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江南小镇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自现代高楼大厦占领城市以来，江南的灵秀便独为小镇所有。自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法》施行以来，江南一带的大批小镇便将历史遗留的风貌保存至今。 作为名列文化遗产保护名录的清塘镇，虽然从名气上来讲，比不上那些名闻全国的千年古镇，但在江南周边一带却是广为人知。闲暇之余，也有不少人驱车前往，领略一番那古色古香的小镇风貌，自觉别有一番风味。 古老的小镇，连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也是如此古色古香，硬底鞋与青褐色的石板相互碰撞，发出的“咚咚”声，听起来却如钢琴奏出精灵般的音符。 斑驳的墙面，留下一年又一年的印记，一排排房屋整齐排列，檐角向上轻轻翘起，似乎是一个绝美的笑容。 褪色后的红砖青瓦也倍显沧桑，悠悠流淌的河水，埋藏了那么久的事，那么多的事。波纹荡漾间，似乎要把千百年来明灭的灯火与欢笑向来客一一诉说…… 沿河的廊街上，游人来来往往，或闲庭信步，或驻足观赏。虽时有欢笑，却并不显得喧闹。 街旁排列整齐的铺子里，慵懒的店家躺靠在椅子里，任河面吹来的微湿的风拂过脸颊。间或有游人拿起摊子上的物件把玩，便即露出和善的微笑，却也并不忙着上前招呼…… 这里是一间茶楼，装修的颇为精致典雅。纪茹雪两人在二楼临窗而坐，桌子上摆了几碟吃食，一壶热茶正冒着淡淡的水汽。 “你造吗，其实我一直都认为，像这样的江南小镇，只有在下雨的时候才是最美的……”纪茹雪瞅着窗外小河上时而摇摆而过的乌篷船感慨道。 “要是下雨的话你更是回不了家了！”陶承业面无表情的说道。 “闭嘴，先听我说完。”纪茹雪横了他一眼，又重新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开口说道:“梦中的烟雨江南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绵绵细雨轻轻挥洒，像天上的轻纱垂落，远远望去，村子里炊烟袅袅，小村都笼罩在淡烟雾霭间，田间巷陌，阿公阿叔们披着蓑衣，迎着细雨斜风，一边回应着远处孩子们的呼唤，一边闲聊着家常。这个时候，要是能够找到一间茶寮，泡上一壶热茶，和着朦胧的烟雨细品一番，那该是何等的惬意……” “这就是你把我带到茶楼里来吃饭的理由？”陶承业指着桌子上摆着的几个小碟子里装着的屈指可数的果脯、蜜饯、糕点等，苦着脸道:“就这点东西，怎么能吃饱？” 纪茹雪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个年龄段孩子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把人家孩子饿着了，于是叫了服务员过来:“再来两份炒面，加rou炒！” 不理会陶承业那喜笑颜开的样子，纪茹雪用水清了清两个杯子，然后瞥了一眼陶承业，提起茶壶说道:“来请你品一品这江南一带的特色饮品——阿婆茶。” “阿雪，你看我像是个会品茶的人吗？” 纪茹雪缓缓倒满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向陶承业，这才悠然开口道:“这个品茶呢，也是有讲究的，你可以论茶名，闻茶香，观茶形，品茶味。咱先说这个茶名吧，为什么它叫做阿婆茶呢？话说……” 纪茹雪刚开了个头，还没等卖弄完毕呢，便看到陶承业抓起杯子“呼呼～”吹了几口，然后呼噜噜的吸了一大口，末了还添了一句:“跟喝水没什么两样啊，尝不出什么味道。” 纪茹雪呆了一呆，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对牛弹琴，浪费时间。 “牛嚼牡丹，粗人一个！”她端起了茶杯，凑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接着闭上眼睛，一脸回味无穷的样子。 “怎么样？”陶承业瞬间觉得自己显得特别的俗气，看到纪茹雪一脸享受的模样，顿起羞愧之感。 “嗯。”纪茹雪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似在表达赞赏之意，至于心里真正在想什么，只有天知道了。 妈的，果然……好像尝不出什么味道！ 纪茹雪微微有些尴尬，正不知说什么好，恰好服务员把面端了过来，这才缓解了氛围。 “甜食归你，炒面归我！”陶承业扒拉着做好了分配。