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楼阁上观（四）

    胜负落定，观众席上立马爆发出一阵浪潮般的呼喊，先前担心大周三公子落败的看客们此刻叫的更是起劲，仿佛要把嗓子喊破。胜利之下，数百万的人群爆发的喝彩声，毫不吝啬的溢美之词如鲜花般飞扬。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周成的碾压般胜利而呐喊的同时，已经没人记得倒在场外的既狼狈又难堪的赵天纵。他的手骨裂了，肩膀处脱臼，整只手肿的不成样子，面部的肌rou扭曲，只有一只眼睛能勉强睁开。

    然而他看到的，是那个依旧风采的少年，那个少年，有如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峰，硬生生地阻在了他的视线之内。

    欢呼的斗武场上没有他的名字，或许，有人会记得，但记得的也是他的败绩，而非他努力的身影。

    国弱而卑微，国强而骄纵。虽说他的名字中带着一个“纵”字，可他却没有骄纵的资本。当年自以为是的天资，到了如今，早已经化作泥水流入水沟，紧接着糜烂，腐朽，最后消失不见。

    所谓的天纵之资，只有像周成这般的人物，才配拥有。

    “输的果然彻彻底底。”赵天纵心中拧在了一起，苦笑一声后闭上了眼睛。

    斗武场上，周成眼眸深似水，盯着自己右臂上的一道血痕，凝神许久。他从不认为只要是殿试的前一百位，便都是值得一战的对手。于他而言，只要不是黑玉的持有者，前一百位和那些被淘汰的参赛者，没有太大的区别，实力上的差距，注定了彼此之间不会站在同一个高度，自然所看到的风景也是不同的。

    直到今日，赵天纵的表现超乎他的意料，就像一副已经完成的山水画中，突然又被人添上一座不起眼的小山。

    虽说细微，但这座不起眼的小山却实实在在地改变了这幅山水画。就像不久前，刚刚多出的那座高峰一样，不同的是，小山改变的是气氛，高峰改变的却是整个格局。

    天凤楼，辰云的目光落在被抬出斗武场的赵天纵身上，眼中的冰冷带着一丝凝重。随后，他的眼睛又移向周成，那丝凝重，蓦然就重了好几分。

    自佛宗三十六境内一别，不过短短时日，其实力便又有精进。而且，相比之前，他的动作似乎变得更加玄妙，隐隐地在贴近某些轨迹。这种轨迹，并非是毫无意义的招式，而是带着威压与震慑的力量。总之，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白天木见辰云目光之中的凝视，便开口问道，“你觉得这场比试如何？”

    辰云沉默了片刻，嘴唇微微一动，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忽然间又停了下来，闭口不语。

    一旁的周青炎，巫南，尉迟老术以及雷岩四位老人见此，眼中都不可多得地闪过一丝精光。

    仅仅是认真看了一场，便已经心有所会，无愧是妖族。

    而在接下来的比试中，辰云开始了认真的观察，那对紫色的眸子变得越来越亮，而他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承认错误总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辰云干脆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看场上的比试。不过大多都没什么看点，要么是全面碾压，要么是互相缠斗，可谓没有丝毫水平可言。

    唯一让辰云感兴趣的，反倒是戒愚的比试。

    一直以为戒愚实力不强的辰云这一次真的大开眼界，平日里乖巧的戒愚在战斗时和觉色一般疯狂，背后的四圈金色佛光照耀的瞬间，强悍的威压席卷四方，吓得对面那人脸色都白了。

    日落黄昏，比试却依旧在继续。

    最后一场，由罗泽，对战孙然。

    辰云的眼神在罗泽出现的瞬间就变了，变得残忍，嗜血，变得有点像野兽一般。若不是白天木冷喝了一声，辰云断不可能像这样冷静地观看这场比斗。

    不得不说，身为大冰王朝的继承人之一，罗泽的实力同样强大地无可匹敌，仅仅几十个呼吸之间，那名为孙然的年轻人便已经重伤昏迷，再无一战之力。

    似乎是感觉到辰云的目光，罗泽的双目投向天风楼上，在看到那熟悉的人脸后，不由得有些吃惊，但随后，便立马收敛了，反而冲辰云微微一笑，好像两人是多年不见的朋友一般。

    “喜怒不形于色，这罗泽的确有过人之处，或许不久的将来，会是未来大冰王朝的主人。”尉迟老术点头说道，给予了罗泽极高的评价。

    “此人不仅天资超然，就连心思也非比寻常，据闻如今在大冰王朝内，罗泽一脉的势力已渐成局势，传闻就连阴阳罗也已经被其招纳。加之其母亲冰妃的暗中培养，若无意外，未来的冰帝极有可能便是此人。”白天木补充说道，脸色略有凝重。

    “妖小子，你若是想要杀他，不趁早一些，怕是以后都没机会了。等有朝一日他真成了冰帝，你便只能与整个王朝帝国为敌。以老夫看来，那种情况下，你的下场只有一个，便是死。”雷岩说的极其直白，丝毫不加掩饰话语中的杀意。

    辰云深吸了口气，脑海中无法抑制地想起冷凌香的身影。

    那件事情的所有相关者，总有一天是都要死的。

    仿佛察觉到辰云身上的杀意，没有说话的巫南忽然开口说道，“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替你杀了他，哪怕后果有些严重。”

    听到这句话，辰云的身体微微一抖，情绪起伏之大，很是罕见。他睁开双眼，看着斗武场上繁闹的喝彩声，最终还是说道，“我想，我更愿意自己动手。”

    “既然如此，那就罢了。不过，想要杀大冰的继承人，若是自身实力不足，就算是有再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依旧是无法抓住的。”巫南说道。

    辰云点了点头，目光重新变得平和起来，他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的。

    ……

    月明星稀，一天的比试已经结束，除却辰云外，九十九位参赛者如今只剩下了五十位。

    而经过这一轮下来的观察，果然有望进入前十的，还是那些黑玉的持有者。而其中，前三的争夺者，尤为激烈。

    大周的三公子周成，大冰王朝的罗泽，大夏的拓跋宇，寒山老人的嫡系后辈寒子彻，以及从未听说过的少女，岁璃心。这五人，乃是前三最强有力的争夺者。

    至于戒愚，虽说实力也不差，但毕竟相比较之下，年岁就比人家小两岁，加之在小虚山上不是偷懒就是休息，能够进前十就已经是佛祖保佑了。

    现在，辰云是真的有些后悔此前没有努力修行了。否则，也不至于被司瑶打成重伤，以致于无法参赛。

    “妖小子，给你的东西好好学，好好看。别总是自己一个人在空间一道上瞎琢磨，万物之间皆有联系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白天木嘱咐了一句，挥手之间，便将辰云和楼下的阿凝，石头三人送回了酒楼。

    不过是眨眼之间，眼前便不再是宽阔的斗武场，而是狭小的房间。石头两眼迷茫，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一如之前。

    阿凝显然不止一次经历这等事情，显得很是平静。而辰云脸上虽然没表现出什么，心里却每每都极为嫉妒，白天木在空间一道上的修为，的确走的很远。

    “回去休息吧。”辰云对着石头说道，同样也在对阿凝说。

    最近有客人离开，已经空出了一间房，阿凝自然没有借口再留在这里，替辰云关上房门，便离开了。

    空荡荡的房间内，只剩下了辰云一个人，他盘坐在榻上，思绪沉入金丝空间中，一步一步地慢慢接近空间的大道。

    窗外，月亮如玉盘般悬于夜幕中，周围的星辰黯淡无光。

    院子里，一个年轻的身影挥汗练拳，眼中的神采坚定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