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何济周暗组赤卫团

    　　回到平利，吃罢饭，何济周和沈启贤来到水沟边洗脸。

    　　何济周对沈启贤道“明明是红军的探子，他却把人给放了，还把把凭给烧了，他这是啥意思嘛”，到现在何济周还在为张惠民放走红军的探子愤愤不平。

    　　沈启贤开导说：“老弟，你这话说的欠考虑。在部队当兵，要长眼色才行，长官叫你冲，你就往上冲，长官叫你闭嘴，你就少说几句。那天的事你还没看出来？有些事你还不懂”。

    　　何济周辩解道：“那天如果趁早冲上去，还能把没过河的红军消灭掉，可他就是不让上，白白浪费了战机”。

    　　沈启贤压低声音说：“老弟，你还年轻，官场上的事，经见的少。在这里，长官的话就是圣旨，错了也要执行”。沈启贤神秘地给何济周使了个眼色，接着说：“张队长是过来人，见过大世面的，这人很有来头”。

    　　何济周道：“他有啥来头，你给讲讲”。

    　　沈启贤望了望四周，见没人，凑拢身低身道：“你晓得不，去年张队长在26路军时，被调到江西去围剿红军，他们的部队在宁都起义了，他就跟当了红军，听说还当个了大官”。

    　　何济周吃惊地问：“有这事？他咋又跑回来了？”沈启贤道：“我听他给谝过，说是红军管的紧，有铁的纪律，进村子不准随便进老乡的门，尿尿时遇到大姑娘都叫憋回去”。何济周道：“我们在训练班时，教官也是这样给我们讲的呀？”。

    　　沈启贤道：“他说叫他最害怕的是红军搞肃反，不管是当官的当兵的，只要是犯了他们的纪律，就活埋，杀了好多人哟，他害怕就跑回来了”。

    　　何济周“哦”了一声，正要再问，河坎上勤务兵在喊：“何班长，张队长找你，叫你去一趟”。何济周答道：“晓得了”，拧了一把毛巾对沈启贤道：“我先走了”。沈启贤提醒道：“刚才讲的话，烂到你肚子就行了，莫乱讲哟”。何济周道：“晓得”。

    　　回到培训班，来到张惠民住处门外，何济周喊了一声：“报告”。张惠民忙应：“进来进来”。何济周进到屋里，张惠民招手道：“来来，坐下，赔我喝两口”，桌上摆了两个菜，还有一堆煮花生。

    　　张惠民拿起一个小铜壶，给何济周筛了一盅道：“今天搞了点拐枣酒，一个人喝着没劲，赔我喝两口”。何济周道：“沈团长不许我们随便喝酒的”。张惠民道：“没事，这是在我屋里，不要紧，在外边你莫喝就是了”。端起杯“滋”地一声干了，何济周也端起酒杯一干而尽，放下杯，给两个杯子满上。

    　　两人边喝边谝。张惠民问：“你上过学，又经过训练班，回来后要好好干”。何济周站起身，端起酒杯道：“是，请长官指教”，一口干了。

    　　张惠民高兴地道：“好好，我看你这人还算灵醒，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何济周笔直地站着道：“还请长官栽培”。

    　　张惠民道：“莫一口一个长官长官的，在这里莫这么严肃，我比你大几岁，经过的事也比你多，你我都是弟兄”。

    　　何济周忙接口道：“请大哥多多指教”。

    　　张惠民道：“好好，在外混，互相帮衬最重要”。何济周忙筛了一杯酒双手递给张惠民道：“我敬大哥一杯”，张惠民接过酒杯道：“同干同干”，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两壶酒都已见底。

    　　张惠民说话有些不清楚了，半眯着眼道：“老弟，在部队的事，你可要学着点。那天撵红军，你就太冒失了。在军校学的那一点东西，都没错，但要长眼色，可不敢蛮干，蛮干要吃亏的”。

    　　何济周满脸通红，舌头也大了：“大哥，教程上就是这样说的，敌强我弱时，要趁敌不备，击其一翼，方可大胜”。张惠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红军的战法我比你懂。当年，我在江西时，红军首长教过我的，长途行军转战，断后的部队都是最能打仗的。再说了，我们为啥要跟人家过不去呢？你看这几年，人家红军为啥越闹越大？就是政府腐败无能，压榨百姓，一年种下的田粮，还不够交他们的捐税，官逼民反呀”。

