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辰与云
“住手，不要伤害他！” “小狸，你让开，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成为我们的养料。你保护他，最终会害死你自己的。人是怎样一种生物，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连自己最亲的兄弟都可以手刃，恩将仇报这种事情，还少吗？”自怪树之中传来的声音焦急，恨不得立马将少年的头拧下来。 “呸！你们妖才是恩将仇报的生物，怎配与人类相提并论。” 少年目光冰冷，直接啐了一口骂道，丝毫不怕那怪异的妖树。这等胆量，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惊讶，在这样恐怖的妖怪面前，竟还能如此淡定自若，出口骂人。 “你这个臭小子，我杀了你！” 两只黑色的鬼手，直接绕过小狸，宛若两道黑色的闪电，急速向着少年掠去。少年的瞳孔一阵收缩，一股极度恐惧的感觉自心中升起，自鼻尖，似乎都能闻到死亡的气息。 “不要，精树爷爷，不要杀他！你要杀他，就把我一起杀了，反正我的家人全死了，一个人活着也没有意义。”那鬼手速度极快，小狸根本来不及阻止，干脆一把抱住了少年，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下那两只鬼手。 “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你觉得这样做值得吗？就算放了他，他也不会感激你今日之恩，他日若是再碰上，没准还会直接杀了你。他体内的力量，可是足足有千年的修为！给他时间，必将成为我妖族的一大祸害！” 苍老的声音自枯老的躯干之中传出，两只如黑色丝带的诡异双手，漂浮在半空之中，就像两条剧毒的蝰蛇，随时都会一扑而下。 “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你真是和你父母一样无药可救，就是因为这样，你们这族才会被那些臭道士杀的一个不剩。”枯树中的声音充满了怒气，然而听着却让人心中莫名产生一丝悲凉，那漂浮在空中的两条毒蛇，嗖的一下收回，变成了两根普通的树枝。 少年愣愣地，目光看着那棵枯老的绿树缓缓地消失在视野之中，就像看着一个暮年的老人正逐步走向自己的死亡，说不出的悲伤，说不出的哀愁。 妖，也有如此的感情吗？ 不，这只是假象，村里的老人不止一次说过，妖怪有着迷惑人心的感情，那份似人，甚至比人还要丰富的感情，不知骗了多少纯真善良的人类。妖怪，就是恶的载体，一切的邪恶都来源于他们，眼前所发生的，也只是迷惑自己心智的乱象。 一把推开那柔软的身躯，少年双眸冷冷地盯着对方，口中寒气逼人，“我不需要妖怪救我，给我滚！” 小狸身子一颤，眼中透出的悲凉似一把把的冰剑，刺进少年的心中，不由得让他心中一阵微痛，就像整个五脏六腑都在被地狱之火焚烧。 没有话语，幽暗的深林之中寒气慎人，一如少年的目光一般。那红色的身影，双手负在身后，两耳耷拉下来，低着头就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没有人看见，她那双尚未化作人手的红色爪子，紧紧地抓在一起，妖红的鲜血渗出，沾染其火红的毛色。 “再见！” 平淡地不能再平淡的话语，却带上一个柔和的微笑，火红的身影转身离去。少年的心中于此时蓦然一痛，自己都这样对她了，她怎么还能对自己露出那样的微笑。 砰，少年倒在地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两眼无神，脑海之中更是一片空白。此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停滞了下来，全身无力，心中的疲惫像是经过了上万年的折磨才会拥有。那种遗落，被所有人抛弃的感觉，就像暴风雨之中独自一人在艰难地走着，没有一丝光亮，脚下的路也永远没有尽头。 黑暗之中，少年的两只眼睛沉重地合在一起，心中的劳累则变成一个又一个的梦魇，带着他回到两天前的一个夜晚。 那时，他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小孩。 ...... “哈哈，云子，今天累坏了吧！来，尝尝我母亲烙的烧饼，可香了！”十二三岁的少年，穿着劣质的粗布短衣，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喷喷的烧饼，撕成两半，一脸开心地递给他旁边和他年纪相差不多的孩子。 “啊，今天居然是烧饼，你真有福气。” 说话的孩子名叫辰云，是这村子里唯一一个有正经名字的人。