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执手却风凉在线阅读 - 第二十三章 红尘盛宴

第二十三章 红尘盛宴

      语默出生在万物复苏的春天,梨花似雪,晨鸟鸣唱。父亲希望自己的女儿是小鸟依人一样的女孩,“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皆是禅”。所谓禅就是自然。“语默”取自这个出处,自然是希望女儿能够活的舒心自在。

      语默的出生是这个家里最大的欣喜,父母在连续生育了三个男孩之后,非常盼望有一个乖巧的女儿,按老年人的说法,女儿是mama的贴心小棉袄,语默mama看着这个“小棉袄”,终于可以骄傲地对着语默爸爸说,“我们也是儿女双全的人呢,这以后啊,我就是全命人了。”语默爸爸自然更是喜不自胜,女儿的出生,是他工作的最大的动力了,每天穿上白大褂,就开始一天兢兢业业的工作,这双拿惯了手术刀的手,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抱起粉嫩的女儿,稀罕不够。

      语默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从小就被娇惯着,她乖巧,聪明,喜欢跟着哥哥们玩,喜欢凑到哥哥的书桌前看一些小人书什么的,再大一点会偷看哥哥的日记,模仿着哥哥的口吻写诗,或者抄写歌词,琢磨着歌词里的意思,那些迤逦的意境其实对语默有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人的性格有一部分来自基因,一部分来自后天环境的塑造。可能是自小没有jiejie的缘故吧,她的行事做派多数都跟着哥哥学,她从小看起来虽然很淑女,偏偏心里都是男人的粗犷,有些时候显得粗枝大叶,欠缺女人的细腻。长大后的语默其实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人。

      冷傲里藏有属于语默气息的温情,有时候风情款款,有时候恰似晚云落幕,让人看不懂夜的黑。她有几分神秘,有几分清朗,她的确与众不同。她是石慧生命里那么璀璨的记忆,如果刨去这一部分,那么他的记忆该是多么苍白,多么空洞,他不能,真的不能。

      没有语默的日子,石慧是冷情的,台历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清冷的光芒,今天是语默的生日,他不知道该不该给语默一个祝福,他不知道语默会不会接自己的电话?他想,如果不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此刻,应该是语默偎依在自己的怀里,听着舒缓的乐曲,坐在窗前的摇椅上,摇着他们的浪漫,摇着他们的梦幻,摇着他们的年华,一直到鸡皮鹤发,一直到生命终结。

      烟灰缸里已经满满的烟蒂,满室烟雾缭绕,他的舌头都被烟熏的木木的,口腔里衔满了苦涩的味道,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犹豫再三,终于拨通了语默的电话,电话那端传来喧闹的声音,他听见苏玲的声音,李君的声音,一定还有子辰,独独没有他石慧,空气是静止的,她接听了他的电话,他不言,她不语,持续了那么几秒钟、一分钟,然后语默挂断了电话,是的,没有语言的问候,无需语言的牵挂,他记得这个日子,她懂,这已经足矣。

      从她的神色里,子辰知道这个电话是石慧,看着他们那无言的一幕,子辰蓦然了解了他们的凄苦,他疼惜地轻轻抚摸了一下语默的头,“生日快乐!”

      “喂,子辰,你太rou麻了,你今天已经说过了,怎么又说?”苏玲用筷子敲了一下子辰的手背,“拿回你的脏手,就你能献殷勤。”

      “你呀,就是没有眼力见儿,你嫉妒你也说啊,就知道捧着菜盘子吃起没够,他这是替某个人说的,你没看语默已经泪眼迷离了吗?”李君掖斜了一眼大咧咧的苏玲。

      “猪头,哭什么啊,他记得的,已经够了,对吗?”子辰的手从语默的发髻滑下来,轻轻替语默擦着眼泪。

      “嗯,我懂。·····”语默抽抽噎噎,心酸心痛。

      “都会过去的,这个过程可能很煎熬,但是没关系的,你忘了吗?你出生在早春,你兼具了冬天和春天的两种特质,你是坚韧的。”子辰回过身,从他的皮包里拿出了一个Ipad,他一边启动机器,一边念叨,“本来想宴席结束再送给你的,但是看你这怂样,就现在给你带来一点欢乐吧。”

      屏幕闪现出一个小猫咪,发出“喵呜”的叫声,子辰将平板电脑放在桌子上,“大家看,我下载了一个‘会说话的汤姆’的软件,喏,就是这只小花猫,它会学你说话,会配合你的动作做种种逗人开心的表情,来来,苏玲,你说句话,让汤姆模仿一下。”图中的汤姆侧起了耳朵做倾听状,苏玲好奇地説了句:“我说什么它就模仿什么吗?”