这孩子似乎是饿坏了，抄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 “你老是夜不归宿，现在又这样到处乱跑，你爸就不会担心你吗？”纪茹雪忽然想起这样一个问题。 “现在都放假了，应该不会吧！以前放寒暑假我也是经常到处跑，有时十天半月不回家都很正常。”陶承业头也不抬的答道。 纪茹雪道:“你爸对你倒是挺放心的。” 陶承业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从我妈过世之后，我爸连话都很少跟我说了。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喝酒抽烟，有时也会连续好几天不在家。平时有什么节日之类的都是我一个人在过，就连去年过年的时候，他都没在家，我就一个人在家里，自己煮了碗面，也算是过年了。” “你爸这个……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还好吧，其实有的时候也会教我一点东西。就是对我要求严格了一点，一旦我没有达到他的目标，就是一顿打，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挨了多少顿打了。”陶承业摸了摸胳膊，似乎还在觉得隐隐作痛。 可怜的孩子！纪茹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可能是我自己小时候不太听话的原因吧，我爸对我也挺失望的。后来也就慢慢不怎么管我了，除了按时给我学杂费，生活费，其他的就靠我自己料理的。只是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所以就……呵呵！”陶承业笑得有些尴尬。 “那是你爸教育的方式不对，他要是能多关心你一下，说不定你也就能安下心来读书了。” “谁知道呢。我爸性格就一直这样，对他来说不听话就得挨打。小的时候我一见他要打我，我就跑，可我总是跑不过他。等我长大了以后，跑的也快了，我爸就再也追不上我了！” 纪茹雪沉默了。 这孩子，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居然没有发展成社会的毒瘤，你能说他父亲的对他的教育究竟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还是说他本性便是如此？ 陶承业可不知道纪茹雪在想什么，依然在埋头吃东西。 “哦，对了。”陶承业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递了过来，“这个送给你。” 纪茹雪好奇的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你的生日礼物。虽然你生日还没有到，不过我马上要走了，只能提前送你了，恭贺你即将成年了！” 盒子打开，里边摆着一条精致的银白色项链，看起来熠熠生辉。 “我不要。”纪茹雪把盒子推了回去。 “你别误会，没其他意思，就是正常的朋友间生日礼物而已，为什么不要？”陶承业皱眉道。 “你老实说，这东西花了多少钱的？” “八百多吧。” “你拿你爸辛辛苦苦挣的钱买这么贵的东西，你简直……” 纪茹雪刚要开口骂他，就被陶承业急忙阻止了，“哎哎，别乱说，这钱都是我自己辛苦挣来的好不好。你以为我每年的寒暑假都是在做什么啊？” “那……那我也不能要。” “这又是为什么？” “你有这闲钱，还不如给自己家里买点实用的东西。你爸养你这么大，你送过他东西没有？” “有，我每年都有给他买衣服鞋子的。”陶承业低头说道。 纪茹雪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还是拿回去吧，不要把钱浪费在这里，没有意义的。而且，我从来都不戴首饰的，你看我全身上下，什么都没有挂。” “你以前不是有戴的吗？”陶承业奇道。 纪茹雪声音抬高了一点:“那是以前！” “哦……”陶承业点了点头。 纪茹雪声音放缓道:“把它拿去退掉，你不是要外出了吗，用钱的地方多的是，多带点钱在身上总是好一点。” “好吧，我知道了。”陶承业把盒子收了起来。 纪茹雪点了点头，看看天色也不早了，问道:“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就该走了。” “还没吃完。” “你先吃着，我去结一下账。” “怎么能让你结账，我来！”陶承业忙站起来拉住了她。 纪茹雪一把将他按在了座位上，道:“少啰嗦，快点儿吃，一会儿我还要赶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