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为你而奏（下）
“我要去找他们。” 古晨终于打破了沉默。 此时梁菲已经与古晨坐在了自己的家里。 “我在车上不止一次的告诉过你，他们都是鬼，不是人！” “不，不是这样的。” 梁菲抓住古晨的双肩，盯着他那无神的眼睛。 “就是这样的，小晨你要相信，他们是已经死掉的人！” 古晨一下子激动起来，他甩开梁菲的手。 “不对不对不对！徐爷爷，洪叔叔他们都是活人！不可能是死人！我跟他们相处一周了，他们跟正常人一样。梦瑶也是！你说的不对！” 古晨越说越激动，在最激动的时候，啪的一声，梁菲的耳光在古晨的脸上留下了印子。 梁菲拉着古晨来到镜子前。 “你看看，你成什么样了。还有你知不知道那栋商场早在一周前就已经在一场大火里化为废墟！！！！！” 古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双眼凹深，两眼无神，连站都站不直，仿佛随时能倒下去一样。 “再来看这个。” 梁菲又是一扯，坐到沙发上的古晨看到了梁菲打开的笔记本，上面正显示着那家商场因大火焚毁的报道。 “还不相信？我可以动用关系将这次大火的所有死者的资料全部调给你看，就算是墓地我也能查出来！” 梁菲几乎是声嘶力竭的说，她不愿意看到自己最疼爱的表弟如此模样。 几乎是跟聊斋志异里面被狐狸精迷惑的书生一样。 “清醒过来吧小晨，那些都不是人了，你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我不信，不会相信的。” 古晨甩开梁菲冲进梁菲的卧房里将自己关了起来，任由梁菲如何呼喊他只是躲在角落逃避着自己看到的事实。 时间走到下午五点多，秋冬季节的夜晚来的比任何时候还要快，呼啸的北风在窗外将树枝吹动，梁菲忧虑的站在窗外，与司徒南月的通话已经结束。 妖魔鬼怪的事交给驱魔师是最妥当的。 忽然一个人影从窗前飞过，梁菲连忙打开窗户往下看去，却没看到人影。 直觉告诉梁菲这一定不寻常，她赶紧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叮咚。” 门铃声响起，梁菲壮着胆子透过猫眼往外看去，门外是几名嬉闹的小孩，这几个小孩手里拿着彼此的内脏互相追逐，遍地都是他们掉下的血液。 梁菲从猫眼移开视线，背对着门大口喘气。 妖魔还好，梁菲还有面对的勇气，但是鬼怪这种飘渺的东西，是梁菲从小就有的噩梦。 他们一定是来找小晨的，不行，我一定要保护他！ 梁菲拖过沙发跟柜子将门挡住，又去将其他房间的窗户窗帘全部拉好。 寂静的房间显得格外可怕，梁菲打开电视，想用电视里的声音来壮胆。 但打开的节目却是一群人直勾勾的盯着镜头，仿佛透过电视直视着梁菲。 “啊啊啊啊啊！” 梁菲被吓的发出尖叫，她从未如此失态过，关掉电视，梁菲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我要冷静，我要冷静，冷静，冷静。想想，我现在能做什么，可以做什么？” “对，有的，有的，在李予那买来的驱魔套装可以用，一定可以的。该死，李予那个驱魔师培训班要明年才开办，为什么不是现在啊！” 梁菲冲向自己的房间，她扭动把手，依然是被锁住的状态。 “小晨开门，快点，它们来了！快点开门啊！” 可是房间里的古晨依然没有回声，梁菲索性往后退了退，最后冲刺一脚将门踹开。 门内的情景让梁菲双脚发软。 一个女孩漂在古晨的身前，浑身带着微微蓝光，长发飘动，整个房间显得异常冰冷。 “古晨，我们来接你了。一起回去好吗？” 伸出的手朝着古晨。 “梦瑶，是你吗？” “是我。大家都在等你呢。你的生日还没过完。” “可是，可是jiejie说，你们都死了。” 眼泪流下，滴落在地上，颤抖的身子微微后退，这是人类的本能，哪怕眼前是自己爱慕的人。 梦瑶的手放到了古晨的头上，一如之前宠溺的摸着。 “你的手好冷。” 