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苏莱曼的船（下）
在这样一个时代，船，或许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通工具。 如果没有船，人类就无法跨越浩瀚的海洋，从这块大陆去到那块大陆。 如果没有船，很多文明或许将独立发展，自生自灭，既不能得到其他文明的滋润，也很难用曾经的灿烂辉煌给世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迹。 至少，在苏莱曼看来，从一个大陆去到另一个大陆，见识和体验那无数不可思议的文明奇迹，不但是他的宿命，更是他的理想。而若要想完成宿命实现理想，就绝对离不开船，离不开那种能够历经狂风暴雨雨依旧傲然扬帆的船。 “而我，终于有了这样一艘船。”苏莱曼站在船头上，看着水手们在整齐的呼号声中调整前帆的角度，片刻后就可以起锚试航，他的心中充满了自豪与希望。 这艘船，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船！虽然它的建造周期只有两个月，然而却出自东西方最好的造船工匠之手，是东西方造船工艺的伟大结晶。它既拥有埃及与阿拉伯文明代表性的三角帆，又拥有古老东方所独具那种前窄后宽的优美造型。它不但首创性的精密计算了顶帆与三角帆之间的关系，使得船在航行时又快又稳，同时它还采用了大宋这个神奇国度一种古老却又独特的船用设备，那就是“舵”。 舵，是这个时代西方完全没有的东西，苏莱曼每每念及此事，总是概叹为何不早点来到大宋这个东方王朝，如果能早一点知道“舵”的妙用，或许他的环球之旅就能早一点划上句号。 是的，“环球”！苏莱曼一直用这个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旅途！因为他觉得，大地，也许是个球！虽然这一点他从未向人说起过，但他相信，他手里掌握的那些证据完全可以证明这一点。 “帕比！” 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在苏莱曼的耳边，那是女儿的呼唤，这让他立即收回了思绪，微笑从嘴角边弥漫开来。他只有一个女儿，是上天的神赐给他的最好礼物，美丽得如鲜花般怒放，即便在大海怒涛之中，只要听到女儿的呼唤，他的心绪就会变得很安宁，只要看到女儿的笑脸，他的心情就会跟着灿烂起来。 “格罗丽雅，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苏莱曼虽然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却仍旧充满威严：“呼唤父亲可以有很多种方式，但你不应该使用这种语言，这会危及到我们的安全。” “相比起格罗丽雅，我更喜欢西芙丽嘉这个名字。”一张精致美艳的脸庞从舱室中探了出来。一头金黄色的长发随意的铺洒着，与白皙的肌肤、深蓝色的眼眸，共同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 她果然没有戴上所厌恶的纱巾！苏莱曼皱起了眉头：“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园，你到现在还没有搞明白这一点吗？”。 “可这里也不是阿拔斯王朝，不是拜占庭，不是塞尔柱，更不是罗马还有诺曼底！”格罗丽雅从舱室中走了出来，她身上穿着带着花边的法国宫廷服饰，然而这宫廷服饰却是全套男装的，还没有披肩，这让她高挑丰满的身材显得异常曼妙，就连那些正在扯动风帆的水手们都停下了手中的伙计，纷纷向她望了过去。 “这些水手，都是才聘请不久的东方人。”格罗丽雅的手里抓着一把锋利的带着云纹的弯刀，向那些水手们挥舞了一下，作出恐吓的样子，直到水手们纷纷转头开始继续工作，她这才对苏莱曼道：“瞧，他们连波斯语都听不懂，更不可能听懂维京语了！” “住嘴！”