    　　何济周问：“凭他们那点武装，能闹出个啥模样来？”张惠民小声说：“你不知道，人家有人家的一套道理”。

    　　何济周问：“啥道理？”张惠民道：“人家说要推翻现在的政府，穷人当家做主，每个人都有田种，有饭吃，当官的和穷人平起平坐”。

    　　何济周道：“要推翻政府就那么容易？”张惠民用手遮住嘴小声说：“人家说了，每个闹事的人就是一个火种，到处点火的话，这个世道就会叫烧球了”。

    　　何济周问：“听说你原来当过红军，还是个大官？”张惠民一听警觉道：“你听哪个说的？可不敢乱说。其实人家红军确实不一样，当官的跟当兵的吃一样的饭，拿一样的饷，遇到打仗，当官的第一个往上冲。打了土豪就把田地分给穷人，穷人得了地，都是舍起命来给他们帮忙，这样的队伍，你说我们哪们要跟人家作对呢？”

    　　何济周这才弄明白，那天张队长为啥迟迟不肯派兵打红军。两人一直喝到半夜，何济周才把张惠民扶到床上躺下。

    　　回到五班，战士们都睡下了，何济周舀了瓢凉水洗了把脸，悄悄躺下，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几天经见的事叫何济周怎么也想不明白，红军这些人为啥要提着脑袋闹事？就象他们自己说的是为了穷苦老百姓？如果真是这样，这些人就太叫人尊敬了。看到眼前自己这支部队，咋就不能好好给穷人办点事呢？想起那天苟树林说的，连土匪都比我们强的话，对自己刺激太大了。连土匪都不如的部队还能呆吗？自己一家就是叫沈寿柏给逼的家破人亡，就连说下的娃娃亲也都散了，连自己的家都保不住，这兵当的太窝囊。而人家红军就是要推翻这样的世道，还是人家红军好。

    　　翻来覆去越想越乱，直到鸡叫头遍，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训练刚结束，何济周顾不得吃饭，想把自己心里话给徐海山说说。来到一班，刚进门，见徐海山、沈启贤、苟树林、赵宏勋、孟子明、王万鑫、孙启庆、沈继林还有吕志平也在这里，几个人说的正热烈，一见何济周来了，都住了口。

    　　原来徐海山家里带信来说，保长看上了他们家河边的水田，就找了个理由把他父亲送到县上，叫沈寿柏关起来了，打了个半死，后来家里忍痛把水田送给保长，又到县上打点才将父亲赎回来。徐海山气不过，要回家去找保长报仇，几个兄弟正在商量报仇的事。

    　　何济周一听，也赞同道：“我们在外边给他们卖命，但家里却横遭人祸，连自己家都保不住，还保什么国呀？这样的兵当的叫人笑话”。徐海山道：“我们几个正商量不干了，还不如投红军去”。

    　　何济周一听正对口味，便道：“你们商量咋不叫上我呀？”沈启贤道：“这是掉脑袋的事，我们怕你不肯，不敢跟你说”。

    　　何济周道：“你们把我当外人？你们要去当红军，算我一个”。

    　　苟树林嚷嚷道：“我就给他们说嘛，何班长不是外人，你们还不信？”

    　　何济周道：“红军现在已走远了，到哪里找人家去？不如我们先作些准备，我们这十个人，即然要干，就先结拜成兄弟，同甘共苦，生死相依，怎么样？”

    　　沈启贤道：“这个主意好，投红军这可是个大事，不可莽撞”。赵宏勋道：“我看今天下午我们到城外的关帝庙去，先结拜了再说”。苟树林听后嚷道：“我把话说前头，哪个不愿干的早说，到时候反悔莫怪我姓苟的不客气”。

    　　孟子明道：“说干就干，我去买些东西”。徐海山问何济周：“要不要把大哥沈继刚也叫上？”何济周道：“我看算了吧，他这人太世故，把他弄进来，我不太放心”。

    　　到了下午，十个人以给沈启贤庆生日为由，来到城外的关帝庙。庙已破旧不堪，关帝像早已到塌，只乘一个供桌。孟子明把供桌打扫干净，把猪头、供果放在上面，前面插了一把香，摆了十个大碗。孟子明给碗里倒上酒，将公鸡杀了，每碗里滴上鸡血，十个人一字排开，跪在供桌前，高举起碗，共同宣誓道：“我十人自愿结拜为异姓兄弟，打富济贫，同心同德，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甘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有异心，天诛地灭”。誓毕，把酒一口喝尽，咣当将碗甩得粉碎，几人哈哈大笑。