      汤姆马上鹦鹉学舌:“我说什么它就模仿什么吗?”那声音快急,尖细,还提高了语调,非常可爱,大家一通开心地大笑,汤姆也学着大家的样子尖声尖气地笑,像极了《哈利波特》里的小精灵。语默喜欢,忍不住用手指摸了摸它的头,汤姆享受的闭上了眼睛,语默再摸摸它的颈项,它舒服地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跟真的猫咪一样。子辰拍了下汤姆的脚,汤姆“啊哦”的一声惨叫,同时抬起来它那可爱的小脚丫,“简直太可爱了,”------“简直太可爱了,”汤姆重复着大家的每一句话,每一声笑声。

      “贺子辰爱林语默!”苏玲捉弄子辰。

      “贺子辰爱林语默!”汤姆回应。苏玲笑的前仰后合的。

      李君:“苏玲是个大傻瓜!”

      汤姆:“苏玲是个大傻瓜!”

      苏玲:“讨厌,李君是个大坏蛋!”

      汤姆:“讨厌,李君是个大坏蛋!”

      苏玲:“汤姆你是个丑八怪!”

      汤姆:“汤姆你是个丑八怪!”

      大家:“哈哈哈······”

      汤姆:“哈哈哈······”

      “怎么样?好玩吧?”子辰问。

      “嗯,好开心。”语默被这气氛搞的忘记了烦恼,泪水还未干,心情已经明媚起来。

      “那就好,以后你寂寞了、烦恼了就打开它,让汤姆陪着你聊天,说说心里话,一天的阴霾就都散了。好吗?”子辰的眼睛晶亮的,看着语默的目光是那样的多情而温柔。

      “子辰,你······”语默眩惑了。

      “这是你的生日礼物,只愿你今后的日子开心。”子辰一本正经地说着,“语默,接受吧,只是为了你开心。”

      “是啊,是啊,一定要收下,这是子辰的心意,也是祝福。你看见汤姆就会想到今天的日子,就会想到我们今天的开心,你就是快乐的。”苏玲拿起Ipad,递给语默,“收下收下。多么珍贵的礼物,赶明儿叫李君给我也弄一个,羡慕死我了。你看人家子辰多有心。”

      “对,语默,从今以后你都是开心的快乐的,你是我们认识的林语默,一直是。”李君这会儿也特会说话。

      “你们今天怎么都舌灿莲花的,好,我收下,谢谢子辰,谢谢你们。”语默感动地笑了,将“汤姆”捧在怀里,一脸的陶醉,“啊,我好爱你们。”

      “真是想不到,一晃儿我们都已近不惑之年了,这世界真是太小了,我们还是会聚在一起,在另一个城市,还是我们这几头蒜,坐在一起胡侃人生。”看着语默重新拥有了调皮的样子,那一脸的阳光,一脸的青春,子辰感动莫名,这么久这么久,语默一直是低调的,一直是心事重重的,这一刻的欢愉,让他恍惚回到了青青校园,回到了曾经年少的时光。

      “是啊,是啊,想当初豆蔻年华,看如今孩儿他妈。“李君调笑,苏玲“砰”就打在他头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真的,你们都没注意苏玲吗?自从嫁了我以后,是不是更加的珠圆玉润?”李君不理苏玲的发作,继续发挥他的口才。

      “苏玲啊,你的那些‘爱情投资’是不是都浪费了呀?我就说你不能急着去买那些衣服,你看看,都压箱底了吧。”语默和子辰不由得仔细看了看苏玲,还别说,苏玲真的又发福了呢。

      “哎,那个时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特效减肥,现在睁眼闭眼都是他,用不着相思难捱,自然就发福喽。”苏玲倒也不生气,还自我解嘲,“再说,我们李君喜欢丰满型,对不?”

