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临时变卦
石大清考虑了一个晚上，他决定走上层路线，毕竟转正这种人事方面的大事，决定权都在县行领导手里，再说，自己与西山乡信用社主任还有一面之交，到时候和他打个招呼，焦国强怎么也得给个面子。 在石大清看来，只要县行主要领导和主管领导同意了，事情就好办，至于基层，也就是走走过程。 对于一个不愿求人，从未给领导添过任何麻烦的老职工，又是连续多年的全行劳模，县行有关领导在面对石大清这种不算过分的请求时，确实很难拒绝。 石大清平时住在单位的职工宿舍，晚饭后有大把的时间。他准备了一些礼物，分三个晚上，分别拜访了县农行一把手何克明行长，主管行政事务的副行长和人事科科长。 何行长当场并没有承诺什么，他告诉石大清，要等基层单位报上材料后，根据实际情况讨论决定。行政副行长和人事科长给他的答复，也大同小异。 虽然与世无争，但石大清终究是二十多年的老职员，又在机关（营业部和县行机关在同一座楼里办公）浸yin多年，对领导们的说话方式和意思深有体会。 根据石大清的理解，三位领导虽然没有当场答应，却也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这就等于基本答应了他的请求。剩下的，就等着西山乡信用社把材料报上来。 过了五六天，石大清正在办公室忙绿，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大清吗？你来人事科一趟。” 放下电话，石大清急忙赶到人事科。 人事科的李科长和石大清同一年转业，同时分到县农行，他俩当年不在同一支部队服役，李科长是连指导员，石大清是副连长，分配时，李科长到了机关，石大清被分到了基层。 也许都有过服役的经历，加上石大清为人随和，非常容易相处，又不计较名利地位，李科长和他关系一直不错。 进门后，李科长递给他一份材料，这正是西山乡信用社关于临时工转正的推荐材料。 “你看看，他们推荐的不是你女婿齐明远啊！”李科长邹着眉头说。 “这个焦国强，前几天他亲自答应过我，怎么能临时变卦？而且他都说了，齐明远是四个人当中最好的。这可怎么办呢？”石大清没有经过什么大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无所适从，他搓着手，非常焦急的样子。 “你别着急，我先将材料压下，不往上报。你抓紧时间想想别的办法。”李科长建议说。 “还有什么办法？” “找焦国强呀。” “对，你提醒我了。”石大清一拍脑门。 第二天是周末，乡下所有营业部或营业点主任都要回县城，因为他们的家都在城里居住。 石大清打听到焦国强家的住址，晚饭后带着礼物到他家串门。 敲门进屋，焦国强把石大清迎进客厅，见大清手里提着烟酒水果等礼物，“老石大哥，你这是干啥？” “第一次登你家大门，我不能空手呀！”石大清说话的语气不冷不热。 “咱们是老同事，你还跟我这么客气？” “不是还有弟妹和孩子嘛。” 石大清心想，你小子别跟我装蒜了，转正上报的事，前几天说得好好的，你跟我来个临时变卦，哪有什么老同事的情分？ 焦国强当然知道石大清的来意，但他确实也有难言之隐，正所谓人在江湖走，有时得低头啊。 与齐明远同时入职的另外三个临时工，都有一定的家庭背景。乡农机站副站长和生产资料公司经理，以及乡水利站站长，虽然不是多大的官，但在乡里街面上这么个弹丸之地，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三个人都分别找过焦国强，其间，自然少不了请客送礼。 倒是石大清，只在前几天利用县行开会的机会，在会间休息时，与焦国强见过一面，和他谈起过齐明远转正的事，焦国强当时答应帮忙照顾。 西山乡乡政府的街面，是个很小的地方，焦国强和农机站副站长、农资公司经理，还有水利站站长，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三个人又都找过自己，不过就算得罪石大清，不考虑工作表现最好的齐明远，这一个名额也不够三个人分呀！该照顾谁的面子呢？这让焦国强十分为难。 这样的焦虑不仅焦国强有，其他人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就在焦国强举棋不定之际，西山乡分管财经的赵副乡长前来拜访，并约他晚上吃饭。 