古晨感到了一股冷意。 “我们的确是死了，但我们想要你再为我们弹一曲，最后一次，可以吗？” 梦瑶恳求着，只有古晨弹奏的钢琴才能平复大家的伤痛。 “最后一次，吗？” 古晨慢慢的伸出了手。 “可恶，不许碰我弟弟！” 梁菲的意志让她冲破了梦瑶的禁制，她抓起门边的一个黑色长袋，在里面一抽，这是李予卖给她的驱魔套装中的民用通灵棍。 一甩手，通灵棍射中梦瑶，梦瑶闪过一丝痛楚之色便消散在空气里。 梁菲又翻出那个箱子，在里面找出十二张封魔印，将其一一贴到门，窗，电视等地。 封魔印自行感应构造出一道防护结界，那些冤魂无法再进入后，愤怒的冲撞着门窗，可是怎么也进不来。 “好凶，这才下午五点多，要是换到晚上，他们肯定会变得更凶的。” 看恐怖电影的观念根深蒂固的留在了梁菲脑里。 但现在总算是安全了，梁菲松了口气再度走进自己的房间，古晨正痴痴的站在窗边。 梁菲走到古晨旁，依着他的视线看去，立马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在楼下，一百多个冤魂聚集在那，所有的冤魂都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房子。 “jiejie，原来人真的拥有灵魂。” “听我说小晨，人的确有灵魂，地府也是存在的，一般的灵魂死去后就会有勾魂使来带他进入地府重入轮回。但那些没有被勾魂使带走的灵魂不是一般的鬼，而是冤魂，你从小就跟我看恐怖电影，你知道那些冤魂只是为了杀人跟找替身的。” “可是，他们从未害过我。还为我庆祝生日。” 梁菲听后一震，工作太忙了，她竟然没意识到今天是自己弟弟的生日。 “对不起小晨。冤魂这种存在，我们是局外人根本搞不清，这些事情还是交给专家来处理吧。” “专家？” “对。你也知道在这个社会有以驱魔为职的驱魔师，他们就是专门对付妖魔鬼怪的专家。” “怎么对付？” “妖魔的话我见过，是直接杀掉。至于冤魂，恐怕也如此吧。” 直接杀掉！古晨的手放到了窗户上，眼睛盯着楼下的梦瑶。 看不清梦瑶的样子，但能感到，梦瑶正望着自己，就如自己望着她一样。 “jiejie，这一周，我与他们相处真的从没受过伤害。而且我也从他们身上学会了很多，徐爷爷在棋盘上教我为人处事，洪叔叔告诉我男子汉应该怎么去保护心爱的人，孩子们缠着我讲故事，我每晚都会在梦瑶跟大家的注视下为他们弹奏钢琴。音乐不会骗人，我的琴声告诉我，他们是真心喜欢我弹奏的曲子。” “小晨！不要被欺骗了！你没看你都像半个死人了吗？” “我十八岁了，我能为自己负责。” 古晨眼神一变，变得十分坚定，他一把撕掉窗户上的封魔印，结界瞬间破灭，那些冤魂直接飞入了房间将古晨与梁菲隔开。 梁菲被冤魂挡住怎么也保不住古晨，只能任由古晨让它们带走。 到了最后，梦瑶深深的看了梁菲一眼，也随即离去。 “可恶啊啊啊！！！！！” 梁菲的懊悔响彻在房子里，久久不散。 被带走的古晨由冤魂们载着在高空飞行，左手牵着的是梦瑶那冰冷的手。 高空翱翔，与自己爱慕的人手牵手一同俯瞰着这个城市，这是古晨前所未见的美景，心中也默默的不再因为对方的身份而迷惘。 相视一笑，彼此眼中只有对方，哪怕生死相隔。 我相信你们，我会为你们演奏最后一曲。 落回到成为废墟的商场，眼前破旧的商场又变成了时尚的模样，冤魂们各自散去，全部飞到各个地方等待着。 梦瑶松开了牵着古晨的手，几个小孩欢欢喜喜的拿出一套钢琴师演奏时穿着的西装出来。 “这是我们为你量身打造的衣服，让我为你换上吧。” 梦瑶从小孩手里接过西服，一阵蓝光闪过，古晨换上了这套衣服。 梦瑶亲昵的帮古晨整理着衣领，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的恋恋不舍。 “梦瑶。” “什么事？” “我爱你。” “傻瓜。” 满足的微笑，梦瑶把头埋到古晨的怀里。 “好温暖，好想就这样一辈子。” 在两人依偎之际，一队不速之客却来到了。 “我都说了不会来迟的你偏不信，看，你弟弟就在那。” 一个硕大的纸鹤飞在半空，纸鹤上是穿着病服的李予，然后在他的身边是南月，江菀，樱奈以及心急如焚的梁菲。 “没看我弟弟被女鬼抓住了吗，赶快动手啊！” “事情早在南月在医院看到你弟弟的情况后就告诉我了，而且我已经让江菀跟樱奈调查清楚了，之所以带你来不是为了驱除冤魂，而是让你好好看看。” 李予抓住了蠢蠢欲动的梁菲，然后对着在场的冤魂道。 “不用管我们。你们继续。” 古晨跟梦瑶感激的对李予点了点头，然后古晨孤身一人走到了商场中央。 灯光照下，一架漆黑的钢琴摆在那。 调音，再回忆着相遇的那天。 孤单的女孩坐在阶梯上，男孩走过去关心，女孩微笑，却不曾想笑容就这样印到了男孩的心里。 男孩追着女孩来到这个商场，男孩遇到了好多人，他们起初都闷闷不乐，不愿意搭理自己，当男孩看到那架钢琴后，心想或许音乐能给大家带来一点快乐。 十指放到了琴键上，悠扬的音乐开始回荡在那个夜晚，大家开始慢慢聚集，聚集在男孩的身边，看着他十指飞动，听着那悦耳的琴音。 不知不觉，女孩爱上了那个专注弹琴的男孩，以至于女孩忘记了自己已死的事实。 两行清泪琢冰花，三途无情能奈何。 月儿提早的从云层里露出脸，洒下的月光落到男孩的身上，风嗖嗖，吹动着衣角，树飒飒，摇动着树枝。 “把你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诉我！” 梁菲恶狠狠的对李予说。 “这些冤魂都是这家商场在一周前因为火灾而死亡的灵魂，他们迟迟没有被勾魂使带走是因为死前遭遇他人推挤以及不甘就此死去，所以身怀怨念，最后滞留在此。你知道吗，在驱魔师的历史上曾记载，只要有一个人诚心为冤魂祈祷七天，这些冤魂就可以洗去怨念重入轮回。而今天，正是他们的头七。” “你是说，我弟弟他？” “没错。虽然你弟弟并不知道他们是死人，但音乐不会骗人，你弟弟是诚心为他们祈祷。” “可是我弟弟他那副模样。。” “一百多个冤魂，它们已经很克制自己不去吸取你弟弟的精气了。不然第一天你弟弟就会死掉。说到这里，其实你也要感激那个女孩，如果不是她，你弟弟真的在踏入这里的那刻就会死。” 梁菲看向梦瑶，女孩正痴痴的看着古晨。 音乐仍在继续，冤魂们的身上开始泛起金光，这是代表他们的怨念正在因为古晨的祈祷而消退，而这个商场里也开始多了许多个成对的小人。 这些看似挺可爱的小人穿着黑白纯色的衣服，手里拿着长牌，上面写着“一见生财”，“天下太平”。 “身带怨念的灵魂是无法重入轮回的。现在这些黑白勾魂使来了，这就代表他们身上的怨念已去，可再入轮回转世重生。” 李予看到这些黑白小人将一个个冤魂带走，这些冤魂在临走前都朝着古晨道谢，摇手。 慢慢慢的，只剩下梦瑶。 黑白小人走到梦瑶身边想将她带走，李予看了看梦瑶与仍在弹琴的古晨，便让樱奈将纸鹤降到黑白小人与梦瑶中间。 “让我送她入地府吧，可以吗？” 黑白小人互相对视一眼，知道此人是自己上司黑子与白子的熟人，也就卖李予一个面子自行离开了。 “多谢。” 梦瑶对李予鞠躬，然后起身走慢慢靠近古晨。 音乐开始变奏，即将到来的离别让古晨的眼睛湿润起来。 梦瑶默默的走到了古晨身边，她笑了，但是眼泪却伴随着笑容落到了古晨的手上。 “谢谢你相信我，谢谢你为大家做的一切，这一生遇到你是我最大的骄傲。我，真的真的，谢谢你。谢谢你能够给我最后一次爱。” 吻上的唇是冰冷与火热的交织，双眼对视是深爱，也是诀别。 李予掏出降魔帖，向天一扔，化作了一条通往地府的传送阵。 梦瑶的身体逐渐化为光粒飘向传送阵，从脚开始直到脖子，最后那张古晨深爱的面容，慢慢的消失在眼前，直到完全消失，古晨的眼泪才落下。 时尚的商场变回废墟，漆黑的钢琴慢慢的长出斑驳锈迹，首次尝到爱情的男孩仍然在弹奏，他要以这首代表爱的曲子为她送别。 played。for。you。 这一夜，琴音仍在。 人，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