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韩光琦安康查内患

    　　安康兵站被烧，杨虎城派西安十七路军参谋长韩光琦前来调查。晚上，张鸿远在安康最好的馆子摆下宴席为韩参谋长一行接风。副司令陈硕儒，参谋长王肃斋，秘书闵继骞，副官主任黎民觉，军需主任杨杰科，电台台长梁布鲁作陪。

    　　张鸿远端起酒杯，高兴地说：“韩参谋长莅临安康，张某十分荣幸，也是对我全体官兵莫大的奖赏。张某这里略备薄酒，为韩参谋长接风洗尘”。众人端起酒杯，向韩参谋长恭维了一番。

    　　酒过三巡，韩光琦这才站起来，道：“多谢飞生兄的盛情。兄弟这次到安康，是受杨司令虎城兄所托，调查兵站被烧之事，还请张司令大力配合。兄弟我虽第一次来安康，可我早听说张司令治军有方，兵站之事实属偶然。前几日，贺龙部窜犯安康，各位精诚团结，鼎力向前，终将他们驱离陕南，可喜可贺。在贺龙窜犯安康时，有人散发标语，烧我兵站，实属可恶。试问，安康到底有没有共产党存在？希望诸位协助兄弟完成好此次杨司令交给的任务”。

    　　张鸿远接着道：“对对，我们将全力配合参谋长。请放心，在我张某人的管内，共 党份子绝没有立足之地的”。

    　　韩光琦道：“飞生兄，话不要说的太早，太满，请问，标语是何人所散发？兵站又是谁放的火？共 党可是无孔不入哟，不可大意”。张鸿远自知说漏了嘴，赶紧接话道：“参谋长见谅，兄弟一定严力查办，严加查办”。

    　　饭罢，张鸿远带韩光琦来到水西门城楼上，月明星稀，江上渔火点点，不断传来渔民的吆喝声，城内的夜市灯火通明。

    　　韩光琦感叹道：“安康真是个好地方呀”。张鸿远道：“要不是最近红军过境闹事，安康的夜晚还要热闹的多”。

    　　韩光琦接着道：“我来前这几天，你是怎么查的？有眉目吗？”张鸿远叹口气道：“唉，撒传单的人到没抓到，但与红军有瓜葛的事到是有一点线索”。

    　　韩光琦道：“哦？说来听听”。张鸿远道：“贺龙过旬阳时，曾发现了一个电报局的工人身上带有一张我部驻安康的布防图，但没有问出结果来”。韩光琦赶紧道：“这人现在哪里，好好查一查”。

    　　张鸿远没敢直说，沉呤了一下道：“这人当场就被打死了”。韩光琦叹了一声道：“可惜了”。张鸿远接着道：“不过，当时这人说他是被电报局长派出来的，我就把电报局长抓起来。我怀疑他是共产党，亲自审了两天，也没审出所以然来”。韩光琦道：“接着审呀，要不上点刑？”张鸿远道：“打了，这人就是不吐口，我到他家也搜过了，没有发现可疑东西，只能以事出有因，查无实据，交保驱离了安康”。“电报局长放走了？”“放走了”。

    　　韩光琦又问：“兵站失火的事，你查的咋样呀？”张鸿远道：“兵站的董胖子是你们司令部派过来的人，我不便过问，就等你来问了，我叫我的参谋长王肃斋全力配合你就是了”。

    　　韩光琦连夜分头派人到各处调查去了。

    　　过了两天，各路人马把调查到的东西向韩光琦报告，抓到了兵站主任董正堂偷买军火的问题，他心里有底了。

    　　第二天韩光琦起了个大早，吃罢早点，打起精神，来到司令部。张鸿远道：“这里就留给你当公堂”。

    　　不一会，董正堂被带到，一见韩光琦，“仆嗵”一声，象个rou疙瘩一样跪倒在地，爬了两步，抱着韩光琦的脚，哭道：“大哥，看在我们多年友情的份上，救兄弟一把”。往常董正堂根本没把韩光琦放在眼里，每次到西安进贡，打点名单上从没有韩光琦的名字，自从昨天知道来安康的是韩光琦，董正堂后悔的直抽自己的嘴巴，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救命要紧。

