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蒲溪街唐团总枉法
老管家连夜到街上,亲自找了几位当时在杀人现场的目击证人,叫他们就说是刘家老汉无理取闹,双方打斗中自伤而亡,送上几块银元,特别吩咐道:“唐团总交待了,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不可胡说八道,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证人都是街上的邻居,见团总递话叫改口,哪个敢说个不字?卖菜的李驮背知道这事惹不得,借故去看外孙子,当天就躲了。老管家把在场的人摆平后,又找了几个满街混的二溜子,在馆子抄了几个菜,灌了几斤拐枣子酒,交待说,到开审时,如此如此当面作证。吃饱喝足后,每人又送上几块银元。几个二溜子,有奶就是娘,拍着胸口保证说:“老表叔诶,团总的吩咐,我们哪敢不听哟?放心吧,你交待的事,都记在心里了”。老管家一切安排停当,哼着小调,回到镇政府向团总复命去了。 天不亮,镇政府门口拉起了过街红,一大早便围过来一圈人,好奇地在看《审案告示》。 两名保安队丁不停推搡挤到前面的老乡,一名队丁拿着铁皮喇叭在向人们喊话:“唐团总今天公开审理杀人案,请大家到时旁听”。 一名老者兴奋地对旁边的人说:“老夫我还是在前朝时候呀,在县城里见过县老爷审过案,自民国建立以来,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审案的,今天又要见个广了”。另一位接口道:“唐团总就是我们蒲溪的父母官嘛,看他今天咋个审法”。“我想可能还是跟古戏上一样吧,叫犯人跪在堂前,两边衙役一声“威武”,吓得犯人还不尿裤子?”一位中年人连比划带学着戏上的腔调,逗得大家一阵大笑。 安排就绪,唐团总今天格外高兴,穿了一身军装,扎着武装带,特意修剪了胡子,在镜子前看了又看,生怕失了威严。时候一到,只听老管家一声高叫:“开庭——”,唐团总才迈着稳健的步子,由一队保安队丁前面开路,来到布置好的“堂上”。 镇政府前面的院子里早站满了来看热闹的群众,前面空出一块,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方悬挂着“审案大堂”四个大字,队丁全幅武装分列在两边。 唐团总坐下后,望了望满院子的人,特别留意了一眼站在前面的证人和死者家属。三姨太李慧玲今天穿了一身素雅的衣裳坐在旁边,拿一块手帕在擦泪。唐团总微笑着向大家点点头,双手伸出来压了压,喧闹的人群立时安静下来。 唐团总拿起惊堂木一拍,老管家一声高叫“带犯人进堂——”。 只见郑黑毛反绑着双手,被两名队丁押上前,跪在桌前。 唐团总厉声问道:“下面跪者何人?做何营生?” 郑黑毛答道:“在下郑志远,在街上以卖rou为生”。 唐团总问:“今天本团总公开审理杀人一案,请书记官记清楚审理的每一项细节。郑志远,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记录在案,你要从实招供杀人的过程,不得欺骗本团总,如若伪供,本团总将代表全镇百姓对你严惩不贷,听明白吗?”郑黑毛叩头如捣蒜似地不停叩头道:“清天大老爷呀,请为小民做主,冤枉呀”。 唐团总又转头对站在一边的刘义坤说道:“今天你是苦主,又是原告,你先说说你的诉求,让大家听听”。 刘义坤立在公堂左侧答话道:“家父三日前在郑黑毛rou滩上买rou时,被他克扣斤两,郑黑毛不但不认帐,还说父亲故意找碴,拿刀当街将父亲杀死,请团总大人为我作主,叫郑黑毛以命抵命”。 