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大逆不道
《以理服人》是正常的拍摄周期。()夏昊拿到主题后，还要等四天才开始拍摄。拍好后，再等两个星期，才到播的出时间。 这四天来，夏昊都用来做准备了。虽然他的第一要务是针对季柏，但也不能乱来，反驳时得有理有据，言出有物。 所以他不仅写了很多稿子，还在家里对着镜子练习，同时拿dv在旁边拍下来，看自己的表现。 虽然做不到“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但能多准备一点是一点。有备无患总是没有错的。 夏昊站在被弃养子女的立场上，得反对案例中的那对夫妇。许荷自然听到了夏昊练习时的言论，觉得不太舒服，担心夏昊讲的东西不对头。 趁着夏昊练完一段、在电脑上播放dv录像时，许荷忍不住借端牛奶的机会，走进去说：“你这样真的行么？要是观众不接受的话怎么办？” 此时，电脑的音响中传来夏昊的声音：“以道德绑架他人，还如此心安理得，我认为你不是傻，而是坏！纯粹的坏！” 这段话，是夏昊打算攻击季柏是说的。季柏肯定会提出“子女即使被弃养了，也应该体谅父母苦衷”这类话，到时候夏昊就用如此回击。 许荷听了，劝道：“争辩的意义，不在于你和对手之间的输赢，而在于争取旁观者对你们的看法。你这样说了，岂不是攻击了部分观众？” 夏昊觉得说那句话时，他的口气、乃至表情都到了位，这句话算是练好了。他笑道：“无所谓，得罪一些不是我受众人群的观众，换来一个上节目的机会。很值得。” “我是不知道电视台的情况。但大智若愚，大巧不工，你这样锋芒毕露地不太好吧？”许荷担心道。 “老妈，没关系，我心里有数。”夏昊道。 许荷将信将疑。但觉得夏昊的想法，确实不太容易看懂。就好像当初要做的《变形记》一样，许荷如何想得到，她的淡荷美妆会靠节目获得那么多关注度？ 夏昊会准备这样的台词，可能已经想过弊端了。既然这样，许荷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把牛奶推到夏昊面前，道：“润润嗓子吧。别练得太用力，把嗓子给练坏了。” …… 几天以后，夏昊来到江省卫视的演播室，参与《以理服人》的录制。 柯良才不放心，节目开播前，专门拉夏昊去一个没人的角落，提醒道：“这是卫星电视上的时事辩论节目，不是地方台中家长里短的吵架节目。你要是能讲道理那是最好，我的节目有话题性，也能压一压季柏。但是，你要是没有话说，那宁愿不说话，也别胡乱开口。知道么？千万别弄得和泼妇骂街一样，那样的东西台里根本不给播！别害我们这么多人白忙活一场。” 夏昊点头道：“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别的艺人可能会怕站在反方一边损伤自己的名声，但我不怕。我只要胜利就可以了。” “ok。”柯良才拍了拍夏昊的后背。这个主题他很久以前就想做了，但正反两个立场太过失衡，没有几个人敢站在反方讲主流观众不爱听的话，只好一直拖着。夏昊的出现，让柯良才终于得到启动这个主题的时机。 根据柯良才之前和夏昊的交流，他认为这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激怒观众的后果，很适合这种敏感的话题。 要是夏昊能压制一下季柏也好。季柏自恃是节目的收视率保证，越来越不听安排了，甚至会私下去找对手一方的艺人，自行决定节目的走向，甚至改动节目组的设计。让柯良才面上很不好看，却一直没找到机会回以颜色，这时正好看能不能借夏昊的手解决一下。 至于女艺人的枕头风，当然也起到作用，请来夏昊换佳人一笑，柯良才好歹能过上一阵安生日子。 “说点别人不敢说的东西出来！”柯良才看着坐在聚光灯下的夏昊，心中如此盼望着。他完全不在乎节目播出以后夏昊的名声会怎么样。他希望等下出现一场势均力敌的辩论，夏昊抛出惊世骇俗之言，让这档不温不火的节目重新进入人们的视线。 终于，节目开始了。 主持人先介绍了这次辩论主题的背景新闻，然后道：“被弃养的女孩过了二十多年，都解不开对亲生父母的怨恨，不愿意接受亲生父母的道歉。为了知道大家的看法，我们请来了八位嘉宾，分为两方，一起畅所欲言。” “正方认为，亲生父母虽然有错，但血浓于水，孩子应该认他们。