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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沈寿柏上山当大王

      胡书竹来到会客室,秘书正在给客人倒茶。见胡局长到来,客人起身抱拳道:“久违了,胡老先生”,胡书竹一看,乐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与自己一同到西安谋事的张铭谟。

      胡书竹让坐后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张铭谟道:“昨天刚回来,今天就来向胡局长报到来了”。

      “西安一别,这么多年,你都跑哪去了?”胡书竹将热茶递上来问。

      张铭谟道:“自从跟先生一块到西安后,先是在省立一中、三中和成德中学当教书匠,后来在省单级师范讲习所供了几年职,民国十四年,到何经纬部,当了三年书记官,现在这部队也没啥呆的,就又回到西安,在西安中学任教务主任”。

      胡书竹道:“这几年混的还不错嘛”。张铭谟道:“嗨,混碗饭吧”。

      “这次回来是为公还是为私?”胡书竹凑上前坐下问道。

      张铭谟道:“胡老先生在汉阴办教育可是名声在外呀,教育厅长在省城经常表扬你呢,这次就是黄厅长把兄弟任命为督学,派回汉阴考察的”。

      胡书竹问:“现在的教育厅长又换了?黄厅长是谁?”张铭谟道:“你忘了?就是咱们白河县的黄统呀!”,胡书竹道:“他都当厅长了?”

      张铭谟道:“是呀,黄厅长经常讲,在咱们陕南汉阴,连年战乱,民生凋敝,而教育却蓬勃发展,难能可贵呀”。

      胡书竹道:“民众正是把教育看作是明天的希望,才肯出力出钱供娃娃上学,我不过是把他们组织了一下而已。你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张铭谟道:“老先生发话了,学生安有不答应之理?”

      胡书竹道:“好,明天我们就先到各学校看看再说,你是从省城回来的人,见的多,给我出出点子”。

      胡书竹在汉阴街上找了家馆子,请县长裴晋祥作陪,给张督学接风。

      酒席上,裴县长听到教育厅长对汉阴县长大办教育赞赏有加的话,很是受用。张铭谟端起一杯酒道:“裴县长为汉阴教育劳苦功高,张某人这里敬县长了”。

      裴晋祥满面春风地说道:“兄弟我从小热爱读书,现在吴司令将汉阴交给鄙人,正是兄弟实现抱负的时候。常言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也是鄙人为汉阴的些须功劳,不置一提,咱们共同干了”。

      猜拳行令,热热闹闹。

      胡书竹喝到兴头上,端起酒敬裴县长道:“有县长为汉阴教育掌舵,我胡某人当竭尽全力效劳。今天正好,有一事正在筹谋当中,还需县长首肯”。

      裴县长问:“什么事,说来听听”。

      胡书竹道:“国民革命蓬勃发展,方兴未艾,领导国民革命的国民党,想为我汉阴教育加油鼓劲”。

      裴县长道:“加油鼓劲到可以,致于什么国民党,我咋没听吴司令说起过呀”。

      胡书竹道:“前几天,国民党省党部派了个人到汉阴来,他叫刘季高,是我们汉阴城里本地人,国民党员。他回来是想在汉阴县成立国民党组织,建立县党部,发展党员,全面领导汉阴的国民革命。他跟我熟,就想先在我教育界发展党员,把国民党组织先建立起来。我认为,国民党来了,是个好事,可以为我们汉阴教育助一把力,就斗胆答应了下来,今天还请县长首恳”。

      裴县长一听,脸顿时沉了下来道:“建立县党部?领导国民革命?哼”,裴县长把筷子一放,黑着脸。

      胡书竹还要再解释,裴县长把手一伸,摇得泼浪鼓一样制止道:“你别说了,国民党我知道。什么国民革命?什么县党部?在我汉阴,还有整个陕南,现在的天还是我们吴司令的天,任何政党都别想在这里插一杠子。你给那个什么县党部的刘季高带个话,吴司令有令,正要我抓这些扰乱民心的乱党,你既然跟他熟,我就不追究他了,识相的赶快滚蛋,不要在我们汉阴兴风作浪,否则莫怪我不客气”。