唐团总说:“好,刘义坤,你是说郑黑毛光天化日下将你父亲当街杀死了?” 刘义坤答:“是”。 唐团总又问郑黑毛:“郑志远,刘义坤告你当街杀人可是事实?” 郑黑毛道:“请团总听我细说,那天小人确在当街卖rou,死者刘老汉无理取闹,败葬我的名声,还与小人纠缠不清,我在给别人割rou时,刘老汉赴上前来夺刀,小人躲闪不及,撞上刀尖,误伤致死,实是刘老汉行凶在先,与小人无干,请团总大人明察”。 话音未落,只听旁听者中有人喊:“他在说慌,有人看见的,是郑黑毛行凶杀人”,听众中一片哗然。 刘义坤一步跨前,跪在唐团总面前喊道:“团总大人明鉴,郑黑毛仗势欺人,行凶杀人,有目共睹,青天白日下,岂容他信口雌黄”。 唐团总问刘义坤:“你可亲眼见到郑志远行凶杀人?” 刘义坤答:“本人并不在现场,不曾眼见,但有人亲眼见到”。 唐团总又问:“你可有证人证实,亲眼见到郑志远杀人?” 刘义坤答:“卖菜的李驮背当时在场,亲眼所见郑黑毛杀人,可传来问话”。 唐团总向保安队丁吩咐:“从速传李驮背到堂来对质”。 两名队丁出去不一会回来答道:“李驮背现不知去向”。 唐团总又问刘义坤:“还有谁亲眼见到郑志远杀人?” 刘义坤答:“东街杂货店王掌柜跟我说过,他曾亲眼见到郑黑毛杀人”。 唐团总又叫传王掌柜到堂作证。不一会,王掌柜传到,站在刘义坤旁边。 唐团总不紧不慢地问王掌柜:“刘义坤说你曾看见郑志远持刀杀了他老子?” 王掌柜望了望刘义坤,欲言又止,咳嗽了一声说道:“当时我确曾在现场,看到两人发生口角,因有生意,我先走了,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本人不在场,不敢乱讲”。 刘义坤圆睁着双眼,对着王掌柜:“你,你,你——”气得说不出话来。 唐团总对在场地群众问:“大天白日的,我不信没有人看到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谁看到啊?请来作证”。话音一落,人群中一人高喊:“我看到了,我是人证”。 刘义坤回头一看,见是郑家幺娃子。三寸丁身材,肥头大耳,知道他平常不务正业,偷鸡摸狗,也不知他今天要如何作证。 唐团总站起身,伸出手高兴地说:“好好,幺娃子到前面来说”。转头望了望老管家一眼,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说嘛,肯定有人会出来作证的”。 幺娃子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团总面前说:“我当时在场,我看到了”。 唐团总指着幺娃子说:“你是证人,你站起来说话。你把当时的过程对大家说说?” 幺娃子转过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巴对大家说:“当时我去街上有事,正好走到郑三爷rou滩子前,看到刘家老汉撕抓着郑三爷不放,要去抢郑三爷卖rou的刀,两人撕扯时,郑三爷要走,刘家老汉就赴上去,正好赴到刀尖上了,就把刘老汉伤着了”。 唐团总问:“是刘家老汉撞上刀口的?还是郑三爷捅的?你可看清了?” 幺娃子不假思索地说道:“是刘家老汉自己撞上去的,当时我还想上去给他们解绞,都没来的嬴,刘老汉的死与郑三爷不相干”。 刘义坤见幺娃子乱说一气,大声说:“团总大人,幺娃子是他们郑家人,是有人教的,他在乱说,不作数”。 唐团总白了刘义坤一眼,生气地说:“还有哪个能站出来作证?” 只见汪家三棒槌早已站在前面对唐团总说:“我能作证”。 唐团总一看乐了,来人细高,麻杆一样,与幺娃子形成鲜明对比,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蜡黄的脸跟鬼一样。 