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0.116:安排
卫清风道:“要怎么拿捏?一群商贾,真要拿出京城那套规矩来,倒怕吓着他们。只要不怠慢了他们就行了。” 谢葭心里便有了数。既不能让这些人产生敬而远之的想法,又要在无形之中震慑住他们。 她便在心中暗暗琢磨了一回。 两人吃过晚饭,卫清风倦意上来了,许是在外面喝了点酒。亲她的时候才闻到他嘴里的酒气。 谢葭就把他推开了,低声道:“九郎,妾身先服侍您沐浴吧。” 卫清风点了点头。 想起当初青涩的时候,她觉得服侍他沐浴实在是一件尺度很大的事情,现在想来还觉得好笑。当初千难万难的事情,现在做起来倒也简单。卫清风就在浴桶里打起了瞌睡。 “九郎。” 谢葭微微俯身,在他耳边嘀咕:“您可别在这儿睡着了,到时候妾身怎么把您抬进去?” 卫清风笑了起来,道:“还没到那个地步。” 谢葭耐心地给他搓澡,道:“来的路上,妾身一直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回京城去。可是在这儿住了一天,就不想了。” 卫清风猛的睁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谢葭的脸渐红,低头不敢看他,只嘀咕道:“这儿……确实挺不错的。但是妾身总是懒洋洋的,九郎不怕妾身料理不好家事就好了。” 卫清风低笑,道:“这么个小地方,随你高兴就好了。” 谢葭也笑,却有些不好意思。 就这两天,她也看出来了。约莫卫清风一直觉得对不起她,所以比以前更有耐心也更体贴。这固然是好事。可就算是在这个地方。她也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失去了志气和本性。卫清风的性格实在太好,她非常喜欢,实在不希望有任何东西影响了他的心性。 第二天卫清风果然让她睡到大晌午。而且他自己还颇有耐心的陪她躺着。 谢葭是肚子饿醒的,起来打了个哈欠,道:“将军。” 结果被卫清风敲了一下脑袋。 她只好改口道:“九郎,您的朋友什么时候来?” 卫清风道:“傍晚才来,你放心吧。” 又道:“此地的规矩和中原不大一样,夜里留饭倒也没有什么。” 谢葭道:“好……别压,妾身想起身了。” 卫清风笑道:“起来做什么呀!” 谢葭想到昨晚,不禁有点怕他。只好躲避开来,轻声道:“身子还酸……九郎既然想做生意。妾身想先把账目理一理,看看咱们手头还有多少银子,要怎么花……” “这个不急。” “可是,妾身也饿了……” 卫清风只是笑,翻了个身让她去。道:“就知道吃。” 谢葭有心想咬他一口,却怕惹祸上身。只好暗自恨的牙痒痒。 卫清风墨迹了一回,就出去了。 谢葭懒洋洋的洗漱过,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把自己手下的几个人都叫了过来。 孙嫂子带着央宗在打扫院子,时不时看他们一眼。 谢葭分配了任务,让孙嫂带着刺槐和长忠去购买今天晚上请客要用的食材。然后让轻罗和刺槐跟她理账,长安还在休息。知画就去给小央宗搭把手。 因为卫太夫人认为,有些东西,这种地方有钱也是买不到的,所以一路上背了不少行李在身上。可是山中大战的时候,都已经丢的七七八八了。卫清风自然是光棍一条过来的。也许身上揣了点钱,刚刚出去之前账目都交代给了谢葭。买了院子。剩下总共不过两千多两——真是的,本来院子是说要租的。 出来的时候谢葭也带了些钱,但是有很大一部分都在阮师父她们那一队人那里,而阮师父,保守估计起码还要一两个月才能到这里。 卫清风也不能总是无所事事到处跟人结交。尤其是头三个月,正是敏感时期,恐怕当地官府会对他倾注非常大的关注力。而让官府的人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是非常重要的。只要能度过这段时间,那么他才好开始部署其他事情。 所以把这笔账理出来,至关重要。因为他们很可能就要靠这一笔账安身立命。 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账本,只带了银票。幸好都没丢。那么首先要做的,当然是做账。