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交锋
陆思琼指间缠了几缕金丝,格外明亮夺目。 她走到庶妹身前,举起手开口:“眼熟吗?” “二姐这是什么意思?” 陆思瑾蹙眉,“几根丝线,你想证明什么?” “几根丝线?” 陆思琼冷笑,好整以暇的望着对方,反问道:“只是几根丝线,你能这样慌张?金丝固然非稀罕物,但这金丝可不一样。 四妹定然还记得,两年前我大表姐被选为太子嫡妃,初年赏了我两匹蜀锦,我给让人制成了衣裳。” 语调悠悠,说完侧身绕向侧边,继续道:“蜀锦难得,我又不喜重的,每花色便只做了一身。 当时,我将那身金罗蹙鸾勾宝相花纹样色的给了你,想来你不会忘记。” “这又怎么样?”陆思瑾咬紧唇角,眉目透着慌色。 陆思琼没有她看,自己素来护短,过去便是因王氏而不喜眼前人,可父亲膝下与自己同龄的姐妹只有她一人,情分再怎样也比几位堂妹要近些。 是以,但凡得了好东西,何曾没有她的一份? 现在竟如此嘴硬,都到了这一步,还问又怎么样? 她将金丝放在桌上,徐徐又道:“江南织造的蜀锦千金难得,其每一帧每一线都有讲究,你觉得这是普通的金丝? 蜀锦从来只送进宫里,我过去送你那般多物事,唯这你最宝贝,非盛大宴会你都不会轻易穿着。” 话至此转首,语音微沉:“而那日我生辰,你恰逢穿了。四妹,你说这些金丝,我是从哪里得来的?” 陆思瑾不敢直视,只摇头:“不知。” 闻者突然就没了说下去的兴致,她今儿心情原就烦恼,本不愿再折腾这些糟心事的。 “既如此,这事交给祖母。” 陆思琼又捡起金丝,继而起身,似是要出去。 “二姐!” 陆思瑾虽说没有面对对方,但余光总留意着其动作举止,见状伸手就道:“你,”咬着下嘴唇,好容易才闭眼说下去:“求你,别把我交出去。” “果然是你!” 陆思琼挥开其胳膊,冷冷的盯着对方道:“非得拿出证据,你才知道认错?” “我不是故意的,”陆思瑾解释:“是她自己,是她逼我的。” “逼你?” 陆思琼满脸厉色,“甄家meimei逼你什么了?是逼你盗走懿旨还是这手串? 你年纪这么小,我只当你学了王氏那偷摸的陋习,没成想你倒是心狠,直接要了别人的性命!简直歹毒!” 陆思瑾面色惨白,两手已在哆嗦,愣愣的立在原地凝向对方。 “你这样看着我?莫不是还想再来一次灭口?” 陆思琼这话落下,后者似乎才回过神来,弯身就跪倒在地,解释道:“jiejie,我只是一时糊涂,当时见你屋里没人,瞧见那些珍礼蒙了心,就想偷偷看看。 后来进了内室,发现手串与懿旨,想着都是自家姐妹,我的生活却与你相差百倍,你甚至还有九贤王的倾心,只要愿意,随时就是亲王妃。 二姐,我真的只是有点嫉妒,当时想着搅了你的婚事,就偷偷拿走了懿旨。” “拿走了懿旨,然后篡改送去了三meimei的屋子?” 她居高临下,俯视着身前人,满目陌生,“你犯错在前,还心村歹意,害得甄家meimei丢了命,咱们侯府往后还怎么面对甄府? 这个事早晚都要给人一个交代,我不会纵着你!” 听到对方要将自己交给甄家,陆思瑾连忙拽住其裙角,嘤嘤哭了出来:“二姐,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本就心虚,没成想会被甄五碰见,脑子一白就要追上去。她走了后角门,越跑越偏,往观荷榭去,那边的假石铺路,本就不平。 她没跑多久我追上她,原是想好好与她说的,可她如何不听,我们发生了挣扎。” “所以呢?” 陆思瑾压低嗓音,“甄五人虽小巧,力气却很大,我拽不住她,就拿出了迷药。” 说到这,着急的再添道:“可是,二姐,当时我真没想把她怎么样。 她闻了那帕子之后,没有立即晕过去,居然还想转身跑,我心慌觉得事情要败落,刚想抓她,她自己身子一侧,就掉到水里去了。” “然后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溺毙在水中?” “我、我当时也没办法,”陆思瑾松开裙角,去改拉她的手,“jiejie,我没想到她会死掉,我就是矛盾她醒来后跟大家说我的事该怎么办,所以才错过了救她的时机。 二姐,你别把我交给甄家。现在甄府不是没有追究吗?那日甄二夫人过来,也只是祭奠了下她,相信女儿是自己失足落得水,这个事已经罢了。 