    　　韩光琦没料到董胖子会来这一手，高声喊道：“把他给我拖开”，上来两个士兵，将董正堂拖到屋子边的一个独凳子上坐下。韩光琦整理了一下衣服，严肃地问：“董正堂，今天我代表杨司令来审你，你要老老实实地交待自己的事，不许给我打花腔”。

    　　董正堂回道：“我一定老实回答老兄的提问”。韩光琦一拍桌子正色道：“董正堂，你我啥时间成兄弟了？你把你这两年来安康办的好事一件件给我说说”。

    　　董正堂心想，他不问我兵站失火的事，而问我两年来的事，是何用意？想了想哭丧着脸道：“我对不起杨司令，辜负了参谋长对我的栽培，管理无方，大意失职，致使造成重大损失，但念到兄弟在这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参谋长高抬贵手，放兄弟一马”，边说边抹眼泪。

    　　韩光琦不耐烦的说：“我问你，自你到安康来以后，做了多少瞎瞎事，捞了多少好处？”董正堂一听，肯定有人把自己告了。他马上想到了张鸿远，但转念又一想，不会是他，他在我兵站捞了多少好处，他敢讲吗？他又想，这一把火把自己的亏空都烧他妈的精光了，正好给自己圆了一个天大的光。眼珠子左右转着，赶紧道：“自接手兵站以来，兄弟我惮精竭虑，小心从事，一根草一片纸都有帐记录在案，从不敢马虎，更没有中饱私囊”。

    　　韩光琦不紧不慢地问：“即然你说你每一笔物资都有帐，你把帐拿来看看？”董正堂顺口更道：“帐目在库房已被烧了”。韩光琦问：“烧了？”“烧了”。董正堂想，只要张鸿远不说，兵站的亏空就是一本死帐，谁也查不出来。

    　　韩光琦从柜子里抱出一抱帐本，丢在董正堂的脚下，对他说：“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帐本？”董正堂做梦也没想到，被自己藏在小老婆家里的帐本却出现在这里。他原本想这些帐本上有张鸿远签字的把凭，能够拿捏住张鸿远，不曾想这些帐本却叫韩光琦搜了出来，看来他们是下了大工夫了。唉，这些个东西原先是想保自己的，不想却害了自己。董正堂一咬牙，反正自己没有退路了，要说全他妈都说了，反正有垫底的。他张鸿远、陈定安谁也跑不脱，只要有他们顶着，说不定还能逢凶化吉。

    　　董正堂从凳子上一溜下来，捣蒜一样叩着头道：“我交待，我都交待”。韩光琦道：“你说说看”。董正堂不停地擦着汗珠道：“我都给你说了吧”，韩光琦点了点头，对旁边的王肃斋道：“把他说的完完本本地全都记下来”。

    　　韩光琦出门，来到张鸿远的住处。

    　　一进门，见张鸿远蹲在地上，面前一个大盆，盆里放着一个铜鼎，他正在用刷子清洗。韩光琦打趣道：“张司令好雅兴呀”。一见韩光琦进来，张鸿远高兴地说：“你来的正好，听说你对古董有研究，你来给掌掌眼，这个怎么样？”

    　　韩光琦俯下身来，拿起铜鼎，只见这个鼎不大，绿锈斑斑，饕餮纹饰清晰可辨，第一眼他便看出了这东西的价值所在：“这可是个好东西呀”。张鸿远道：“我知道参谋长喜欢这个，特意拿出来洗洗干净”。