      胡书竹见县长翻了脸,也就不再说话,接风酒不欢而散。

      张铭谟回到汉阴,以省教育厅督学身份,协助胡书竹把汉阴教育抓的更加有声有色,陕南各县纷纷派人到汉阴来学习取经。

      国民党省党部派刘季高回汉阴,一个多月后,由于受裴县长的百般干涉,国民党组织终于没有建立起来,只好回西安去了。

      裴晋祥自到汉阴以来,采取怀柔政策,首先把教育办了起来,受到民众的拥戴,民众对立情绪平息了,但他一刻也没忘记吴司令给自己的抽足军费的任务。到了秋季,几个月时间,便在汉阴提到了十万军费,急忙给吴新田送到汉中,受到吴司令的表彰,鼓励晋县长“再接再励,再创佳绩”。

      中秋节过后,裴县长亲自带队下乡准备沿月河川道摧收秋季的税款。

      刚出县城东门,远远见一匹马急速而来,马上滚下一人,连滚带爬地来到县长跟前,哭诉道:“不得了了,洋大人叫人给杀了”。

      裴县长认得来人是天主堂的汉阴区会修士欧约翰,问:“起来说话,哪个洋大人叫杀了?”欧约翰带着哭腔道:“就是天主堂的意大利人马神父叫人杀了”。

      裴县长一听,吓了一跳道:“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杀洋人?”欧约翰道:“就是涧池铺的狗大王沈寿柏,是他抢了马神父的马,还把马大人杀了,不是我跑的快,我也就没命了”。

      裴县长心想,这洋神父可不是好惹的,上峰追查下来,自己吃不了也得兜着。扭转马头,回到县政府,把保安队龚队长叫来,限令即刻派兵到涧池,捉拿土匪狗大王沈寿柏。

      保安队长龚全胜硬着头皮接受了县长要求捉拿沈寿柏的指令,带着几十号人马,向涧池铺而来。

      走在路上,龚队长心中打开了鼓。

      他晓得,这沈寿柏可不是一个善茬,辛亥年闹反正时,他跟哥老会大爷刘海把汉阴城闹翻了天,张宝麟取谛哥老会后,他就带了一班人上山当了土匪,后来消停了几年。听说去年开始,他又匪性复发,占了汪家寨,当了山大王,因他小名叫狗娃子,满汉阴人都把他叫狗大王。龚队长明白,凭自己手下这些人,想攻打汪家寨,捉拿狗大王,根本不可能。再说这狗大王,连洋人都敢杀,一旦跟自己结下了仇,后果不敢想象。

      龚队长带着人马来到涧池铺,找到区团总刘进先,开门便说:“裴县长命你三天之内将沈寿柏捉拿归案”。

      刘进先知道龚全胜在耍弄自己,便道:“有龚队长的人马来我涧池,区区狗大王,不在话下”。安排好保安队人马吃喝,把龚队长带到大烟馆里,放翻身,吞云吐雾。

      吸足了烟,躺在床上,刘进先道:“我劝龚队长虚晃一枪回去算了,你捉不到狗大王的。把他惹毛了,小心你的老婆娃子哟”。

      龚全胜道:“谁说不是呢,县长有令,又不敢不来,这年头给县衙门当差,难呀”。

      刘进先道:“明天我派人给你带路,到山下去放几枪,就说狗大王跑了,给县长一交差算球了”。龚全胜一拍刘进先的肩膀,笑道:“还是老哥点子稠,明天就这么办”。

      第二天龚全胜带人来到汪家寨山脚下,叫了几嗓子,对山上放了几枪,就回来了。呆了三天,回到县城,给县长报告说:“已将汪家寨攻破,狗大王带人逃到紫阳地界去了”。

      几天过后,裴县长见上峰没有追问马神父的事,才放下心来。

      沈寿柏在涧池铺杀了神父,抢了马,带着一帮人回到汪家寨,好不高兴。有了马,山大王当的更神气了。但叫沈寿柏美中不足的是,几十号人马,手中却只有几杆破枪。前几天龚全胜来到山下,兄弟们放了几枪,有一杆枪还炸了膛,把一名兄弟伤了,躺在寨里每天叫喊。

      这一天,山下暗哨来报信,说今天县上派了七八个人到山下的村里提款来了,晚上住在保长家里。沈寿柏一听,来了精神,“弄呀,这几天手头正紧”。便叫二头领曾庆广:“带几个弟兄去把钱提回来”。

