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评头品足
过了好一阵，齐明远抬起头来，“妈，爸，我想好了，决定和石凤玲处下去。” “真的想好了？我们可没逼你呀。” “我又不是小孩，我会权衡，用你们逼啥。” “那就好。” “石凤玲那边，是我告诉她，还是你们告诉她？”齐明远问。 “我和你一起去。我和凤玲她娘熟悉，得和她做个交代，如今事情定下来了，剩下的就是你和凤玲相处，你们逐渐熟悉，慢慢了解吧。” 到了梁秀芝家，大门紧闭，打听左邻右舍，说她们家的大人都下地干活了。热心的邻居把梁秀芝找回来，打过招呼后，田桂华把儿子的决定向梁秀芝说了，秀芝心里也很高兴，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她让田桂华娘俩坐下稍微等等，自己去地里把大女儿叫了回来。这是第三次和齐明远见面，石凤玲回家后先去洗手，再洗了把脸，随便抹了点面霜，又换了衣服和鞋。 来到客厅见到齐明远和他娘，凤玲不再羞涩。梁秀芝提议和田桂华去外面转转，田桂华知趣地和梁秀芝从客厅出来，聊了几句就自个儿回家了，秀芝则回地里继续忙活。 “这回想好了？”开场白仍旧来自于凤玲之口。 “想好了。”齐明远机械地回答。 “我这个人不会拐弯抹角，有话直说。一开始你是不是觉得我丑？” “没，我没这么认为。”齐明远没想到石凤玲比他想象的还要直爽。 “别骗我了，我也念过几天书。一开始你觉得我丑，其实，我倒不认为自己有多丑，可也确实不漂亮。这个问题让你思考了一个多月，做出这个决定是不是很难？”说着话，凤玲起身给齐明远倒了杯水。 “难倒是不难，不过做啥事都要经过思考，尤其这种事关两个人一生的大事，经过慎重考虑，不要盲目决定，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那倒是。你没有笑话我吧？” “笑话你什么？” “笑我盲目、鲁莽啊。” “你什么时候盲目、鲁莽了？”齐明远不解。 “其实，在你还没有任何消息的时候，我就去信用社找你，还向你同事说是你对象，我自己都认为很鲁莽。” “你说这个啊，我真没想那么多。” “你没多想最好。去你单位找你前也不是没想过，你我不是通过外人介绍的，而是由双方父母撮合，即使你根本不愿和我相处，顶多你一口咬定不认识我，拒绝和我见面就完了。你那些同事没人认识我，我主动上前，你不愿意，又能怎样？除了我母亲和你父母，没有外人知道这件事，就算我掉价，三位长辈也肯定不会笑话我。” 的确，那次去找齐明远之前，梁秀芝想到了这些，她告诉凤玲，如果齐明远拒绝相见，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说实话，通过那次在单位见面，我对你的印象改变了很多。”齐明远没有撒谎。 “真的？不像第一次在你舅家那么胆小害羞了，是吧？”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方面。” “你指的哪方面？” “通过那天在我们单位见面，我发现你其实挺好看的。”齐明远这话，有点故意哄凤玲高兴的意思。 “别逗了，我还好看？我自己都没感觉到。再说，在你单位那次和在你舅家，我也没啥区别啊。” “反正我觉得你比第一次看着舒服。既然咱俩真心相处，我能给你提个建议吗？” “说。”石凤玲不会温柔，说话总是硬邦邦的。 “以后在穿着打扮上经点心，赶集上街稍微化化妆。” “没问题，不就是穿衣打扮，涂脂抹粉吗？这些玩意学起来也不是多难。可平时和我娘在地里干活，我打扮起来给谁看？” “打扮不单是你说的涂脂抹粉，衣着要与人的体型相配，化妆要根据自己的脸型、五官和肤色。” “嘿，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对女人这些事这么有兴趣？” 凤玲这句话让齐明远再次低下头，他还有点腼腆。 过了一两分钟，齐明远任然低着头，“不光女人，男人的衣着也要讲究。” “那你觉得我现在咋样？”说着，石凤玲在齐明远对面站了起来，离他只有一米的距离。 眼前的石凤玲，额头有少许刘海，脑后两边编着二十多公分长的发辫。脸上没有任何脂粉，眉毛和嘴唇的颜色都是纯天然。内穿一件黑色圆领薄秋衣，外套是紫色暗格长袖衬衫，合体的上衣将她圆润的胸部和纤细的腰肢呈现在齐明远面前，脚上还是那双黑色平绒半高跟鞋，蓝色直筒裤有点肥大，这可是当时比较时髦的样式。 “很好啊。” “你说真心话。” “这多不好，让我当面对一个女孩评头品足，我还从来没这么做过呢。” “既然咱俩确定了这种关系，我就不是别的女孩了，我让你说，你就把你的真实看法说出来。” “那我可就说了。真实看法，你体形还不错，建议你把后脑勺两边的发辫扎在一起，头发做的蓬松一点，刘海再稍多一点，赶集上街时化化淡妆。” “说完了？” “说完了。” “就这些？” “就这些。” “既有夸奖，也有建议，谢谢你。我是个农村人，没见过啥世面，你见多识广，以后给我多建议，多指教，我会虚心接受。”说完，凤玲坐下来。 听见大门响，凤玲她娘从外面回来，齐明远一看时间，快中午十二点了。 他起身告辞，凤玲娘俩留他吃午饭，齐明远说下午还要早回单位，说啥也肯不留下。临走时，齐明远告诉凤玲，下次去乡里时到单位找他。 自此以后，齐明远每个星期按时轮休。只要农活不忙，就去找凤玲，如果家里忙不过来，他得帮着父母干活。如果不见他过去，凤玲就会来他家。 农村的年轻人处对象，除了双方家里，没有可以消遣的去处，隔几天村里倒是有个集市，齐明远轮休却不一定恰好赶得上，刚开始还怕熟人看见。 赶上天气好，家里又不忙，齐明远和凤玲偶尔也去村外那个让他险些丧命，又奇迹重生的青山河边走走。 八月下旬的一个周末，该齐明远轮休，但他并没有回家，这是上次见面时他和石凤玲定好的。凤玲计划上午来乡里办事，完事后齐明远陪她到街上转转。 按照约定，齐明远十一点来到街上唯一的一家百货商店，石凤玲正在门口等他。 这家商店隶属于西山乡供销社，由六间平房构成，面积有一百多平方米，经营除了种子化肥、农药和粮食以外的所有用品，门口甚至还摆着铁锨和犁头等农具。 东西北三面是玻璃柜台，里面摆着日用百货和糖果饼干之类，西面靠街的角落，经营鞋帽服装，鞋帽摆在柜台里，服装用衣架挂在墙上。 石凤玲拉着齐明远走到服装柜台前，在柜台外仰着脖子选看挂在墙上的衣服。 “你要买衣服啊？”齐明远问。 凤玲没有回答，还是聚精会神地看。 “这里有人吗？”看了半天，没见营业员过来，石凤玲高声喊道。 “那边的营业员吃饭去了，等着吧。”其他柜台上的营业员回答。 “你给谁买衣服？”齐明远又问。 “现在看的这件是男式衬衣，你说我给谁买？给你呗。” “我有衬衣，别买了。” “我认识你几个月了，除了我看见的这两件，你还有几件？” 女人确实心细，齐明远的确只有两件衬衫，冬天套里面当内衣，夏天当衬衫外穿。凤玲说完，觉得这话有点生硬，又说：“管你有没有，这是我给你买的。” “不用你买，还是过两天我自己来买吧，我有钱。”石凤玲刚才的话似乎触动了齐明远的自尊心。 “你在公家单位上班，我知道你有钱，不过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了，这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既然是我给你买衬衣，这钱必须得我花，你要想花钱，一会儿出去吃饭再让你花。”石凤玲怕齐明远面子上过不去，必须给他一个台阶。 齐明远低着头，没有吱声。 “你再帮我参考参考，觉得那套衣服怎么样？” 齐明远抬头顺着凤玲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个两件套装，上衣是一件灰底暗格小领西服，裤子为流行的深蓝色喇叭裤。“如果再配上旁边那件高领薄毛衫，就更好了。”齐明远建议道。 “嗯，我也这么想。” 齐明远心想，这是干啥？都买下来得花多少钱？自己身上只有五块钱，这几件衣服少说也得十五块钱。 等了二十来分钟，卖服装的营业员回来了。 “你们要买哪件衣服？”对于刚取消了布票配额的偏僻农村乡镇，卖服装的营业员开始还有些不习惯。 “那件衬衣。”石凤玲指向一件白色暗条纹确良衬衫。 “多大号的？” “他穿。”石凤玲指了指旁边的齐明远。 “他穿中号差不多。” “多少钱？” “五块五。”营业员翻看了价码。 “那套女装呢？” “十二块五，那是套装，不单卖。” “那件高领毛衫多少钱？”齐明远问。 “那是腈纶料子，三块六。” “能不能试？” “不能试，只能看样式，选号码。” “好吧，衬衣要中号的，女装就是这个型号，毛衫也要中号。你给包起来，算算多少钱。”听石凤玲说的这么干脆，齐明远心想，你带了多少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