    　　孟子明道：“按年龄，王万鑫都二十二岁了，就当大哥，沈启贤为二哥，何济周为三哥，其他的都是小弟”。

    　　何济周道：“我们是为了要当红军才结拜为兄弟的，我想，我们要有一个安排，应该成立一个组织，打出旗号来才行，不然名不正言不顺”。

    　　沈启贤道：“日本人九一八事变后，占我东北，又不断向我华北进攻，当前国难深重，我们要当红军，就要学红军的样子，打出抗日的旗号来才行，我们就叫抗日救国赤卫团，怎么样？”

    　　何济周道：“这个名字好，能进能退。蒋委员长不是说要抗日吗，我们也抗日，他们晓得了拿我们也没办法”。徐海山道：“抗日救国就能得到民众的支持，只有号召民众都起来参加革命，打倒旧的军队，穷人才得翻身，受苦的人才有出路”。

    　　大伙一致推举沈启贤为赤卫团主席，何济周为总指挥。

    　　沈启贤道：“为了坚定我们当红军的志向，我草拟了八条宗旨，大家听听同意不，总指挥，你给大家念念”。

    　　何济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念道：“陕南抗日救国赤卫团宗旨：一坚决抗日救国，二拥护共产党主张，三带兵反正，投奔红军，四宣传红军政策，五如投奔红军不成，也要象红军一样，建立根据地，六为穷人打天下，七不打人骂人，官兵平等，八遵守纪律，永不背叛”。

    　　何济周一念完，苟树林道：“这个宗旨要得，我赞成”。沈继林问：“我们啥时候才能拉出去呀？”沈启贤道：“不急，大家暂时不要声张，等时机成熟了，我们就动手”。

    　　何济周道：“我们还要发动更多的人参加我们的赤卫团，要搞就要把事情搞成”。徐海山道：“跟我们一样想法的人多的很，都不想在这里干了，保准能把事情搞成”。

    　　不几天，沈启贤在训练班成立抗日赤卫团的事走漏了风声，被告到团长沈玺亭耳朵里，沈玺亭把沈启贤叫到团部问：“听说你们搞了个什么抗日赤卫团，有这事吗？”沈启贤一听，知道有人告密，赶紧解释道：“哪有啥子赤卫团哟，只不过是我们几个拜把子是真”。沈玺亭道：“我们都是汉阴沈家的人，你跟我出来也有几年了，有啥事可不能瞒着我哟？”沈启贤道：“我有啥事能瞒团长你呀”。

    　　回到培训班，沈启贤把弟兄们叫到一起交待说：“沈团长已经听说我们办赤卫团的事了，他们可能暗中在做防备，今后大家说话办事一定要谨慎一点”。何济周道：“这事不能急，办急了反到会误事。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就不要再一起商量啥了，培训班马上要结束，等到了连队后再说”。

    　　时间不长，培训班结业，何济周被分配到手枪连当排长。结拜的十个兄弟经常借故在一起聚会，讨论赤卫团的事。

    　　这一天吃过午饭，何济周靠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仿佛自己已当了红军，回到汉阴攻打县城。正在做梦，被勤务兵摇醒来：“二排长，沈团长叫你去一下”。何济周坐在床上发楞，问：“叫我做啥？”勤务兵道：“不晓得，叫你现在就去”。何济周不敢怠慢，汲上鞋，跟着勤务兵来到沈玺亭团部。

    　　只见团长沈玺亭正在给团部事务长沈继刚交待什么。何济周站在门外喊了一声：“报告”，沈玺亭转过身来望了一眼何济周叫：“进来”，继续对沈继刚说：“路上叫二排长给你警戒，不可大意，速去速回”。沈继刚道：“是”。

    　　沈玺亭这才对何济周道：“派你的人随事务长到安康领军火。最近不安全，小心红军残部袭击，过细些”。何济周答了一声：“是”，沈玺亭摆了摆手：“去吧”，两人举手敬礼。

    　　何济周回到二排，集合队伍，架了一架牛车，沈继刚和何济周坐在车上，带着三十几人沿着大路往安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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