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为什么读书
叶芦伟穿越回来前，在邮电学校时经历了一次思想洗礼。 当时的叶芦伟才十四岁，刚刚进入邮电学校，连续一个月不上专业课，只学习党史和思想教育，把当时已有点自主学习苗头的叶芦伟搞蒙了。 由于农村的信息闭塞，上半年瓦片国在校大学生，在全国主要高校和霾都玩了一把资料片是知道的，却知道得极为有限。就记得了几个关键字，什么游行、什么绝食、什么民猪的。万万没想到考入不太心仪却也算满意的中专，学习的内容完全跟想像中不一样。 有了抵触情绪的十四岁少年，自然地就看不起自己的学校。 叶学霸从小被教育书中什么东西都有，黄金啊美女啊等等。于是课也不怎么上，天天泡在图书馆找他自己感兴趣的书读。 一个老牌中专学校的图书馆，对于中专一年级的，刚初中毕业的农村孩子来说，就是天堂。 叶芦伟最多的时候把班上近三分之一的借书证挪自己手里，从图书馆抱书出来看。床上、教室到处都堆着他想看的书。 巨大的阅读量侵占了他全部的时间，第一学期凭着学霸的老底子混了过去，第二学期就没那么幸运了。期末考试出来，叶芦伟除了语文和马哲，其它全部不及格。 但是，叶芦伟马哲考出了惊人的满分！靠着这个突出的优点，学校决定治病救人，给他一次机会，让他重新做回一个正常的邮电中专学生。 背着一个留校察看处分的叶芦伟，十五岁的夏天那是过得相当的低调。 暑假回家的第一天，满红玉女子单打先揍了他一回，叶建国专门请假回来又男子单打了一顿。 第二天叶芦伟写了一篇《为什么读书》的短文，被爹妈两人混合双打了一回。 这三顿打，轻易地将叶芦伟天真的童年，给揍得无影无踪。 那时候的农业户口孩子，除了读书和接父母的班，能完成“农转非”这样伟大的转职外，其它途径基本上完全没有。 按说叶建国的班也是可以接的，但是，叶建国是“干部”！等他五十五岁提前退休时，叶芦伟刚好三十岁，不出意外的话早就结婚生子，断了接班的希望。前世何二流家大姐就是因为结婚了没办法接班的。 叶芦伟考上个“国家分配工作”的铁饭碗学校，十里八乡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还好那时候基本没有恨，大家都还善良着。 这才入学一年，就从学霸退步到因为不及格课目太多，要被退学的地步，你让满红玉怎么在龙光镇和土地庙一带混？那脸还要不要了？还敢不敢去街上赶场了？ 为了挽救叶芦伟可能被开除的命运，不被众乡亲打脸，满红玉给叶芦伟找了一个补习老师。 该老师姓句（gou勾），名蓉梅，泸海某大学毕业，老家在东方红镇，跟龙光镇基本上处在一个县的最远两端。为什么找个这么远的老师？因为句蓉梅现在正在土地庙乡上班。 句蓉梅一九八九年七月毕业，等了三个多月才接到工作分配通知。那一届以及那一年在校的大学生，呵呵……此处无语胜无声。 总之，句蓉梅在叶芦伟开学去了邮电校后，才到土地庙茧站报道，当时是轰动两岸三地的年度重量级新闻。（嘉陵江两岸，龙光、小龙、土地庙三地，嘎嘎。） 本来寒假回家叶芦伟这种属参子（参子，一种淡水小鱼，天天浮在水面上成群乱窜）的毛头肯定是可以听到大量八卦消息的。 可惜秋茧早已结束，老祖宗养了几千年的桑蚕，也没开发出“冬蚕”这个品种，据说香港有几个老头开发了个“天山冰蚕”，那东西又要吃天山雪莲，在蜀川盆地总之是没有机会了。 因着蚕季结束，寒假时句蓉梅早就回了县上丝厂，镇上渐渐淡了这条爆炸新闻的热度。其时叶芦伟正醉心在各种哲学和历史比较书籍中，寒假带了整箱子的书回来抱着读、睡着读、躺着读、各种读，真正两耳不闻乡镇事，一心只读课外书。 偶尔叶呆呆会跑哥哥面前说几句话，不过基本上都会被中二哥哥毛燥着马上赶走，满红玉也不让她打扰哥哥“学习”。所以第一年叶芦伟错失了初识句美女的机会。 现在机会突然就来了。叶芦伟被老妈扭着送到土地庙乡幺舅家住下，然后陪着老妈走路去乡茧站见传说中的私人老师。 