      “是是,喜欢,喜欢。”李君点着头,象哈巴狗一样。

      “什么呀,干嘛连着说是是的,是不是你在应付我啊?”苏玲拧着李君的耳朵怒喝。

      “哎呦妈呀,我的祖宗诶,I服了YOU!”李君趁苏玲不备使劲掐了一下苏玲的大腿,苏玲一痛,松开了手,随后就是一拳,只听“通”的一声,正中李君的前胸,李君一声闷哼,捂着胸口,做泪流满面

      状:“谋杀亲夫啊,贺大探长,我报案!”

      “你都翘了,还报什么案呢?我可不是判官。恕不受理啊。”子辰笑着摇手。

      “天理何在啊,有没有人性啊你们。”李君大呼小叫的,真的象多惨烈似的。

      “真是一对儿活宝啊。”语默笑的捂着肚子,眼泪都要出来了。

      “瞧把你们乐的,我这小品还行吧?行,就算生日礼物了哦。”苏玲看了看语默和子辰,故作潇洒地挥挥手。

      “呵呵呵,苏玲,你太冷幽默了吧,我不挑理呀。”语默继续笑。

      “笑笑,就你笑的惨,看你这生日过的,多难忘,多热闹,有真心献宝的,还有真心献艺的,哎,精彩啊,天哪,等到我生日那一天,谁会献上难忘的大礼呢?”苏玲圆溜溜的眼睛向上翻着,似乎充满了期待和遐想地继续表演着。

      “自然是你家那活宝李君了,跟他要大礼去,没准儿是9999朵玫瑰呢。”子辰笑。

      “那怎么行,那么多玫瑰得多少钱啊,不行,我有个愿望,我但愿那天能够实现!”苏玲忽然一本正经起来,将双手撑住了下巴。

      “什么愿望啊?难得你一本正经。”语默忍住笑问道。

      “是啊,你那愿望肯定很大,上学时你就能翻天覆地的。”子辰不忘苏玲在学校时的跋扈劲儿。

      “知音啊,”苏玲对子辰竖起大拇指,圆圆的眼睛忽闪着,“得有本事的人才能满足。”

      “是吗?李君成不成啊?别到时候丢人啊。”子辰逗李君。

      “切,我没指望他,再说我也舍不得呀。我的愿望是,我要看到语默穿上婚纱,走上红地毯。子辰,你行不行?”

      苏玲仿佛扔了一枚炸弹一样,炸的一屋子的人全都愕然,语默的脸腾地开始发烧,子辰看了看尴尬的语默,不知道该说什么?李君赶紧打圆场,“表白都得在午夜时分独处时,这还早呢。再说不用外人掺和。”

      “哦,也是。你看我,皇帝不急太监急。”苏玲激动地在椅子上挪了一下,“子辰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这个问题憋的我好多年了,你能回答吗?”

      “当然。”子辰坦然接受。

      “她那么刁钻,你怎么敢答应呢?”李君提醒子辰,“那女人,难弄的很。”

      “不怕,我会如实回答的。”子辰挺了挺胸,大义凛然。

      “不是上刑场,瞧你那紧张样儿。”苏玲笑。

      “苏玲你别吓人了,我知道你雷声大雨点小。不怕,啊,子辰。”语默也“噗嗤”笑了出来,拍了拍子

      辰的肩,安慰道。

      “切,德行。”苏玲掖斜了语默一眼,“我就不信你不想知道,这肯定也是你多年的困惑,我今儿好人做到底,干脆一并解决了得了。说吧,子辰,说说你和李秋。”

      “就是这个问题?”李君和子辰、语默齐齐都愣怔了,然后子辰捋了捋思绪,沉吟道:“你们一直都没有听到我说起我们的故事,很好奇是吗?其实,我们的故事平平淡淡,又顺理成章成了夫妻。没有惊心动魄,没有跌宕起伏。再平凡不过。”

      “不行,这个回答不过关,要剖析,知道吗?重来重来。”苏玲不依。

      “呵呵,开批斗大会啊?从头讲起啊?你们不烦?”子辰问。

      “烦什么啊,都急死了,快讲吧你,还学会吊人胃口了呢,你看连子辰都学坏了。”苏玲对语默挤挤眼睛,“讲吧,我们都洗耳恭听,是吧李君、语默?”

