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3.进涿州使团遭冷遇

    李天俊见问，连忙配合地回答道：“不知何事，还请大人明示。”

    “你可知，金国的晋王、太保完颜宗翰，不久之前已经病死了。”王伦说道。李天俊一头雾水：金史写的一团糟，这完颜宗翰是谁？

    王伦见状很是得意，继续解释道：“你久居宋地有所不知，这完颜宗翰就是粘罕，金国的开国功臣。当今的金国皇帝就是他拥立的，乃是大金的实权人物。伪齐刘豫原本是鲁王完颜昌扶上位的，但这小子很快就投靠了晋王完颜宗翰。现在完颜宗翰一死，大权落到了鲁王完颜昌手中，也不怪刘豫这厮惶惶不可终日。”

    “金国朝内可还有他人与这完颜昌不对付？是否有人会继续力挺刘豫？”

    “哪一朝哪一处会没有党派之争？右副元帅沈王完颜宗弼，哦，就是朝内人所说的金兀术，跟完颜昌不对付，不过金兀术跟刘豫更不对付。你不知道，前两年完颜宗翰权重，刘豫也跟着放肆无状。金兀术路过伪齐，刘豫居然大咧咧地躺在皇城中不出来，让金兀术进去参拜，当时差点因此刀兵相见。”

    王伦笑了笑接着说：“这下好了，新上台的两拨人都痛恨刘豫。刘豫这几年败仗连连，治下也是民不聊生。看来金国废他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不知咱们大宋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

    李天俊听到此处，恍然大悟：“王大人，那完颜昌是否就是与秦桧秦大人相交神秘的完颜挞懒？”

    “你也知道此事？秦桧被俘后，曾在完颜昌，也就是完颜挞懒，帐下呆了数年，后来才被放回南宋。现在完颜昌掌了权，秦桧借着这层关系，只怕在朝中的地位会更加稳固了。”

    “王大人，此话怎样？”

    “你有所不知，咱们朝内有人想打仗，有人想议和，天子两边都用，搞权衡之术，金国这边一样。完颜昌就属于议和派，而完颜宗弼是彻底的主战派，金国的皇帝也是搞两边都用的帝王权术。目前完颜昌地位更高，说明金国朝内议和派占优势，也会使得朝内的主和派势力抬头，特别是与完颜昌私交甚好的秦桧秦大人，肯定要得重用啊。不管怎么说，这对我们出使大有好处啊。说不定此次出使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李天俊这下全明白了：伪齐武功文治一无是处，朝内靠山已倒，地位岌岌可危；金国内部派系斗争开始加剧，主和派暂居上风。“王大人，那咱们是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给鲁王完颜昌好好送份大礼啊？”李天俊笑道。

    “圣上早有密旨！只是不可与外人语！”王伦哈哈大笑，转身离开了。

    自大名府出来，一路过恩州、景州、沧州、清州，来到了霸州，十二日内行进了一千多里。到了霸州，那金使不带使团进中都大兴府（就是北京），而是引着他们到了涿州。原来金国的最高军政机构都督府此时正位于涿州，完颜昌和完颜宗弼都在那，使团需要先去都督府报道。

    上午进入涿州，不久就见到一连片的军营大帐，嘴里嚷嚷着女真语的金军士卒来来往往，汉人打扮行商走贩、厨师浣妇只敢在路侧行走。高公绘曾屡次找金使套近乎，但都吃了鳖，后来索性一言不发，只隐在使团中。不多时，有金吏来宣召宋使，王伦和高公绘连忙去了。李天俊无事，都督府大营又不让随意走动，只能待在帐内发呆。

    此时已是阴历十月下旬，驿馆大帐毕竟比不得房屋耐寒，加上金人有意怠慢众人，没有给帐内升火炉，在帐内呆坐了一会就觉得浑身发冷。那些出使过北地的老油条们，纷纷打开行囊，裹上预备好的厚衣。李天俊走的匆忙，只带了官府预备的包裹，里面能穿的厚衣服现在都穿在身上了，还是冻得难受，只好站起来不住跺脚。

    好一会，金使移失不才送王伦等回来。进了大帐，移失不一愣，骂道：“这帮家伙竟敢如此放肆。”立刻转身出去嚷嚷了一通，不多时就有侍从进来给大帐升起了火炉。移失不跟王伦特意来寻李天俊，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把他引到一个单独的帐篷中居住，见他衣衫单薄，又命侍从给他找来衣物和酒食。

    李天俊有些发愣，王伦解释道：“先喝一点暖暖身子，然后休息一会养足精神，今夜随我前去鲁王帐中赴宴。”

    迷糊糊的李天俊被驿馆侍从叫醒时，日头已经西斜了。他连忙起身洗漱，收拾衣装，整理完毕这才走到王伦的帐内等候。王伦一边收拾一边问道：“文大人这一觉睡得可舒服？”

    “托大人的福，好一场大睡，精神好了很多。大人，这移失不对大人不同一般啊。”

    “说起来话长了。我当年被完颜宗翰扣下，发派到了完颜昌处。像你说的，弱国使臣，没得选择。这完颜昌在女真权贵中也算异类，性格直爽，虽然一直坚持金人的老传统，但很喜欢我大宋的物件，喜欢听我说些见闻。我别的能耐没有，说故事还是挺在行的，时间久了就跟完颜昌关系不错，他待我也像身边的朋友了。”

    王伦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有一次过节，当差的移失不失手打坏了完颜昌心爱的茶具。完颜昌大怒要杀他，我正在身侧，就引着说了个‘碎碎平安’的典故，说这是福兆，在大宋带来福气之人当赏才是。完颜昌这才转怒为喜，饶了移失不。后来移失不感恩，老到我这套近乎，跟我学了不少官话，没想到现在居然在完颜昌帐下当了差。”

    “如此说来，这移失不倒是个感恩图报的人。”李天俊叹道。

    “你可别会错意，他私底下把你当朋友没问题，真到了战场上为国相争，杀起人来可是一点都不会手软。你知道移失不是什么官职吗？谋克，能管三百户。这等职位在金国没有军功根本不可能获得。他在这看起来挺和气，但你要是看到他残杀大宋军民的情景，只怕恨不得动手杀他了！”王伦叹了口气，“和敌人和议最难过的就是自己这一关，私情和国仇有时候都要把我撕裂了。”

    “那移失不为何如此优待我啊？”

    “不是他要优待你，而是鲁王指名要见你，好像需要你做个什么东西，现在把你当作了宝贝疙瘩。一会随我去一定要小心回答，既不能让鲁王舍不得你，又不能惹恼他。此事我也无法，你自己把握吧。”

    李天俊连连称是。正在这时，帐外传来移失不的声音：“王大人可准备好了，随我前去赴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