    　　韩光琦仔细把鼎上文字擦了又擦，对张鸿远道：“你看看，这几个字写的是什么？”张鸿远道：“我咋认得这些个纽纽字”。韩光琦把鼎转过来，递给张鸿远道：“你看看，这写的是雄、镇、西、城四个字”。张鸿远道：“这西城在啥地方？”

    　　韩光琦神秘地道：“叫我判断，这个鼎是从汉江对岸挖出来的吧？”张鸿远一听道：“你咋晓得的？这可是昨天陈定安才送来的，别人都不知道哟。神了神了，叫你说着了，就是从江对岸挖出来的。这东西我要它没用，就送给参谋长你了，请笑纳”。

    　　韩光琦道：“怎么好意思，这样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拿？”张鸿远道：“你我谁跟谁呀？”韩光琦喜出望外，不停地把玩，道：“好好，我就笑纳了，好东西好东西”，不停地赞美。

    　　张鸿远好奇地问：“参谋长你咋晓得这东西是从河对岸挖出来的？”

    　　韩光琦放下鼎道：“你这个安康人，该好好补一堂安康的历史课了”。张鸿远道：“我对这些还真不知道”。

    　　说起古董，韩光琦来劲了，擦了擦手道：“要玩古董就要知道历史。在春秋时，安康是楚国最西边的一个城池，在这里设了个县，就叫西城县，后来这里又设了个郡，就叫汉中郡，郡下统县，郡县制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后来秦国出兵打败了楚国，西城县就归了秦，你说秦朝的东西是不是好东西？”。

    　　一席话把张鸿远说的云遮雾罩，他摸了摸脑壳，问：“嗨，这些陈谷子乱稻草的事，你都是从哪听来的呀？”韩光琦道：“老弟，多看点书。我对青铜器的研究就是从研究春秋战国历史开始的”。韩光琦话锋一转，又问道：“在挖到这个鼎的时候，一定还有其它青铜器的吧？都拿出来看看？”张鸿远道：“什么也瞒不住参谋长。不瞒你说，在挖到这个鼎的地方，还挖出了四个喝酒的东西”。韩光琦道：“我说嘛，拿出来看看？”张鸿远道：“喝酒的东西在陈定安手里，我叫他给送来？”韩光琦道：“不必了”。张鸿远叫勤务兵把鼎包好，一块送到韩光琦的住处。

    　　韩光琦回到住处，打开包装，仔细地擦拭着鼎，高兴地自言自语道：“这一趟算是没有白来”。

    　　董正堂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来安康后的所做所为全部交待完毕，王肃斋拿着笔录一溜小跑着来到张鸿远住处，着急地对张鸿远道：“张司令，这下完了，这个死胖子把什么都说了”。张鸿远不满地说：“沉不住气。他都说了什么？”王肃斋拿出笔录道：“董胖子不但把他自己贪污军用物资的事都交待了，还把我们从他那里倒出来的东西都说了，这可咋办？”。

    　　张鸿远道：“不要紧，我已把韩光琦摆平了”。张鸿远接着又问道：“还有其他人的事吗？”王肃斋道：“董胖子还交待了陈定安通过他的手走私军火的事”。

    　　张鸿远问：“陈定安搞了多少？”王肃斋答：“光枪支就是一二百，还有大量的弹药和物资”。张鸿远沉吟了一会，心想，好，正好趁此机会，压一压陈定安，即解决了我的难题，又把这把火转烧到陈定安的头上，一石二鸟，借力打力。问：“韩光琦收集的帐本现在哪里？”王肃斋道：“我叫书记员收起来了”。张鸿远压低声音道：“你去把帐本上有关我们的把凭都抽出来，把陈定安的留下”。王肃斋又一路小跑着去了。

