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预料

    　　现场突然变得很嘈杂。

    　　县长有事离去，讲话的程序暂时终止，变成了私下议论。因为副县长还在场那些人的议论只能通过交头接耳进行，洪立帆听不到大家都在议论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的主张已经得到在场大多数人的赞同。而且从杨靳东到甄县长很明显是支持她们这一边的，不然做为县长不会突然跑到会场露这一脸的。北京的那些人再也没有回到会场来，他们显然是不能正面交锋的，因为他们只是掮客，不是真正的投资商。

    　　“差不多算是大功告成了吧？”梅春香低声问她。

    　　“那可不一定，这样的事情在政府手里依然充满了变数，一个人一句话就有可能扭转局势。我突然预感到刚才甄县长接的电话对我们不利。”

    　　洪立帆的担心不是没有缘由的，他看到杨靳东副县长也有些急躁，不时地看着手表。开会长时间这么冷场也不是个事，可谁都不知道这会还怎么开下去，开也不是散也不是，僵局就这样持续了半个小时之后，杨靳东让主持会议的办公室副主任去看甄县长还来不来。不多一会，副主任就回来了跟杨靳东耳语了几句。

    　　杨靳东站起来宣布散会，让洪立帆等几个人留下来去见甄县长。

    　　洪立帆一时还无法推断会出现了什么样的状况，只能跟着去看看。

    　　从政府办公楼的环境就能看出一个地方的经济状况。辉度的政府办公楼与罗通相比好像是两个世纪，罗通那边的楼很高，装了电梯，绿化带面积占据了总面积的三分之二，倒像是一个小公园里建了一座楼。不仅在那里的办公的人心情舒畅，去办事也感觉很不错。那楼是前些年新建的，虽然上级三令五申不允许新建办公楼，但罗通建了，也搬进去了，这么些年下来也没见有什么负面的影响。而辉度这边的政府办公楼就显得有些寒酸，在这条街上可以说是最陈旧的建筑，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建造的那种筒子楼风格的建筑，虽然经过一些改造，但看上去依然很落伍。

    　　政府会议室是一座独立的建筑，共有两层，他们刚才开会的地方就在二楼，除了这个会议厅外，还有另外几间办公室。下到一楼，隔着窗子就可以看到里面是大礼堂，可能是用来开大型会议用的。

    　　从会议室到办公楼还有一段距离，是由一条砖头铺设的道路连接。杨靳东副县长跟洪立帆并排走着，因为彼此并不是很熟悉，一时找不到话说。

    　　洪立帆就没话找话：“政府这办公区有些年头了吧？”

    　　杨靳东说：“有一些是建国时期的建筑，也有的是六七十年代的，原来还有围墙，这几年才拆掉。这可跟罗通不能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是因为上级不支持新修吗？”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最关键的是没有钱。罗通最好的一年的财政收入是辉度的五十倍，人口差不多，面积差不多，收入却是天差地别。罗通建楼也是用了策略的，虽然是两个省，我们也是有来往的，对这些过程都了解。当时为了建新楼故意在实施城市供暖工程的时候在地下动了点手脚，导致原来的办公楼严重裂缝，鉴定为危房。政府机关就临时搬到一家国企新建的大楼里去，这一搬就再也没回去，那座国企办公楼也改成政府办公楼了，原来的政府办公楼已经卖掉，成了一家民企的办公楼，也就是现在的董氏集团。”

    　　“啊？原来是这样啊。我来罗通时间不长，对这些一无所知。”

    　　说着话就到了县长办公室。虽然是套间但其实只有两间房，外面放了一排沙发，里面一个办公桌就把大半个房间全占据了。甄县长倒是显得很随和，提了一把折叠椅出来坐在里外相通的门道上。

    　　通信员给大家倒好水，甄县长才开始说话。

    　　“很抱歉，洪总裁，原本是一个很好的项目，但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我们无缘在这个项目上进行合作了。你一定很奇怪，那多人支持，我这个县长还不能说了算。其中的一些内情无法跟你说清楚，但你要知道，我这个县长在这个县里只是三把手。书记想把这个厂子恢复起来，理由是现在辉度除了供水等部门之外还没有一家国有企业，应该保留这么一家，可以为民营企业发展做一些示范作用。人大主任原来参与过这个厂子的建设，可能对这个厂子有些感情，也希望能保留。”

    　　杨靳东对这个结果好像也有些不满，“人大的辛主任不是本地人吗？她怎么就不知道这个项目对地方对农民有多么重要！”

    　　甄县长摊着双手，叹了一口气。

    　　洪立帆一时无语，她知道这种时候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与行政机关打交道起决定作用的往往不是智慧和说服力，而是决策者的一念之间。

    　　洪立帆强装出一丝微笑，“如果是这样我们只能接受事实，我想问一下，政府就决定按照那几个北京人的规划来恢复生产吗？”

    　　甄县长说：“这些我就不管了，已经指派了专门负责的人干这事。不过据说今年就进行小规模生产，只需要投入流动资金即可。他们的说法是要先把产品弄出来，然后再进行质量检测，商标注册等一系列工作，然后再决定规模，确定投资。”

    　　洪立帆说：“看来他们还是要把罗博士他们的配方弄到手，到最后厂子还是一个倒闭厂子，他们靠卖配方就能赚大钱，这跟明目张胆骗人抢人没有什么区别。”

    　　杨靳东说：“这样做就不怕老罗他们起诉吗？”

    　　洪立帆说：“罗博士那帮子别看挺犟的，实质上很天真，很容易就会跳进别人挖的坑里去。不过有些话对于政界来说，说了也是白说。其实罗博士他们这几个人就是中国饮品生产行业的翘楚，有他们在，只要给他们充分的发挥余地，根本不用什么北京人。再说了那几个人并不是真正的北京人，只是在北京开公司而已。其实这些人是我联系过来的，原来不知道有罗博士这些人，因为我们是外行希望用内行的人帮我们把企业先弄起来。他们就是做这种生意的，当我们见到罗博士的时候，才知道这些人很多余，所以就走到这一步。”

    　　杨靳东说：“洪总裁，你们何不新建一个饮料厂呢？”

    　　洪立帆说：“主要是我已经给辉度的农民作出承诺，今年就五块钱收购红果果，建一个新厂最起码需要三年的周期，只有这个旧厂可以加工今年收购的果子。”

    　　甄县长又叹了一口气，“一个民营企业家竟能如此看重对农民的承诺，这让我们汗颜！可我真是无能无力，不过洪总，我们还有时间，还可以想一些办法扭转局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