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悬崖下的那颗长生树
徐小小是奶奶一手抚养长大。小的时候她经常问奶奶，爸爸mama呢？奶奶回答说，爸爸mama很忙。 从小，她就享受着和别人不同的父爱母爱。 不公平不对等。 别人有家长接待，她只有奶奶。 别人有爸妈来开家长会，她只有奶奶。 别人有爸妈带孩子出去玩，她依然只有奶奶。 每当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有机会见到父母一面。随着时间的推移，面对不断承诺，却又不断食言的父母，徐小小渐渐失去了期待。 幸运的是，她健康地上完了初中，上完了高中。 甚至考上了大学。 她很聪明，聪明得让人嫉妒。 可是—— 她变了。 变得荒废学业，变得喜欢喝酒，变得经常不回家。 十八岁，成年礼上，依然没有见到父母的身影。 她就心死了。 把以前所有的照片全部剪成了碎片，洒满了整个楼道。 奶奶在这一年，身体每况愈下。 小小依然记得奶奶躺在床上的时候，依然想端起桌上的碗，夹起一个饺子，对小小说：“你吃吧……” 奶奶不服老，说我能继续喂你，喂到你出嫁—— 奶奶说她只是累了。 于是趟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睡，就再也没醒来。 …… 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梁玉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用柔软的声音说道：“于是，你就想也随着奶奶一起离去？” 徐小小点了点头。 “人有生老病死。如果奶奶还在的话，看到你这副样子，会不会痛心？”梁玉儿知道这种劝人的方式并不有力，可她还是继续说着。 她有的是时间。 哪怕今天不回去！ 看到小小的现状，让梁玉儿回想起前生的那段回忆，一时鼻子微酸，却又克制了下来。 “我的爷爷，是一位基督信徒……你知道他在临走的时候跟我说了什么吗？” 徐小小摇了摇头。 “他说，你做的一切，其实神在背后全都知道，你所讲的一切，神全都能听到，你所祈祷的一切，神全都会帮你实现……” “神是万能的，神让你死，你就不会活着。” 梁玉儿继续说着。 这潜在的意思，似乎在说，神没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我问他，神既然是万能的，为什么你不祈祷继续活下去？” “爷爷说，祈祷了，神托梦告诉他说，如果他继续活下去，这辈子欠的债就会连累到我身上。所以，他放弃了神的宽恕。” 多么可笑的信仰。 多么可悲的理由。 但是，爷爷却信了。 这是一位基督徒的自我救赎—— 尽管假的可怕，可是爷爷的无私奉献的心，却是真的。 “如果当时我告诉他，那都是假的。他会继续乐观地活下去吗？”梁玉儿神色黯然。 徐小小答：“应该会吧。” “岁月催人老。医生说，他是时限已到，信仰也支撑不了他老弱的身躯。但是至少——他走的很安详……” 说罢。 梁玉儿克制住自己，没有留下眼泪。 徐小小却眼泪打转，把头微微歪向窗外，不希望被梁玉儿看到她的泪水。 似乎有了点明悟。 奶奶走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 面带着微笑，告诉她，不要记恨爸爸mama，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如果你不开心快乐，那我在天堂里也会难过的…… 回过头。 梁玉儿望着徐小小，轻声问了句：“你懂我的感受吗？” 徐小小沉默不语。 “其实，我有想过自杀。”梁玉儿继续道。 看到徐小小露出惊讶的表情，她仍然继续说道：“你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徐小小摇摇头。 “孤独。” “父母走了之后，爷爷也走了。十岁那年，我企图站平房上自杀，只可惜甩伤了腿，哭了半天，后来发现并没有什么事。”梁玉儿露出了一抹微笑。 徐小小也跟着笑了。 一层楼才有多少高度。 “可是我还是继续活了下去。” “小的时候，我看到邻居院子里种植了一颗柿子树，柿子树旁边绑着一头会用牛角解绳子的大母牛。于是柿子树每每发芽长出新叶，就会遭到老母牛的摧残。如此连续四年，柿子树也没有开花结果。” “有一次电闪雷鸣，惊吓到了老牛，老牛绊倒了那颗柿子树——” “邻居把柿子树扶正，用绳子绑紧了。在就也没管过它。母牛后来卖了——可是柿子树在第二年没有发芽。” “我以为它死了。第三年，它神奇地发出了新芽。原来茁壮的身躯，变成了朽木，新的枝头慢慢生长……在它断掉的地方，结出了一个巨大的疙瘩，一半腐朽，一半却是新的生命，它将硕大的生命坚强挺起……” 生命有时候会超乎人的想象，在濒临绝望的时候绝处逢生。 人生亦是如此，生命不止生与死，有诗与远方，还有希望—— …… …… “你相信这世上有会长生的树吗？” “不信。” “我信。”“你就是那颗悬崖下的长生树，别人拉不动你，只能靠你长出来……” …… 门外的徐小小的母亲，徐昭佩焦急地等待。 起初很担心，来回踱步。 老头子坐在附近的椅子上，望着地面，眉头紧锁。 唯一让她感到宽心的是，没有传出来争吵声，那位朋友，没有被赶出来。 但是她还是很担心。 固执倔强的小小，会听她的劝吗？ 她连父母的话都不听。 吱呀—— 门开了。 梁玉儿从病房中走了出来。 看到徐昭佩满脸焦急的模样，她先开了口，淡淡道：“叫医生吧。” 四个字。 一瞬间，徐昭佩的眼泪便流了出来。 激动，兴奋。 她握住梁玉儿的手，不停地道：“谢谢，谢谢……” 老头子眉头舒展，二话不说，跑去叫医生了。 …… 医生检查过徐小小的身体过后，说：“她现在身体比较虚弱，不能吃硬食，先补充点流食。还有，让她建立乐观的心态很重要，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白血病并不可怕。” “嗯。谢谢医生！”徐昭佩感激道。 “我很奇怪，你们是怎么说服她的？”医生露出疑惑的表情。 此前他们尝试过各种方法，全都以失败而告终。 徐昭佩看了看站在门口附近的梁玉儿，却摇了摇头。 医生道：“不管你们用了什么方法，我感觉她现在的心态不错。要继续保持。”说完，医生离开了病房。 床上的徐小小，还是没有叫她的父母。 只淡淡说道：“我想和玉儿姐聊天……” 梁玉儿已经走了进来。 面带笑意。 这次，徐昭佩和他的丈夫，带着无比的敬意和感激，朝她点了点头。 “小丫头，身体不好，要多休息，跟我聊天不怕累着？” “我喜欢听你说话。”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的歌啊！” “……” 看到这一幕的徐昭佩，露出惊讶的表情。 女儿的变化之大，出乎她的预料，已经能开起玩笑了。 梁玉儿收起笑容，提醒道：“现在要尽管找到合适的骨髓。你放心吧，我现在虽然名气不够，但是动用一下关系，应该很快能帮你找到。” “谢谢，玉儿姐。” “跟我就不用客气了。” “玉儿姐，能答应我，这几天都在这里陪我吗？” “可以啊。”梁玉儿很高兴地点了头。 徐昭佩夫妇很识趣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