对照行政级别，副乡长相当于县农行副行长，对于赵副乡长的邀请，尽管不明其意，焦国强也必须给他这个面子。 临下班前，驶来一辆旧212吉普车，停在信用社前面，司机下车走进营业大厅，请焦国强上车。到乡政府接上赵副乡长，再转到农机站，副站长正在门外等候，上车后往县城驶去。 至此，焦国强基本知道了这顿饭局的目的。 原来，农机站副站长和赵副乡长是姨表兄弟，他的儿子在信用社面临转正，不管是轻视，还是根本不了解，他甚至没有将齐明远作为竞争对手，但他知道水利站长和农资公司经理的实力，也明白一个名额不够三个人分的道理，他搬出赵副乡长，意在排除他人。 酒桌上，农机站副站长说话很少，只听得赵副乡长侃侃而谈。 他先回忆信用社成立之初，他如何帮着寻找地方，协调各方面关系；又大谈和焦国强的友谊；最后才说出他的目的，那就是在临时工转正时，请焦国强关照副站长的儿子。 又是搬出赵副乡长，又是盛情款待，焦国强实在无法推脱，但他声明，可以按他们的意思上报，县行批与不批，他就管不着了。 听完这段插曲，石大清表示理解，但他有备而来，“咱们是老伙计了，我就推开窗户说亮话，这个齐明远，他是我女婿。” “真的吗？” “当然真的！谁拿这种关系开玩笑？” “以前你没说明白。” “而且，我已经找过何行长和主管副行长，你们上报材料的消息，也是人事科李科长告诉我的。”石大清没有撒谎，他还想在气势上让焦国强明白，县行高层关系已经打通，这件事情他是志在必得。 “这可让我太难办了！”焦国强叫苦道。 “我不管，你看着办，齐明远可是他们四个当中工作表现最好的！” “也罢！上报副站长他儿子，另外两个也不好交代。干脆，他们仨都往后退吧。再说，明远工作表现确实比他们好，我就用这一条压他们。” “那我谢谢你了！” ...... 一月下旬的一天下午四点左右，焦国强让齐明远去他办公室，进门后，他让明远把门关上。 “你坐下吧。”主任指了指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石大清是你什么人？” “这，他是我女朋友的父亲。”齐明远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措手不及。 “你女朋友？就是有一次在咱们营业厅见到的那个女孩？她就是石大清他闺女？” “嗯，就是她。” “还女朋友呢，石大清都公开了，说你是他女婿。” “就算吧。”齐明远没想到凤玲她爸拿这件事如此重视。 齐明远应该明白，风铃他爸所托之人，对石大清的女婿和石大清女儿的男朋友，其重视程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和大清很熟，想当初他还给我当了两年师傅，大清这人很不错。今天找你来的意思，恐怕你都能猜到，就是为了上报转正材料的事。现在是一月底，再有十来天就过年了，县行让春节放假前报上去。” 主任端起茶杯，他对齐明远有了几分客气，让他喝水自己倒。 “在你们四个中选一个，单论工作表现，应该报你。但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那三个的家庭都有背影，你知道他们中有一个的父亲就是乡里农机站的领导，另外两个的亲戚也是乡里有关单位的领导，他们都在私下里找过我，这一度让我很难决定。” 焦国强显得很无奈的样子，“前几天，大清找到我，他跟我说你是他女婿，请我关照你。左思右想，我和大清既是老朋友，又在一个系统共事多年，加之你工作表现又不错，所以我决定，把这个转正名额给你。” “谢谢主任，谢谢你的关照。”齐明远站起身来，感动的都有点失态。 “你先别激动，这事儿先别对任何人说，否则我不好做工作。”焦国强叮嘱道。 “是是是，我听你的，对谁也不说。”齐明远的样子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另外，不用管最后的结果怎样，你首先得感谢你岳父，据我对他的了解，他能张嘴求人，那得使出浑身的力气。这么多年来，我从没听说，更没看见他开口求过任何人。为了你，大清真是顾不得他的面子了。” “那是一定的，我当然得感谢他，但首先还是要感谢你。可是主任，把我报上去，你和那三个怎么交代？你还要三天两头和他们的家长或亲戚见面。”齐明远反倒关心起主任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