那一年叶芦伟十五岁，农村孩子发育晚，刚刚才到长毛的时节。第一次发现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世界都要亮起来”的美女。 叶芦伟当时不是高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全身就像是有几万条毛毛虫在爬，又像是突然被百倍的阳光，刺射得快要流眼泪。手足无措什么的，完全不足以形容叶芦伟初见句蓉梅时的慌乱和狂躁。 是年，句蓉梅二十岁吧，九十年代初的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刚刚快要褪完少女的青涩，走向成熟而又未完全成熟，半透着新红，简单的大气中还夹着少女的娇羞。 那时节的大学毕业生，又特别是句蓉梅那个专业的，更是有着远超常人的气质和优雅，因着大家的渴望和期盼，更是多了一些神秘气质。 叶芦伟和句蓉梅的初见，两人心里其实回荡着的都是“万万没想到……”。叶芦伟万万没想到这个老师如此的美丽和年轻。句蓉梅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学生如此的高……瘦，兼盯着人家看到不转眼。 句蓉梅身高约一米六多一点，站在此时身高近一米八的叶芦伟面前，显得更要娇小一些。之前满红玉只给人家说了家里有个学生要补习下，句蓉梅以为是个小孩子，想想也没多少事，就同意了。哪里知道是个这么大的男……人？ 满红玉简单给两人介绍了下，就忙着走了，留下两个尴尬到手足发抖的初见男女在那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句蓉梅先开口了，让叶芦伟先回去整理下需要补习的内容，下午四点到茧站来找她。每天下午四点开始，茧站的收购基本就结束了，句蓉梅的开票工作也可以同时结束。 叶芦伟可不是一般的什么都不会的学渣，他一边往幺舅家走，一边严重怀疑这个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可能什么都教不了他。没什么理由，纯粹是男人的直觉，因为长得这么漂亮了，怎么可能还要去学习嘛。 叶芦伟也不是那种看见美女就要想恶作剧的剧情男，估摸着句老师能考上大学，高中应该是不错的，邮电校的数学差不多跟同期高中难度一样，内容稍加了点简单高数。 下午四点，叶芦伟还人情化地去找舅娘摘了几根新鲜黄瓜，用个草绳拴着，带着数学书就去了茧站。（九十年代初，黄瓜是用来吃的！） 句蓉梅大方地接过了黄瓜，再伸手拿书时，就像是看到一圈盘着的眼镜蛇，她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叶芦伟看到句蓉梅对数学书的恐惧，差点笑出了声，美女表情很可乐不说，还很亲切。因为自己亲妹子叶呆呆，看到数学书时一般也是这表情。 补习没法进行了，叶芦伟却对句蓉梅有了兴趣，这大姐是怎么混进大学去的呢？还有，害得我们学习一整个月洗脑课的一九八九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都是叶芦伟目前最感兴趣的内容。 句蓉梅毕竟去大学读过四年，那时候的大学真还没有后世那么多的水份。数学这事实在是运气不好哪壶不开提上了哪壶，人家是正经艺术类文科生。 句蓉梅居然是令人费解的音乐学院毕业的！这个在两岸三地早就传遍了的消息，叶芦伟此刻才知道，却只有更加好奇了。 一个名气还不低的音乐学院毕业生，怎么可能被分到这样的……这样的茧站，来做一份开票的工作！分配她的人就不怕被天雷打吗？ 实际上叶芦伟真的孤陋寡闻了。那一届的毕业生，基本上全部分回本地，哪里来哪里去。 象叶家所在地这种小县，一年要安置一百多个大学毕业生，真的是为难了当地人事局。还好最后都安下了，这不句蓉梅就被安在了县丝厂，县丝厂也没地方用一个音乐学院的毕业生，况且！