      “是啊,讲讲吧,子辰,我也很好奇。你小子弄的多神秘似的。”李君乖乖地配合着苏玲。

      “苏玲啊,你这个女人貌似粗犷,实则心思细腻深刻的很,要我说这看人绝对不能光看外表,通常人都是表里不一的呢。你的这个问题,含金量特别高,一方面可以获悉我的婚姻真相,一方面探究了这些年我对语默的感情,这恐怕才是你的真正良苦用心吧?”子辰了然。

      “哎,你这么一说,还真就是这个理儿,我娶的女人嘛,自然不是盖的。”李君大而化之的,自豪地将苏玲搂过来,美哉美哉的。苏玲推开李君的手,“少臭美了你,赶紧言归正传。”

      子辰看了看语默,正襟危坐:我的故事可能有点长。你们不烦的话,反正也没有外人,我就从头讲起了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在洛山县局做了一名小小的警察,农村出身,没有任何背景,人又长的差强人意,所以,当时自己对婚姻的要求并不高,只想着门当户对就可以了。李秋同我一样,本分的农村孩子,师大毕业。所以经人介绍后,两个人都觉得条件相当,很快也就谈婚论嫁,可是,在新婚之夜,李秋拿出了一纸协议书,她安静地坐在我的对面,语音和缓,她说:子辰,这是一纸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在上面签好了字,你听完了我的故事,然后你可以做一个决定,我有心理准备。

      “什么?新婚之夜?她拿出了一纸离婚协议书?!”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子辰摇摇头,“勾起兴致了?其实,这个故事很平常,可能很多人都会雷同,只是李秋,她选择了一种与众不同的解决方式。她是一个襟怀坦荡的女人,她不想带着欺骗和愧疚跟我过日子,如果事情能够敞开谈,大家都能彼此接受的话,她觉得这样的人生才不留遗憾。事情是这样的,在大学期间,她有过一场浓烈似火的恋爱,可是在毕业分配上,都是定向,必须各回各的老家,而不得不分道扬镳。但是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在临近毕业之前,李秋交出了自己的处子之身。将那一场爱恋做了一个完整的终结。她告诉我,她可以选择欺骗我,毕竟她知道这件事如果采取某种手段就可以欺瞒过去,她也可以谎称自己很无辜,毕竟很多人也是没有处女膜的------我这么坦白讲你们不会介意吧?”子辰看了看两位女生,很怕会引起她们的介意。

      苏玲忍不住接话道:“嗨,没什么的,都这个年纪了,又这么熟悉,在乎这个干什么?我为这事儿就很憋屈,老实说我在婚前从没有跟男人有过亲密接触的,但是我结婚的时候,我老公------不,是前夫,他说我不是处女。我和他之间感情不好跟这个有直接关系。这样的实例真的是有的。你们男人都有一种处女情结,这真的很不公平,我们怎么不能有处男情结呢?要我说啊,这个社会到什么时候都还是偏袒男人的。哎,李秋挺勇敢的,按说她的确可以撒谎的。”苏玲叹口气,同情中一抹难言的情绪。

      “但是,她不想那么做,她是一个踏实本分的女人,做人很是磊落。我很佩服她。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我还是选择了原谅,毕竟这是我们相识之前的事情,谈不上背叛。灵魂上的干净要远胜身体上的清理,我觉得我还是需要尊重她。我没有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我告诉她,我们可以在一起生活,我们是可以相濡以沫的。然后,她哭了,她说,她知道选择新婚之夜来告诉我,的确是她的不对,对我来说不公平。但是,她不想错过我,她也是自私的。不过,她给我一个承诺,那就是,”停顿了一下,子辰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语默,举起酒杯,“李君,苏玲,语默,我们喝一口酒吧。”

      “好,子辰,你够个男人,我佩服你。能够做到如此,想必少有人及。李秋的做法可以理解,尽管自私,尽管她实际上还是有负于你,但是,就冲她能够坦诚,她也是好样的,是个真正的女人。行,我支持你,子辰。”李君一饮而尽。

      “快说,她给你一个什么承诺?”苏玲也一饮而尽,“想不到啊子辰,你的故事这么惊心动魄,绝对少有雷同。快继续讲。”