    　　随韩光琦来安康的供给处长向韩光琦汇报了审讯董正堂的经过，最后道：“安绥军的问题可能还不止这些，请参谋长定夺”。

    　　韩光琦认真地听完，不值可否地问：“笔录在哪？”供给处长道：“在王肃斋手上”。韩光琦对供给处长说：“你再去给我办一件事”，附在耳边咕噜了一阵，末了直起身来，高兴地摸着青铜鼎道：“这叫水不紧鱼不跳，啊”，两人会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张鸿远来到门口，见两人正笑个不停，打趣道：“什么事叫参谋长这样高兴？”韩光琦接口道：“飞生老弟，你送给我的这个鼎叫我十分开心，正说起你呢”。

    　　张鸿远道：“说我好话还是坏话？”。韩光琦道：“当然是好话了”。张鸿远见韩光琦兴致正好，也高兴地说：“多谢老兄时常把老弟记在心上”。

    　　供给处长离开后，韩光琦对张鸿远道：“我正要找你你就来了，董胖子的问题很严重，非常时期，私吞军火贪赃枉法，是要执行战时军法的”，韩光琦开口就给张鸿远一个下马威，看看张鸿远的动静。

    　　张鸿远心里早有主意，不紧不慢地说：“兵站的问题兄弟我其实也有耳闻，但，他是你们上面的人，兄弟不便插手。不过，话说回来，战乱时期，难免出现管理上的问题，说他严重也严重，说他不严重也不严重，还不是全凭老兄你的一句话？”张鸿远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韩光琦心想，你张鸿远的事我还没说呢，反倒来试探我的口气。便打着哈哈说道：“老弟说的也有道理，现在这世道，谁不想升官发财呢，只要做的有理有据，我韩某人何必为难人家呢？是吧？”

    　　张鸿远见韩光琦在敲打自己，便沉痛地说道：“我刚才才听说，陈定安与董胖子有一些瓜葛，走私了大量的军火，严重违犯了上面的规定，请老兄不要顾及他是我的部下，而放任了。我张鸿远表个态，一但查实，不管他是谁，我一定刮骨疗毒，严惩不贷。”。

    　　韩光琦道：“陈定安的问题，确实很严重，军火只是一个很小的问题，在兄弟我来安康之前，杨司令就看到了西京日报上有关陈定安在岚皋明珠坝、铁炉坝、大道河一带掳掠绑架，为非作歹的报导，甚至在西安城里也出现了对张司令的弹劾通电。据报，陈定安还有他的兄弟陈定庆，为报私仇，调集安绥军一个团，围攻全胜寨长达六个月时间，搞得当地路断人稀，人怨沸腾，不知老弟是否知晓？”

    　　张鸿远越听心里越发毛，看来杨虎城对自己早有戒备，恐怕早就派人来安康暗访了。张鸿远小心地答道：“对陈定安的所作所为，鄙人知道一些，我曾对他提醒过几次，但他——”，不等张鸿远说完，韩光琦打断道：“仅仅听说过一些吗？你都采取了哪些措施？为什么不断然制止？”接连问话，压得张鸿远喘不过气来。

    　　不等张鸿远回话，韩光琦接着道：“就连驻你们紫阳的萧之楚部都看不过去，上书杨司令，要求整顿军队，力保军誉，可你呢？”韩光琦越说声音越高，望着张鸿远一拍桌子：“咹！”。

    　　张鸿远站在面前一声不吭，听韩光琦发完脾气，这才小心地说道：“鄙人有过，治军失之于宽，失之于软，有负杨司令的重望，回头，鄙人将对害群之马，严加惩处”。

    　　韩光琦见张鸿远软了下来，宽慰道：“老弟也不必过于自责，当前多事之秋，带兵不易，还望老弟刚柔并济，恩威并用，才可达四两拨千斤之效果”。张鸿远一个劲道：“是是是”。

    　　韩光琦道：“陈定安之事，暂不可张扬，待我回西安后，听候张司令发落”。张鸿远道：“是是是，还请参谋长多多周旋”。韩光琦坐在椅子上，把玩着青铜鼎，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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