唐团总忍住笑问:“你能作证?你说说看?”。 三棒槌作了一个揖说道:“我要说的话跟幺娃子说的一样,郑三爷没有拿刀捅人,是刘老汉自己赴上去抓挖人家,碰到刀上的,与人家郑三爷无干”。 唐团总问:“你说的可是实话,不然我要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 三棒槌指着天道:“我要是说了假话,舌头上长疮脑壳上流脓天打五雷轰掉河里淹死喝水呛死吃饭噎死”。不停地一口气说完,听的观众一阵哄笑。 不等说完,唐团总打断道:“行行行行,行了,发些白眼睛咒,有求用。你是说郑志远没有故意杀人,是吧?”三棒槌拍着胸脯道:“是我亲眼看到的,没错”。 观众中叽叽喳喳,议论纷纷,公堂上一片混乱。 刘义坤媳妇李氏“哇”的一声哭倒在地。 老管家看到有些乱,抢起惊堂木一拍,“肃静,不要吵了,听团总训话” 唐团总清了清嗓子,站起来,大声说道:“各位乡亲,今天大家都看到了,本团总在审案时,不偏向哪一个,充分听取各方面的陈述,刘义坤举的两个证人都说不清楚,并不能证实是郑志远杀了人。嗯?大家都听到了吧,这可不是我说的。刚才出来的两个证人,是他们自己出来作证的,大家都看到了吧?幺娃子和三棒槌当时在现场,亲眼所见,是刘家老汉自己赴上前抢刀,郑志远误伤人命”。 满院子人听到这里,都在乱哄哄的议论。唐团总不管这些,咳嗽一声,拉长声音喊道:“案子已经查清,现在本团总慎重宣布——”。 堂前观众立时安静下来,两边的保安队丁呼啦一下冲到院坝中间站成一排,如临大敌一般,用枪对着前面的观众。 唐团总一字一句大声宣布道:“刘老汉死亡一案,责任在死者自己,与他人无干,由刘义坤将其父自行安葬,不得找其他人麻烦。郑志远法不及责,当庭释放,但念出事有因,由郑志远出钱十块,作为补帖刘家安葬之资。宣判之后,双方不得无理取闹,退堂——”。 保安队丁解开捆绑郑黑毛的绳子,郑黑毛站起身,对唐团总一抱拳:“谢清天大老爷”,转身往外走,被刘义坤一把抓住:“我跟你拚了”。郑黑毛冷不防被撞了个跟头,一个地滚爬起来,照刘义坤下身一脚,又是一勾拳打在胸口,刘义坤当既双手捂裆躺到地上,面色铁青。 郑黑毛冲刘义坤道:“不识时务的东西,敢跟我较量?”,说完扬长而去。 李氏赴在刘义坤身上哇哇大哭。 站在人群中的刘义坤三舅愤怒地高声喊道:“这是什么世道?光天化日下公开询私枉法,还叫老百姓咋活呀”。跑到镇政府门口,放起一把火,被人浇灭。唐团总叫人把三舅抓起来关进镇政府。邻居协助着把刘义坤抬回家去将养,劝说了一阵散去了。 父亲还没安葬,三舅现被抓进大牢,家里的顶梁柱又叫人打伤在床,李氏急得口边起泡。大舅提义赔同李氏再找唐团总讨个说法。 李氏搀扶着颤颤抖抖的大舅来到镇政府。 把门的队丁拦住二人,说:“唐团总现在天星阁正忙着,回去吧”。 李氏二人来到天星阁门外,唐团总传出话来:“有事明天到镇政府说话”。 第二天中午,李氏戴着长孝进镇政府去见唐团总。不一会,只见李氏披散着头发,衣裳撕烂,露着前胸,发疯似地哭喊着冲出镇政府,径直跑到镇边,一头扎进水井,等街坊捞出李氏,早已断气身亡。 有人要去给刘家报信,旁边一人说:“她男人还睡在床上,命都快没了,只有一个哈性咋管得了事嘛,造孽哟”。 李氏被街坊抬回家,与公公放在一起。邻居再看刘义坤时,也已经断气了。 李氏娘家父亲李进成听到女儿凶信后,从涧池铺赶来,与大舅一起,在邻居相帮下,用草席把三人埋葬了。 刘家凄惨的事情到处传说,听者莫不流泪。 欲与作者探讨本小说,请加扣扣:2724414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