      子辰再次看了看语默,然后点燃一根烟,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儿,望着烟圈徐徐上升,由清晰变为散淡,仿佛曾经内心的挣扎重新经历了一遍,他慢吞吞地说:“李秋承诺我,有一天我找到了我的真爱,只需在这张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即可,我绝对可以天马行空,她不给我任何的束缚,没有任何的条件。这纸离婚协议书就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我们的结婚证里,也许很讽刺吧?或者说有些匪夷所思是吗?但,这是真的。”

      “就是说,你是绝对的自由之身?”苏玲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是。有一句名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不知道我该形容自己是幸还是不幸?幸福?我们没有海誓山盟、花前月下;不幸福?我们却相濡以沫、相敬如宾。”

      子辰熄灭了烟蒂,对这段人生做了一个总结:“这就是我的生活,这就好比张爱玲说的一句话: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里面爬满了虱子。”

      李君呆愣愣地,喃喃自语,“其实我好羡慕你,子辰,你拥有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形式上,实质上,你都拥有令人艳羡的东西,你小子怎么这么有福啊?”

      “嗯?你是在羡慕他喽?他一方面有着家庭,一方面又拥有绝对的自由之身是不是?你是不是欠揍啊你?”苏玲站起来拧住了李君的耳朵,李君一通杀猪似的嚎叫。然后苏玲坐回座位,看着半天不发一语的语默,苏玲发现语默陷入了沉思中,她碰了碰语默拄在饭桌上的胳膊,“你想什么呢?我这侦探工作结束了哦。你倒是发表点看法啊?”

      “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语默垂下头,举起了杯中酒,“爱上一段回忆,是因为里面住着某个喜欢的人;命运很会捉弄人,给了我们一个叫做故乡的地方,期待着我们流浪多久都愿意回归的脚步。但是,我们却渐行渐远,最终流浪到南辕北辙。我想,李秋此生得遇子辰,不知道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语默,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苏玲投过去疑惑的目光,子辰神色一顿,而李君则一片茫然。

      语默继续幽幽地说道:“贺子辰,一个世间少有的性情男子,他成熟、稳重、内敛、长情、不失风趣优雅,得之,是李秋的幸;但是,面对这样的男人,却必须放弃她的故乡和回忆,这就是她的不幸。毕竟,那个叫做回忆的地方,有一个她曾经爱过的人。而子辰,不知道你的心究竟给了这个家庭多少责任和温情?你对这个家对李秋的态度究竟是李秋的幸还是不幸?”

      “你这简直就是文字游戏,我越听越糊涂。得了语默,你也别说这么拗口的话了,我们喝酒,不管怎么说,我终于知道了子辰的真实生活,我忽然很为子辰心酸,你说这么好的一个人,竟然过着这样的生活,有一个词叫什么:凄凉?不对,凄惨?不对,凄清?嗨,勉强吧,就是那个意思,我觉得子辰的心里是孤独的,对吗子辰?”苏玲问询的目光划过子辰的脸,落在语默的脸上,再回到子辰的脸上,她的目光来回地逡巡游移着,李君掐了一下她,“你干什么呢?”

      “我忽然搞不懂,我也不知道该表达什么了?”苏玲失了神。是啊,她很希望子辰能给语默一个归宿,但是,她又仿佛说不出口了,她怕她唐突了他们的感情,因为石慧,也因为李秋?本来,她并没有想过李秋的问题,但是,今天对李秋的认知,忽然令她升起了恻隐之心,敬佩之心,她的心也开始纠结了。人与人之间,真的不晓得什么时候会被什么忽然砸伤。人与人之间怎么就那么微妙而又复杂呢?

      “语默,我明白你的意思。而我也并不孤独,因为我的回忆里也住着一个天使,而我那么愿意我的故乡烟柳依依,明月中天。纵使流浪,亦不会南辕北辙。因为,我有指南针,我明白我的方向。”子辰举起酒杯和语默碰了一下,“我说过,我尊重你给我的定位,但是,我有我的方向,我有我的追求,我给得起盛夏的缤纷,永远,而且时刻准备着。”