      曾庆广是沈寿柏原先在哥老会中的兄弟,自从沈寿柏上山后,曾庆广上山来投,沈寿柏把他封为二头领,曾庆广以下手凶狠团长著称。

      天黑后,曾庆广带了十几个弟兄去了。到了半夜,寨子下面响起了枪声。直到天亮,曾庆广才带着人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沈寿柏问:“怎么,失手了?”曾庆广道:“别说了,我们偷偷翻过保长家围墙,还没进屋,叫人家晓得了,他们虽然人少,但个个手里有枪,要不是我们跑的快,恐怕就回不来了”。

      沈寿柏问:“弟兄们有挂的吗”,曾庆广道:“挂了一个,伤了三四个”。沈寿柏一拍大腿,“唉”了一声。曾庆广道:“大哥,还是得想办法搞几支枪才好”。沈寿柏摆手道:“去吧,叫弟兄们把伤包一下”。

      沈寿柏想,要把事情弄大,还得想办法搞枪。

      第二天,沈寿柏就带着弟兄们下山,在草庙、高家岭一带活动。他知道,这里是安康去往汉阴的大道,常有县政府当兵的从此经过。

      二头领曾庆广带了四五个弟兄来到草庙子,在树林里躲藏起来。不一会,派到前面盯货的弟兄飞快地跑来说:“老大,来财喜了”。不一会,只见一个保安队背着枪,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地走来。

      待走近了,曾庆广第一个冲了上去。保安队见有人打劫,赶紧取枪。曾庆广早已飞身来到跟前,用刀顶着保安队的腰道:“想死还是想活”。保安队吓得浑身发抖:“好汉饶命饶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枪叫这伙人从身上取走。

      回到山寨,曾庆广被沈寿柏大大奖赏了一回,鼓励大家多下山多搞抢回来。

      天气慢慢转凉,沈寿柏带了两个弟兄下山到月河里洗澡,直到天快黑时才起身回山。刚上岸,走在前边的小兄弟喊了一声:“当兵的来了”,只见远处河边走来一队军人。

      沈寿柏知道,最近吴新田给汉阴城里加派了一个连,经常跟着县政府差人下乡提款。来人太多,沈寿柏赶紧退到河边芦围丛中躲起来。

      这队士兵有十几个人,穿着灰布军衣,打着绑腿,稀稀拉拉地走过来,每人肩上都背着一支枪,沈寿柏眼里都快冒出火来。

      沈寿柏爬在芦围里不敢动弹,眼看着一队人从身边走过。

      正在后悔,却见走在后边的一个兵,跑到路边,解开裤子掏出家伙就尿,前边当兵的拐过弯不见了。沈寿柏见机会来了,纵身而起,拣起地上一个穿了底的烂背缕,反倒着把背缕从当兵头上扣下去。

      当兵的吓傻了,烂了底的背缕正好卡在脖子上,双手被死死地箍住,动弹不得。沈寿柏上前捂住当兵的嘴,将他放翻,把枪从烂背缕里抽出来。当兵的不停地叫好汉饶命。等大队当兵的走远了,沈寿柏才拍了拍当兵的说:“我不杀你,你走吧,”当兵的一听,撒开腿就跑。

      沈寿柏不敢久留,乘着夜色回到山寨。

      几个月下来,沈寿柏增加了五支枪,好不得意。附近乡村又有一二十人上山来入伙,沈寿柏势力慢慢壮大起来。

      这天在山寨里,沈寿柏正跟几个头领喝酒,只见同母异父兄弟汤飞生被守寨的弟兄带着来到大堂上。沈寿柏平常不太待见这个兄弟,便问:“你来做啥?”,汤飞生哭道:“我妈走了,还停在堂屋里,叫你赶紧去见最后一面”。

      沈寿柏道:“她又不喜欢我,喊我干啥?把老二喊回来就行了”。汤飞生道:“昨天就派人到西安给二哥报丧去了”。

      沈寿柏道:“我不管,我不去”。汤飞生哭着道:“我妈临断气,都在喊你们两个的名字,你还是回去吧”。沈寿柏:“去去去,莫来烦我,打搅了我们弟兄们喝酒”。曾庆广道:“大哥,老人家没了,还是回去看一眼吧”。

      沈寿柏想了想,吩咐道:“去,拿点钱,派几个弟兄去帮着料理一下,我就不回去了”。

      汤飞生拿着钱,带着几个山上的弟兄,回蒲溪汤家堡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