听一些长辈们说，小辰云被捡到的时候，脖子上就挂着一个残破的玉坠，上面刻着一个图案，当时村里的人没人认识，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说了，这是一个字，至于什么字，那就不知道了。于是，好奇心重的人立马有了兴趣，照着那个字，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差不多的图案，带着这个图案，在赶集的时候托人去那集市之中特地问了。 回来后，大家才知道，这个字，叫“辰”！ 然后就有了辰云这一名字，想当初，为了找一个文化点的字来与那“辰”字相对，全村的人还特地集中起来讨论了一番，有些村人一脸严肃，思考了许久之后给取了一个叫“辰狗蛋”，还有的说叫“辰二牛”，“辰大爷”，当然，都是被否决了。最后，还是村里声望最大的老人，抬头看看天空中漂浮的白色云朵，取了一个字，“云”，来与“辰”字相对。重要的是，“云”字，是老人识字生涯中为数不多的认识的字。 “怎么样，香不？” “嗯，真好吃，比前几天的番薯还好吃。”小辰云两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半个烧饼，就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吃着。等吃到一半的时候，他又收起还剩下大半的烧饼，放在怀里。 “怎么不吃了？” “先收着，等晚上再吃。” “嘿嘿，看你那样，等明天我再带点好吃的给你。天色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屁股又要遭殃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 小辰云挥挥手，脸上带着一丝的不舍，二狗是他最好的朋友，且二人的年纪相仿，从小到大玩在一起，劳作时也在一起，有什么好吃的，两人对半分，有什么好玩的，两人一起玩，不分彼此，比亲兄弟更像兄弟。 黄昏下，孤独的影子被拉地很长很长。白天，他可以和别人家的孩子一起玩，但是到了晚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回到山上的小木屋，小辰云直接躺在了稻草床上。这小木屋，是村里的人一起为他建的，虽然不大，但却充满了温暖。自小，他便生活在这里，有空闲时间的村人都会自觉地过来给他送吃的，直到四五岁后，小辰云便已经开始替村里人干些小活了。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八年。 八年里，小辰云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大家庭之中，为村里人做事，以养活自己。而今天的劳作几乎都是体力活，全身早就疲惫不堪了。不过也因此，小辰云也赚了不少，相当于平时的两天呢！ 想着想着，小辰云便睡去了，怀中那半个烧饼，还热乎着。 深夜里，没有一点声音，连平日里经常能听见的狼嚎都诡异地消失了。在这个偏僻的村庄里，夜幕一遮盖下来便是寂静的夜，可是今天，却寂静地太反常了，虫鸣，鸟叫，兽吼，一丁点的声音都不曾传出。 整个空间里，都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味，似血腥之气中夹杂着茎草的涩味，令人喉咙发苦，内心发寒。那诡谲的气息，像黑暗之中一条条的毒蛇在你耳边发出嘶鸣，你不知它身在何方，但它却可以轻易地夺走你的性命。此刻，走在这暗林之中，便是这样的感觉。 “该死，该死，为了这颗千年妖心，二十几年的同门居然也要暗算于我，这个混蛋！” 鲜血自左胸口处不断地流淌而下，一名青衣束身锦袍男子全身沾满着鲜血，右手捂着心口，面目狰狞。其左手上，一截小臂已经被削去了大块血rou，不仅露出白骨，还滴淌着鲜血，流进草丛之中，顺着茎叶渗进泥土。 “血流的太多了，五脏六腑又遭到破坏，最多半个时辰我就该见阎王爷去了。可惜这妖心太过霸道，以我现在的状态，就算能成功移植，也肯定会爆体而亡。”青年意识已经渐渐模糊起来，但其眼中的恨意却是滔天。 “楚风，这千年妖心，就算毁了我也不会给你。” 说话间，青年左手里那个妖红的rou球扑通扑通地跳动着，每一次跳动，这颗心都会散发出一丝微弱的血芒，这血芒虽然微弱，但其内所蕴含的力量，却有着毁天灭地之力。仔细感受下，空气里弥漫着的那诡异的气息，竟就是由这颗妖心散发而出。 青年的步伐越加缓慢起来，眼前已经有了模糊，虽然他已经使用秘术暂且保住了自己的命脉，但实际上，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其心脏早已经不再跳动。只是其心中，还不甘心就此放下。 毁？还是不毁？ 手中紧捏着那颗妖心，青年的心里在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