你若再将我推出去,甄家肯定要我给甄五偿命的。二姐,我不想死……” “现在知道哭了?你不想死,甄家meimei死的又何其无辜?” 陆思琼厌烦的挪过视线,不去看她那哭哭啼啼的模样,听说了原委,心中更寒。 “我知道错了,二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饶了我这一回好不好?” 陆思琼只掰开对方缠着自己胳膊的手,视线落到金丝上,低叹道:“四妹,你知道吗?其实这不是你衣裳上的丝线。 你或是自己都没记清当时场景,你与甄五虽有争执,但袖口的金丝有没有被扯落,我还真不知道。” 陆思瑾瞠目,“那这?” “不过是普通丝线。” “二姐你骗我?!”后者质问懊悔。 “你若不是做贼心虚,我能骗的了你?” 陆思琼不妨直言:“我是有怀疑过你,可确实没有证据。不过旁人想在我娇园里做些什么,不熟悉的能在短短时间内有那等能耐? 你之前几次来找我,我就隐隐察觉到了你的异样,总似带着什么秘密般。我们姐妹间情分不深,我知我问你无用,也没有过多多问,但真心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糊涂的事来。 你把懿旨改成那样,送去你三姐屋里,又有何用?” “我,我也是没办法的,那懿旨留在身边,早晚会查到我。” “所以你去害三妹?” 陆思琼冷笑,“什么叫做没有办法?真要了事,烧了那懿旨又如何,非得往旁人屋里塞?你敢说,你不是存心想搅得侯府不得安宁,让我与三妹反目? 若不是有意,得知三meimei被关进祠堂,你怎的就松了口气,又如何会放松戒备?” “什么?这,三姐去祠堂,也是你设计的?” “你有一点没有想错,我对你确实不是十分的真心。” 陆思琼说着,觉得口渴拿起茶盏小抿了口,续道:“正如你防备着我,我也疏远着你。但再怎么说,我没有将你当外人,否则这件事,就不会刻意不多想,不多查。 要不是你兴风作浪,又弄出这信笺跟手串的事来,会有今时局面? 我这没去找你,你倒是先来试探了。我与九王之间如何,与你何干?说的再难听些,我的事,容得你暗中摆布?” 陆思瑾仍跪在地上,没有起身。 她不敢起。 直到这时,才不得不佩服眼前人,虽然她往日看着温和,可这心思,比自己沉得多。 二姐,心机不浅。 她每每同对方交流,总在心中告诉自己,嫡姐不过就是靠着荣国公府,没什么了不得的; 何况自己已非同往日,不必怯场。 可真的面对了,方知道自己同她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说吧,是谁教了你那些手段。” 既然坦白说了,自然要问个清楚。 陆思琼压下私人的情绪,一本正经的询问:“没有人教着你,你不会无缘无故的存这份心思。 四妹,你跟我说是嫉妒我,想看看那些好东西,可你虽虚荣,也没这么肤浅。你避过书绘同竹昔,去我内室,肯定有目的。 你想查什么,嗯?” “我没有。” 陆思瑾抵死不认。 “还说没有?你再聪明,在害了甄家meimei之后,还能有理智去改了懿旨送到三姐屋子,来一出栽赃嫁祸?” 陆思琼就见不惯这做不认账的样子,语气更是不耐:“你再有本事,还能将信笺与手串送到九王府的书房里去? 你先是想我与三妹反目,之后又以我名义给九王送去那样一份信,如此步步为营,还说没人帮你! 或者说,你到底在替谁做事?你这样算计自家侯府,可对得起这生你养你的家?” “我没有。” 陆思瑾的回答,却一如早前。 她郑重重复:“二姐,你不要以为知道了这个事,就什么罪名都往我身上安。 甄五的事,我认了,但这帮着外人害自家人的罪过,我可承担不起。” 说到这,她自己站起身来,泪痕犹在,人却不似刚刚那般卑微,居然笑了。 她笑得嘲讽,近前开口:“大家谁没有个秘密?比如二姐你,不是也担心被人发现,你不是陆家的孩子吗?” 居然说出这话! 陆思琼本平复的心,顿时又乱了。 她现在最提不得的便是这个。 一时没有接话,陆思瑾更得意了,“瞧,你也着急了。哎,二姐你说,你到底是谁呢?是从哪里来的?我再不济,也是爹爹的女儿,是陆家堂堂正正的姑娘,哪像你来历不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