把开支明细和计划都记录下来,就像在家里的时候一样。 数了数票子,加起来倒是还有万把两银子。 家人开支并不多,包括月钱,一个月五十两银子就绰绰有余了。谢葭做了估算,打算拨出三千两作为储备资金,三千两作为开铺子要用的资金,一千两作为卫清风这三个月的交际活动资金,一千两作为提前安顿阮师父等人的资金。其他的就供给日常开销。 这样算下来一笔账,倒还算富裕。谢葭决定耐心的等待阮师父等人的到来。 轻罗还在做账,刺槐和长忠孙嫂就带了食材回来。 谢葭不会下厨,只好把事情交给孙嫂母女和刺槐去做,并让刺槐在一边守着。 左忙右忙,却还是发现少了些东西。那就是酒水。 当地人爱喝酒是出了名的,素有无酒不成宴之说。何况又是商贾。 谢葭忙调出银子让紫薇去买。忙了一个下午,才忙出了一桌子小宴。 卫清风几乎是掐着时间点儿到了。未进门就听见他们在说笑。 客人有三个,并不是谢葭印象中脑满肠肥的样子,唯一的相似之处便是肤色都比较黝黑。一个个子高高的,颧骨也略高的,叫刘腾高。一个瘦小双眼看起来精光四射的,叫曾苇。一个中等身量的,叫路陈。三个人手里都有米铺的生意,但是做的并不大。 谢葭便带着侍女上前请安。 毕竟是大家出身,即使是婢女也颜色惊人。在这种小地方更难见到这样白皙又英姿勃发的女孩子,可以看得出来这几个人都有些直了眼。谢葭不动声色,让了他们上楼去喝茶。 虽然马上就可以出锅,但是未免显得匆忙,总不能叫客人坐在桌边等吃。 中医讲究养身,有说饭前喝茶好的,也有说不好的。保险起见,谢葭只让人蒸了果茶。 听他们开始评价这个院子,她笑着亲自斟了一轮茶,这才下去厨房看看近况。 正好这个时候长忠扛了一个大水缸从门外进来。谢葭一看就笑喷了,道:“长安。我说要买个缸子养鱼,你这缸子倒像个洗澡盆子!” 长忠愣了愣,傻乎乎的看着自己手里这个缸子。 央宗就抿了抿唇,笑道:“是腌菜的缸子!还有一股子腌菜的味儿呢!” 谢葭就让刺槐去把那缸子搬进来,道:“洗洗就是了。紫薇。你去把水桶扛过来。” 长忠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说。依言去喝水休息。 只见刺槐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半点功夫不费,一把就扛起了这个不下两百斤的大缸,才问谢葭放哪儿。谢葭指了个地方,她便吭哧吭哧的去把那缸子放下了……还是轻拿轻放!紧接着紫薇一人提着四个大水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里面的水竟然是一晃不晃。更是没有洒出来半滴。 谢葭便吩咐她把水倒进缸子里,道:“先放着,明儿再刷。我倒忘了还要做个大刷子!” 她不经意的抬头一瞥,那三个商贾果然不敢再乱看。 谢葭冷笑了一声。 她热情的叫人下来吃饭。 卫清风似乎对她的所作所为浑然不觉,马上矫健的下了楼来。满脸笑意。 谢葭是妇道人家,这种场合。她也没打算要下桌。卫清风看出她有退避的意思,也不勉强。 吩咐布了碗筷上菜,她便带着轻罗和知画回到了楼上房间里关了门做针线,留下刺槐和紫薇伺候着。 是做夏衣的时候了。 宴至天黑了才散。谢葭听到动静,便带紫薇和刺槐下去一起收拾东西。 卫清风满身酒气的送了客人出门,谢葭回过身去打算去帮手收拾东西,结果不妨小屁股上被摸了一把,顿时吓得跳了起来。 眼看周围一个个都假装视而不见,但是离得最近的刺槐却微微红了脸。 卫清风喝的有六七分醉意,虽然不至于不省人事,但也没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过分,笑呵呵的又捏了捏她的脸蛋,就自上了楼去打算自己先洗漱沐浴。 谢葭措手不及,面对满院子的人,只好也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勉强板着脸收拾完了那一片狼藉。 等她气呼呼的上了楼,卫清风已经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睡着了。 谢葭倒是愣了一愣,自爬上了床,拿了被子给他盖上。摸摸他的手臂,倒还是guntangguntang的,并不用担心他会着凉什么的。 第二天早上一早,谢葭睡的迷迷糊糊的,就被卫清风抱了过去。 