间屋子余秋寒想了二十多年,都没敢进去一步,他最多只能在宗主打扫完这间屋子之后,接着开窗换气的功夫,看上一眼屋子里面那副画像。 或者有机会再将那株水仙插进窗台的花瓶之中。 所以当余秋寒看见白舒进入那间屋子,把手放在梳妆台之上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心里最纯净的东西受到了玷污。 除了和凌问儿亲如母女的宗主,没人有资格进这间屋子,在余秋寒心里,白访云都没有这个资格。 余秋寒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中的血色也越来越淡,就快要完全变成了黑色。 “秋寒,秋寒……”余秋寒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那声音不急不慌,让余秋寒无心去搭理。 “别睡了。”又是一声唤,声音更加清晰了,余秋寒努力的挣扎着,眼中的血色越来越清晰。 终于,余秋寒感觉到了疼痛,他猛然睁开眼睛,大口的喘着粗气,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 那女人一头白发,看着却只有约莫四十岁的样子,长发盘绾起来,打理的极为整齐。 “宗主。”余秋寒只说了两个字,嘴里就咕噜咕噜的冒出了血来。 “别说话了,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我会处理的。”宗主一看到凌问儿这间屋子,再看见余秋寒,就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宗主看着白舒,白舒也看着宗主,其实白舒此刻什么都不想,就想问宗主一句话。 当年你说的那句八字不合,有缘无份,是他娘的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