正方嘉宾，由南江东方大学社会系教授季柏领衔。”主持人说完，正方四人开始做自我介绍。 接着，主持人又道：“反方认为，父母弃养的行为对子女的伤害难以形容，完全理解孩子不认亲生父母。反方嘉宾中，我们请到了一位新面孔，最近刚刚名声鹊起的少年偶像——夏昊。” 夏昊自我介绍后，就观察他的三位队友。三位队友似乎知道这个话题的敏感性，紧张无比，从自我介绍开始就生怕说错一句话。 其中一人甚至才开口就认输道：“我明确一点，我从来不认为子女不认父母是对的。我只是认为，刚才报道中的那对父母，在向弃养二十多年的子女道歉时，应该更诚恳一些。” 看来那三个队友是不能指望了。无所谓，夏昊之前做准备时，本来就没指望别人帮忙。他们退缩在一旁更好。 很快，就到了辩论环节。季柏正如上次和夏昊商谈好的那样，开口问夏昊道：“如果你是那被遗弃的孩子，你会原谅父母么？” 夏昊摇头道：“当然不会。那位jiejie在我看来很理智，如果是我，会作出更加过分的事情。” 季柏露出得意的笑容，认为节目接下来就全在他的掌握之中了。作为节目的核心，他的逻辑，他的言词，他的观点，都将在观众心中留下更深的痕迹。 季柏洋洋洒洒地诉说着父母带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不容易，然后看着夏昊，仿佛长辈在对不懂事的孩子述说人生道理：“我反而认为，她受到的伤害是一种幸运。相比别的孩子，她拥有两对爱着她的父母。你看，仅仅是换了一种看法，是不是变得不一样了？如果她也能这样换个角度看待自己的经历，懂得宽恕，她就会获得内心的快乐。你说对不对？” 按着说好的计划，夏昊此时应该气势弱下去，然后提出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好让季柏继续演说下去。但夏昊却声调渐高地道：“父母带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确实不容易。可是，抚养有恩，教育有恩。生育真的是恩情吗？” 季柏一愣，原本计划好要说的话接不下去，只能先回答夏昊的问题。他没有准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含混道：“毕竟血浓于水。不管怎么说，父母和孩子的血缘关系都不会改变……” 夏昊的声音有了几分严厉，紧紧地盯着季柏的眼睛，问：“既然血浓于水，那么为什么父母要将她送人？为何在她二十多年的生命里，没有出现解释一句？” 坐在夏昊旁边的三个队友，都投来了不敢相信的目光。夏昊是疯了么？竟然敢这么说！ 《以理服人》的收视观众，年龄基本都在四十五岁左右！那帮人坚信“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倾向于认为背景报道里的父母都有着可以理解的苦衷。夏昊竟然敢站在反方立场争辩？不怕被骂死？ 三个队友都向椅子里缩了缩，盼着摄像机尽量少拍到他们的身影，免得被观众认为他们是和夏昊一伙的。这时候，就算主持人让他们说话，他们都不会言。 季柏同样没想到，夏昊居然会来这么一手。虽然有些措手不及，可季柏却仍然自信满满。季柏能在《以理服人》中坐稳位置，就是一场场地和人辩论出来的。怎么可能会怕夏昊这毛头小子？何况，季柏还站在广大观众的这一边，不管说什么，都有观众的支持。 季柏正坐身体，拿出全部精神，以迎接夏昊的挑战。他道：“你还没有做过父母，不知道为人父母的心。等你做了父母，你就明白了。背景报道中的那对父母，一定是逼不得已，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才会做出那样让他们心碎的选择，把自己的骨rou送给别人。” 夏昊冷笑一声：“我确实不知道父母的心，但我知道被父母抛弃的子女，心里什么感受。实不相瞒，我认了一个meimei。她在陇省山区长大，至今没有见过父母一面。你知道她多没有安全感么？你知道她有着普通孩子体会不到的痛苦么？见到了她，让我相信一点，生而不养就是罪！” “所以，背景报道中的那对父母，要做的不是道歉，而是赎罪！”夏昊看着季柏的眼睛，说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