谢葭浑身发软,只抱着他的手臂,低声道:“九郎……” “嘘”,卫清风低声哄着她,“让我亲亲就好。” 在这种地方,她又年纪还小,他们都怕太频繁的房事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不利的影响。没有避妊汤,都靠自制,卫清风也不会在自己不清醒的情况下抱她。 她也没有拒绝,由着他搂着自己耳鬓厮磨。 到两个人都完全清醒了过来,才分开。 卫清风随便披了件单衣,坐在桌边倒了一杯冷茶喝了,一边听她给自己算账。 最终道:“那很好,我这就去看地方,然后盘个米铺下来。” 谢葭抱着被子直起身子,道:“为什么一定要盘米铺?将军是否有什么打算?” 卫清风笑了起来,道:“当然有自己的打算。这里地处边关,我大燕朝制下的夷族共有十六个,还有七个归顺的外族,更有虎视眈眈的羌族在外。随时可能会打起战来。开米铺的,就算躲难,也不用担心存粮不足。” 谢葭讶然。想了半天,才道:“可是就不怕官府征收米粮?” 卫清风道:“我们并不从本地进粮。本地人其实不怎么吃大米,吃的都是青稞和小米之类的。我们从横州进粮,专囤大米。那就是官府算不到的了,我们到底有多少粮。爱征征便是了,随便应付一些也就好了。” 谢葭道:“那……” 这一趟卫清风名为流放,可是是有任务在身的。又要怎么接近廖夏威呢…… 眼下看来,根本隔了十万八千里远。 卫清风便意味深长的道:“我们要屯粮。” 谢葭一怔,终于想通其中的关节。看来他是打算先不动声色的囤积粮草了! 这一条线拉的太长,棋下的太细! 谢葭道:“九郎。一个小米铺,能囤多少粮?” 卫清风笑了起来。道:“咱们是从横州进粮,来回一趟不容易,当然不可能像他们在本地征粮一样,进一点儿卖一点儿,好歹得有些存货。那我想着。咱们应该买个库房。” 顿时谢葭就绿了脸:“库房?不能租吗?” 卫清风道:“别撅嘴,要不了多少钱。你想想。我们也不敢买太大的。租难道就能租大的?不如自买了来,趁人不注意多挖几个地窖也就是了!” 谢葭想到昨天的客人,便问:“那昨天那几个人,怎么想?” 卫清风道:“这些人都是当地大户,旁的不说,牛鬼蛇神的关节就通了不少。而且边关走动,官府都没有他们这么方便。而且我们要从外地运粮。那肯定得借助刘腾高的湖运队。” “那九郎是打算收了这些人?” 卫清风傲然道:“自然。难不成你以为我打算一个人单枪匹马的不成!” 谢葭长出了一口气,道:“九郎心里有数就好。” 卫清风点点头,道:“你先把屋子里收拾出来。” 谢葭心里有数,便下了床去洗漱。 吃过早饭,卫清风又出去了。谢葭就带着下人在院子里又一通大整理和大打扫。总算收拾了一个美丽的小院子出来。 谢葭早就开始坐在桌前拟定官方请客的菜单。这比请商贾吃饭要顺手的多。毕竟她是官家小姐出身,对官方一套套路早就熟悉了。但是这毕竟是个小地方。她心里寻思着,恐怕也不能太大的阵仗,让那些地方官产生了避讳之心,若是遇到了变态的,甚至可能背地里来作践你。 下午卫清风回来,表示已经选好了店址,叫谢葭给钱。 谢葭有些惊讶:“这么快?” 卫清风不以为然:“不然你以为要拖拖拉拉到什么时候?铺子都谈好了,不大不小的正好,一共五百七十两。你给我提六百五十两银票出来。” 谢葭只好吩咐人去给他提了钱。 第二天中午,卫清风请了当地的县令和县丞,还有一个师爷来家里吃饭。 谢葭照旧没有下来,这次留了个心眼,只留下刺槐和紫薇,照样表演了一段全武行,自己就带着轻罗和知画在楼上做针线活。 因为是官家,总还有公务要办,所以宴只持续了个把时辰,就散了。 卫清风却比前一次喝的更多,这次甚至有些东倒西歪的。他一喝酒就坏事,小流氓似的就摸了上来。谢葭早有防备,当下也不扭捏作态,由着他把自己又搂又抱的进了房。 “你去把门关上。” 卫清风傻笑着答应了。 两人一起转身。卫清风歪歪斜斜的关上门,一回头,不防谢葭兜头就泼了一盆冷水上来,把他浇了个醍醐灌顶。 卫清风傻怔在当场。 谢葭放下水盆,慢悠悠地道:“九郎,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卫清风清醒了七八分,抹了抹脸,漫不经心地把湿透的衣服脱了下来,道:“嗯,你说。” 谢葭想了又想,最终道:“九郎,您看,咱们是在此地定居,起码也要几年。