苏莱曼脸上的笑容终于敛去，他很久没有听到“维京”这个词了！ 是的！他和他的女儿，其实都是维京人！他的名字原本不叫“苏莱曼”，而是维京语里的克维德夫，狼，暗夜里的狼。 然而在这样一个时代，维京人并不是令人尊敬的种族。没人喜欢维京人！每个人都畏惧维京人！在世人眼里，维京，代表着血腥、死亡、劫掠，代表着永不休止的野蛮和黑暗！ 如果克维德夫只是一个普通的维京人，那么他完全可以跟其他维京人一样，一辈子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生活，或者时不时结伙出海一番，然后在整个欧洲大陆上到处劫掠、杀戮，过着无法无天的日子。 可他不是！正如之前所说，他对杀戮劫掠捕鱼打猎完全不感兴趣，他的理想是环游世界，以证明他的一个判断，大地是个球！ 旅行无疑是极其艰苦的，而为了不在旅途中因为维京人的身份而引来敌视，为了不让其他种族将他当做异端或者罪犯而捆在火刑柱上烧死，所以克维德夫把自己改名叫做苏莱曼，一个混合着小亚细亚与阿拉伯风格的名字！他甚至学习了拉丁语和阿拉伯语，并且模仿起了地中海沿岸各种族的生活方式。 虽然北欧血统带来的外貌无法更改，但是他的伪装显然是奏效了。在低地国家，人们以为他来自伊比利亚，只是身材更高大、肤色更白皙而已。而在诺曼底和高卢，人们却认为他是低地国家的贵族。至于他曾经去过的拜占庭，那儿的人们总是说他长得像标准的凯尔特人。对此，苏莱曼从来都予以了默认。 后来，苏莱曼去到了阿拔斯王朝，并且如同以往那样，他声称自己相信真主，并在巴格达接受了哈里发赐予的洗礼，获得了购买船只的许可，于是一路沿着印度洋，经过无数大大小小的国度，抵达了东方这个令人无比震惊的大宋王朝。 “这里是宋王朝！这里是东方！是广州！你要记住，你的名字叫格罗丽雅，优美的拉丁女孩。不是什么西芙丽嘉！虽然我们没有阿拉伯血统，但我们仍是虔诚信奉真主的拉丁人。”苏莱曼的语气中带上了怒意：“是的，这船上的水手都是最近才聘请的，但你必须知道广州城里的海商，其中七成以上，不是来自波斯就是来自塞尔柱，或者干脆就来自巴格达，如果他们之中有谁听说这儿来了维京人，想想看吧，亲爱的，我们的旅行就会在这儿终结了。不要再叫我帕比了，忘记维京语吧，哪怕是暂时的。如果你实在不习惯用阿拉伯语称呼我为父亲，那就用拉丁语好了。” “好吧。你越来越啰嗦了。”格罗丽雅爽朗地笑了起来：“爹爹！哈，这个怎么样？这可是宋人的话。对了，回头看吧爹，江边来了不少人，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他们想看我们的船。”苏莱曼回头张望了一下，板起的脸开始松弛下来，重新露出笑容道：“让他们上来，我的宝贝，这么好的船，应该让他们好好瞧瞧，不是只有大宋才能造得出好船的。” “可这船上的许多东西，都是宋人工匠造的，我们可没有这些技术。”格罗丽雅对他老爹爱炫耀好面子的行为表示鄙视：“事实上，你得承认，就连船上桅杆和帆的设置方式，都经过宋人工匠的计算，要知道他们原本都用的是硬帆啊！也许是真主把所有的智慧都给了他们。” “嗨！不要说这种丧气话。”苏莱曼很认真的说：“我们可是真正的维京人，维京人在造船上是不可以输给任何人的！我们是大海的儿女。” “你现在愿意说自己是维京人了吗？帕比？” “算了！”苏莱曼无奈道：“最后一次，格罗丽雅，这是你最后一次在广州叫我帕比。还是叫我爹吧。他们就要上来了，好像里面还混有阿拉伯人，总之我可不想在他们面前丢脸，我们的船就是比大宋的船要好，技术也更精良。况且若非我们的造船技术更佳，那经略司的陕机宜，又怎会从钦州的榷场为我们运回造船用的交趾木料呢？经略司正打算改良水师的舰队，咱们不能放过这发财的机会，旅行是需要真金白银的。” “别让我再戴那见鬼的阿拉伯纱巾。求你了爹。”格罗丽雅又一次挥舞起了那把弯刀：“否则我就拆穿你的虚伪。” “不戴更好。”苏莱曼大笑道：“让他们看看我美丽的女儿，这样好像更容易获得影响力，对我们将来的航行，绝对大有益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