      语默的眼里氤氲着,潮湿着,她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她不是不懂子辰的心,她不是不怜惜子辰的执着,她也对子辰的生活充满了感叹,人生总是有那么多的意外。但是,她能怎么做呢?她的“故乡”有着那么浓郁潋滟的回忆,她既然不能为子辰全然地绽放,怎么可能对得起他的缤纷?可是,她真的那么那么欣赏着他,崇拜着他,她在心底那么依恋着他,他的柔情,他的真挚,他的怜惜,他的懂得,他的一切美好,在她而言都是那么的值得珍惜,那么的想要拥有,可是,又能怎么样呢?语默陷入了沉思,子辰,原来你有你的苦衷你有你的无奈你也有你人性的瑕疵?既然已经选择了接受她的过去,为什么又给了自己一片留白?这就是男人对吗?忽然有一种失意的情绪袭上了原本沧桑的心。

      她被一种叫做“辜负”的词汇砸到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姿势游走于各种情绪之间,她其实是苦恼着的,郁闷着的,她其实是痛着的。

      “我们回去吧,子辰你去送语默吧,或者你们再坐一会儿,我们两个散散步。”李君拽起苏玲,走出语默和子辰的视线,李君长叹一声,“你说语默哈,是不是自虐型的啊?”

      “李君你说什么呢?怎么自虐呢?”苏玲不解。

      “如果我是语默,我不会错过贺子辰的。你看李秋就够聪明,李秋才是那个知道如何抓住自己幸福的女人。你们,包括夏芳菲都不行。尤其是语默,玩弄那些无谓的清高,结果呢?还不是自己给自己做了副牢笼?换句话说,如果我是子辰,我就不会老是想着如何尊重她,而是------直接占有,象当年罗启志一样,当然了,不会象罗启志那样残忍地对她,子辰一定会对语默百般呵护的,他能够给语默幸福。都说女人的一半是天使,一半是妖精;男人则一半是绅士,一半是流氓,我想啊,如果子辰能流氓一点,可能结局会有所不同。可惜啊,子辰偏偏就是太绅士了。”

      “你说什么呢,子辰怎么可能那么做呢?人家是个正人君子。”苏玲白了李君一眼。

      “所以才会跑这种马拉松的、柏拉图式的,看似浪漫,实则自虐,也虚度光阴。其实你说他们不般配吗?我看挺好。石慧那个家伙,点儿太背,竟然被那个夏芳菲缠的死死的,不然,······哎,苏玲啊,咱们夹在他们三个人之间,真是很难做呢,我一想到他们就头疼。哎······”

      “是的呢,你说这个石慧,一拖就是将近十年,他倒是不怎么的,但是你看语默呢?女人的十年啊!那意味着什么啊?人生有几个十年啊?何况这是女人最好的十年,就这么凄惨地抛费了。我想到这个问题就恨石慧,我替语默不值。我看干脆选择子辰就对了,现在还有个子辰死心塌地爱着她,再过几年,子辰的心也百孔千疮的,他也不愿意再等下去了,语默可怎么办呢?”苏玲挽着李君的手臂,暗自惋惜,红颜薄命难道是真理吗?语默那么完美的女人,怎么命运多舛呢?提到那个罗启志,苏玲一想到就来气,这么多年了,他竟然不关心一梦的生活,还是个父亲吗?这样的男人,一直以为只是在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没想到这么“恐龙”的人物都能被语默遇见,可见世界太小了。

      “罗启志也有难处,但所有的难处在亲情面前都是借口。我们不谈罗启志,我鄙视这个人。----哎,造化弄人吧。石慧这些年在名利场中打滚,他的虚荣和欲望都在潜移默化地膨胀,他已经习惯了被人捧习惯了拥有这一切。站在一定的位置上之后,人会变,他会害怕失去这一切,他已经习惯了这样一种相偎取暖的方式,语默失去了一个男人能够为她放弃婚姻的最佳时机。何况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状况?尤其是当石慧的父亲那样要求他的时候,你让他做什么样的选择?其实,我想说石慧的爱是很自私的,他更爱自己多一些吧。”李君拥着苏玲,长叹一声,“看别人的故事,流自己的眼泪。我们也许不过是在杞人忧天吧?算了,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留下遗憾。”

      人这一生,为什么一定要经历这么多的坎坷呢?为什么不能在开始选择的时候多一些慎重,选择后多一些理智呢?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既然已经结了婚生了子,为什么夫妻间就不能多一些包容和坚持呢?也许,彼此给对方一个机会,结局就会多一点不同了。而这些所谓的婚外的爱情,究竟有多少真情?究竟这真情的背后隐藏着多少莫名的难以言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