妾身既随行,但只是过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并算不得流犯。我爹好歹还是百官之首,您又留了妾身的名字在县衙里……” 卫清风把湿衣服丢在一边。 谢葭抿了抿唇,道:“那就算将来您官复原职。回京拱卫圣上,或是再有迁徙,妾身也是可以不陪同的。就算战乱起,妾身一介女流,又不会武功,当然不能陪着将军上战场。既然如此,那……又何妨生个孩子。” 卫清风平静地听完了她说这些话。他绷着脸,道:“娇娇,你的年纪还小,现在要孩子。是件冒险的事儿。你记得吗,咱们说好等明年及笄之后再说的。” 谢葭就嘀咕。她也不是说多心急,还不您老人家一直一副随时会把持不住的样子吗。 卫清风却想到她的及笄礼……可能要在这个边关小城度过了,不由得就有些黯然。原本,以她的身份,请个郡主甚至公主来执礼。也是平常的…… 谢葭默默地把地上的衣服都收拾了起来。卫清风去把身子擦干净了。 “今年生辰想要什么?”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从净房探出头来。 谢葭正抱着一堆衣物出神。闻言就笑了起来,道:“想要好吃的。” “就知道吃。”卫清风嗤之以鼻,自去擦干了身子。 谢葭拿了衣物去给他换上。 过了几日,谢葭算着时辰,阮师父他们应该到了。这事儿,卫清风不便插手……他的身份还是尴尬了些。因此这些人在此地定居的名目,用的是谢嵩女儿的亲随的身份。卫清风出去看了房子。便让长忠带着谢葭去付款。 这是谢葭到当地之后第一次出门。为了不太引人注意,她换了一身当地风格的筒裙,系了条绣花短围裙,随便绾了个发髻,就出了门。虽然容貌出众。但是随行都佩刀,一般人并不敢犯。 卫清风选了的房子也在城西。是个大院,总共有二十几个屋子,是个卢族大户的旧房子。叫价就一千五百两。谢葭伸长了脖子一看,发现者院子已经比较旧了。就是在上京最好的地段,这屋子也就值个一千两五百两! 而卫清风显然没有什么价钱概念,竟然满口答应了下来,说是让谢葭来走个过场,把钱付了就行。 对方看谢葭若有所思,心里也有些发虚。又看她随身带着佩刀的随从,便知道这不是个好惹的。 果然…… 谢葭一张口,就道:“最多给你三百两。你若是卖,我现在就给钱。若是不卖,我们这就走。” 最后果然让她以三百五十两的价钱拿到了房契。 回去的路上,谢葭憋了一肚子气。不知道卫清风买的那个米铺,和买翠屏园,被人坑了多少。但是又不知道要怎么婉转的来提醒他,既不能伤了他的自尊心,又能幸免他生意没做起来,先被人把钱坑光了。 回到家里,卫清风还没有回来。她思前想后,决定不跟卫清风提起这件事。因为反正钱是在她手里,多了多少,少了多少,卫清风也并不清楚。他也从来不问花了多少的。 思前想后,她觉得指望卫清风变成一个厉害的生意人是不可能了。何况不能顾此失彼,卫清风是政治人才,军事鬼才,在这里不过呆个几年,总不能就要他成为一个商业人才。何况他还是有任务在身的,那等于是白瞎了精力。 谢葭自己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她权衡再三,拿出谢嵩给她的拜帖来看,都是连知府以上的大人物,帮不上什么忙。最终,她还是决定飞鸽传书回了京城,让京城那边想想办法,帮她弄几个懂事的掌柜过来! 卫清风回来之后就看到她在写信,他的心情颇好,便问了一句:“都弄好了?” 谢葭头也不抬,道:“弄好了。妾身打算雇几个当地短工来打扫房子,再请两个长工,没有当地人照应总是不行。” 写好了信,她便让人把信鸽拿来。 卫清风大奇,道:“你要送信回京?” 谢葭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道:“报个平安,再请我爹给我送两个掌柜过来……九郎,您说要开米铺,总不能只用当地人。妾身想着,还是要有两个自己人稳妥一些。 卫清风也没有太放在心上,点了点头,道:“你想的倒也周到。” 谢葭绑好信筒,放了鸽子去,看它成为蓝天中的一个小点儿。 才又道:“那九郎,开铺子的事情不如就缓一缓,等咱们的人到了再说。横竖我们有的是时间,不缺这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