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逆我者亡

    胡天民和冷云飞递交上会见申请之后，就直奔医院，郑学平的母亲突然病了，李子然带着郑娜守在急救室外面，胡天民着急的问到底是谁把学平被抓的消息告诉了老太太，李子然摇头说不知道，李子然问两位律师见到学平没有，冷云飞说没有，不过已经初步了解到案情，学平是因为触犯了刑法３0６条被抓的，律师在办理案件中诱使证人作伪证，如果坐实罪名将面临３年以下有期徒刑，还有，吊销律师执照，终身不能从事律师职业。

    李子然点点头，说３年不长，学平这些年当律师，不是在外面跑，就是两地分居，也没赚到什么钱，不当律师也挺好的，学平的案子你们看着办吧，我没有任何要求。冷云飞听到这话更伤心，难怪他的学生不愿意当律师，胡天民说冷老师你看到了吧，我当初是怎么反对学平碰刑事案子的，你整天鼓动他上庭，现在好了，撇下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你说怎么办啊！胡天民恨不得用头撞墙，撞出个办法来。

    三天之后，冷云飞和胡天民终于在临海看守所见到了郑学平，他没有被剃光头，但是上身穿着犯人的号服，看见冷云飞和胡天民，郑学平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冷云飞问他在里面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吃亏，郑学平慢声慢语的说检察院的人对他还算客气，就是不让睡觉，连续盘问了三天，他现在非常困，只想睡觉，冷云飞非常后悔拉郑学平回来当这个刑辩律师，连续说了好几个对不起。

    郑学平没觉得怎样，有陆雨菲的录音，他心里多少有些底气，反倒宽慰老师，说自己也算是三进宫，一次因为砸父亲单位的玻璃，一次因为****，这次进来的理由最体面，如果能平安出去，他还是会继续当律师，没什么大不了的。冷云飞向郑学平保证，一定想办法尽快把他弄出来，郑学平告诉他录音的事，让他们快去找陆雨菲拿到证据。胡天民看上去比郑学平更消沉，郑学平让他打起精神来，处理好京民的业务，说打官司要花钱，冷老师很贵的，胡天民说你现在知道钱很重要啦，以后再挤兑我爱钱，我就踢你的屁股，说完眼睛又潮了。

    胡天民回到京民在临海的办公室，偌大的房间静悄悄的，几个年轻律师在上网看微博，看见胡天民进来，都围拢过来，吴浩说今天上午检察院的人来查过了，不过师傅有准备，所以也没查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胡天民点点头，他很想发表安慰演说，可是看到年轻律师们沉重的表情，胡天民只说了，大家的心情我都能感同身受，我现在如果说让大家安心工作就太装逼了，不过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郑学平是清白的，我一定会证明他无罪。

    胡天民说完就进了郑学平的办公室，里面依旧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胡天民伤感的掏出手机给陆雨菲打电话，约她过来到郑学平的办公室，陆雨菲说正在忙着，明天吧，胡天民一愣，郑学平出事没见到陆雨菲，他还在心里为她开脱说一定是在忙着，可现在才知道人家真是在“忙着”，没看出来这些年陆雨菲变了，胡天民生气的朝电话吼，“郑学平是你二十几年的同学，他和我不一样，他可从来没有伤害过你！”陆雨菲什么也没说，直接把电话挂了。胡天民气的把手机拍在桌子上，吴浩推门进来说，有几个律师想辞职，问胡天民怎么办，胡天民把外套脱下来，往郑学平的大班椅上一挂，说好啊，让他们进来，我看看那些猢狲们都是什么cao行！

    陆雨菲并没有敷衍胡天民，她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和高青松谈话，高青松是来落实郑学平说的那个录音文件的，陆雨菲有些含糊，开始说时间太长，记不太清楚了，然后又说可能平时清理手机里面的记录，给删掉了，总之一句话就是找不到了。

    高青松满腹疑虑，做检察官的职业经验告诉他，这个女的撒谎，他又把当时取得录音的前前后后问了个仔细，一个惊人的办案思路在他的头脑中形成，听过录音的还有一个人，就是周海滨，作为苏家桥案的主审法官，他为什么没有在听到录音后知会公诉方呢？这不合乎常理，检察院与法院是协作单位，这些年法院时时求着检察院，没道理得罪公诉方，除非他有意偏袒郑学平！这就对了，周法官徇私，郑学平行贿，这样一来，这个案子就大了，高青松暗自高兴，放过陆雨菲，回去突审郑学平。

    陆雨菲疲惫的回到家里，衣服也没换，就趴在床上起不来了，这几天的事超出她的承受力，与高青松谈了一下午，她就已经头昏眼花，不知道郑学平在看守所里怎么样了，她现在头痛欲裂，需要安静休息。可是她偏偏无法休息，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来，陆雨菲以为是李红卫，她努力爬起来，打开门，却看见胡天民宽大的身躯站在门外，陆雨菲一愣，胡天民说没想到是我吧，我今天是以郑学平辩护律师的身份来见你，把那份录音文件交给我吧！

    陆雨菲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说那份录音不小心给删掉了，胡天民一听就急了，说这么重要的文件你怎么能删掉呢？雨菲你不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啊，陆雨菲知道理亏，一声也不吭，胡天民一看她的样子，说我明白了，你不是不小心，你是太小心，所以删掉了是吧？

    陆雨菲嗫嚅着说她真的是不小心，胡天民说行啊，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和那些今天跑来辞职的人一样，你们都是胆小鬼，遇到好处知道往前挤，郑学平还没被判刑呢，你们就急着摘清自己，你就不怕他清清白白的出来吗？到时候你怎么面对老同学？还有李子然和娜娜，你怎么见她们母女，你知不知道李子然多维护你，老郑多么维护你，陆雨菲你没感情，你没有人类的感情！

    陆雨菲气哭了，着急的解释说她不是那样的……胡天民气呼呼的走了，边走边抛下一句，说陆雨菲，我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爱上你这样的女人！

    胡天民余怒难消，路边小店里买了几瓶啤酒边走边喝，醉倒在绿化带上。他的爱人就要嫁给别人了，这很让他难过，但是并不怎么可怕，只要陆雨菲过得好，他也就安心了，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陆雨菲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啊！可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胡天民想不清楚，上大学时都太年轻，之后的二十年也没在一起，难道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爱的只是自己的幻想？胡天民实在接受不了，一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啜泣，几个晚上出来锻炼的老人担心的围着他，劝他说小伙子别哭了，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和大妈大爷说说，胡天民一听这话气乐了，说我都四十好几了，还小伙子呢，大妈大爷们说可不是吗，你跟我们的孩子一样大啊。

    看着这些须发皆白的潺弱老人，胡天民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是青年人，至少是个壮年人，正是承担责任的年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依靠郑学平，现在，论到他来照顾老郑了，胡天民想到这儿，强撑着站起来，又回到陆雨菲家，敲开陆雨菲的门，郑重的向她道歉，求她想办法救救郑学平，可是陆雨菲还是那套话，说自己实在没办法。

    胡天民非常失望，说既然你没办法，我也不强求，大家各自凭良心活着吧。陆雨菲问他是否真的要为郑学平辩护，胡天民拍着自己的胸脯说，男子汉说出去的话就是钉在地上的钉子，你等着瞧吧，我会让你看看什么叫为朋友两肋插刀，就是京民律所被迫关门我也在所不惜。陆雨菲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胡天民，她感情复杂的嘱咐他注意安全，胡天民深深的看着陆雨菲，说雨菲，你要更勇敢一点！

    说完这句话，胡天民就像个勇士一样，昂着头走了，陆雨菲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在看一个从不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