大家心里都知道为什么这一年的毕业生会这么的……嗯，基层。 随即一脚把人给踢给了龙光镇李站长，李站长正好找不到人去更偏更小的土地庙乡开票……就这样，句美女来了。 叶芦伟穿越回来时间太晚，错过了与句美女天天“人约黄昏后”的两个暑假。第三个暑假，也就是现在，叶芦伟刚毕业。 上一世叶芦伟除了早上在家赌气睡觉，白天去钓鱼，下午回来洗个凉水澡后，就会去跟句蓉梅“人约黄昏后”。 叶学霸少年早慧，句蓉梅孤单无友，两人就这样小暧昧了两年多，当然补课这事完全就是个屁，提也休提。 叶芦伟为了掩耳盗铃，白天拚命自学中专功课，第二学年和毕业季，连续两年居然都是学校的“三好学生”。满红玉高兴得只要遇到句蓉梅，就拉着手狠狠地夸她，把自己儿子教得好，浑然不理睬对方红若烟霞的面容。 这一世穿越回来，叶芦伟一直避免去见句蓉梅，上一世被美色所迷，又没有世事人情。丝毫体会不到句蓉梅内心的痛苦和挣扎。 八九年毕业的，当年被打入基层，但是一年之后，绝大部分都陆续开始调回到自己专业领域。到叶芦伟的毕业季，句蓉梅已经在土地庙开了三年的茧子票，却仍然没能调离。 上一世叶芦伟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事情，潜意识里可能恨不得美女永远呆在这里呢。直到多年后偶然想起，才有点明白当初句蓉梅内心的痛苦，可是那时斯人已逝，已经是永远的遗憾了。 这一世穿越回来，叶芦伟就没敢再去接近句蓉梅，不是不想，而是没想明白前，有了更大的责任和担当。 从邮电校毕业回来已经一个多月，穿越前肯定是去看过句蓉梅的，而且以前世的尿性，不说天天去，至少也是每三天赶场天必须去的。 这一穿越回来，都已经十三四天了，却一次也没去过，以句蓉梅孤寂自怜的此时心情，肯定更是愁肠百转，心伤若死。 叶芦伟收购蚕茧，并不是单纯想赚一笔钱，上一世他也不算缺钱的主，这一世以性格来说更不会为了钱去做事。他计划的这个收购大动作，主要还是想试试能不能逆天改命。 现在是七月二十日，星期一，叶芦伟如果再不去露个面，他担心历史被改变后，后果更难以预料。又去镇上抢了李站长的面包车，叶芦伟直接就去了土地庙乡。 在三孔桥头跟满老幺的土匪收购队伍打了个招呼后，叶芦伟把车停在了桥头，这时候才下午三点，街上不要说过车，过人都得挤出双胞胎来。 顺着桥头的小路，叶芦伟有些感慨地溜到了桥洞下河边。这里最先是他童年的乐园，游泳、打水仗、钓鱼摸虾等等，全是美好的回忆。 后来又成了他跟句蓉梅黄昏漫步的地方，一人拿本书，有时坐在河边洗衣的石板上，假装学习，其实彼此都在发呆。 有时两人赤脚去下游一点的地方踩踩沙滩。有时叶芦伟兴趣来了，会去更下游的芦苇丛里脱光了下水去捉几个小鱼小蟹什么的，扔给岸上脸红红的句蓉梅，看她假装惊吓地一蹦一跳，或者她会捡起沙滩上小石块扔过来，企图击退水里的光屁股流氓。 整整两个半快乐的暑假，都发生在这一段长长的沙滩。 叶芦伟站在沙滩边，仰望着三孔桥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体会当时句蓉梅纵身一跃的决绝和不甘，心里不知道是痛惜还是悔恨。 这一世，她还会不会从这里纵身一跃，了结自己和仇人的痛苦，却把剩下的痛苦全部留给那些爱过她的人？ 前一世句蓉梅的死讯，满红玉瞒着儿子近半年，当妈的怎么可能眼瞎到儿子那点心思都不知道。等过年时叶芦伟回老家休假，才知道斯人已逝。当时除脑子一片空白，后来又坐在现在这个位置缅怀了几天，却根本没有去深思她为什么会自杀。 现在叶芦伟穿越回来了，更加的明白不太可能全是因为他的原因，一定还有其它问题，导致句蓉梅走了绝路。 大肆收购蚕茧，导致时空与前一世大大的不同，以此来证明世界是可以改变的，但是人的命运呢？能不能改变？叶芦伟真心没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