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真正的考验

    隔了几月后，再度回到了凯利女学。临近冬日，凯利女学里也有了很大的变化，还没有飘雪的校园，看着已经是一片秋妆凋零的萧瑟样。唯一还有些绿意的，也就只有佩罗负责的那几个温室大棚。

    提早了的晋级考核，比苏子曾想象的要残酷许多，熬不过“百元大关”的人，达三分之二之多。班级中剩下的人，细细数下来，只有十人左右。

    没有人喜欢别离的情景，凯利的淘汰是真实又残酷的。温麦雪组织了一次送别会，在了这次别离会上，每个女生都分到了一份手册。那些被迫离开的女学生们，其中有一部分人选择了到道泉大学之类的高校继续进修。而另外一些，则是选择了直接或者是踏入社会，或者是嫁为人妻。

    尽管是被凯利女学淘汰了，但在凯利求学过的经历等同于为她们镀上了一层华美的嫁衣，能够帮助她们跻身上流社会。

    让苏子曾有些意外的是，相似的手册，免于淘汰的她们也分到了一册，但是从了厚薄程度来看，竟然比淘汰了的女生还要薄许多。

    送走了那些女生后，温麦雪让剩下的十余人全都留了下来。“欢迎大家能继续留在凯利女学。对于此次的晋级考核，我相信大家的印象都很深刻，因为凯利女学内部办学的调整，给大家造成的不便，我深感抱歉。”

    话说到这里时，温麦雪的语气顿了顿，教室里紧跟着弥漫起了一股伤感。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温麦雪的情绪变化。坐在了前排的几名女生小声的啜泣了起来。连着一向和温麦雪不对牌的苏子曾都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所有在座的人，都知道凯利女学即将要被吞并的命运，对于温家来说，苦苦支撑了两百多年的事业要被取缔，而对于其余女学生来说，是对这所呆了一年多的古老女学的惋惜。

    “你们每个人都看到了，我先前发给离开的同学们一本手册，那里记录了凯利近五十年离开的所有女学生的联系方式。这是凯利给她们的一份践行礼物。”温麦雪再度开腔时，声音又恢复了平日的清亮。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简单的调整而已。

    那一本手册竟然是...苏子曾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凯利这一份礼物还真是不小。作为一个过来人，她很明白，那样的一份清单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一个庞大的人际圈。而人际圈是任何一个刚跨入社会的年轻学生所缺乏的。

    “而我分给你们的手册。是近五十年来，最成功的一百位凯利女学的女学生的联系方式，夹在手册中的，则是凯利的推荐信。”听完了这席话后。大多数女学生都低下了头，去查看那本手册，已经有人禁不住发出了惊叹声。

    苏子曾并没有动。她只是盯着温麦雪，反之，温麦雪也在看着她，两人都嗅到了空气里，因为对视而产生出来的火花。摩擦碰触着。

    和其他人认为苏子曾是靠侥幸通过了晋级考试不同，温麦雪深知，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幸运可言。她是凭借着一手漂亮的桥牌技术而通过了纽约之行，那苏子曾靠得又是什么？

    坐在了教室正中的苏子曾嘴角轻扬，迎上了视线。温麦雪则是再度发言道：“同时这也是你们明年的课程表。”

    此话一出。连坐着稳如泰山的苏子曾也立刻有了反应，她好不容易熬过了晋级考试。可别再栽在这份古怪的课程表上。

    这份联络手册和一般的联络手册没什么不同，除了记录了凯利这些女毕业生的入学和毕业后的经历和成绩外，还详细地描述了她们的性格和喜好。

    “这算哪门子课程表？”苏子曾嘀咕着。

    “你们可以轮番拜访上面的名女人，”这一本手册上的才是真正的凯利女学的精英，她们比起一般的名媛，还多了一种特质，成功的特质。每个人不仅有着体面的身份，还有着自己的事业，“然后通过她们和自身的帮忙，在毕业前，创立属于你们自己的事业。”

    “自己的事业？”女学生们又喧哗了起来。凯利女学的最后一届毕业生们都对于这个苛刻的条件很是意外。所有人都以为只要熬过了晋级考试就已经算是小有所成了，想不到...更难的还在后头。

    “事业是一个相对狭义的概念，我需要和你们声明一点，凯利女学要培养的，是两种人，一种是凭借家族上位的名媛，这一点，在座的各位并不难做到。另外一种，是凭借家族和个人魅力更进一步，成为真正的名女人。”站在了讲台上的温麦雪此时俨然化身成了一个激昂陈词的政治家，事实上，她也具备了一个合格女政治家的全部要素。她美丽，年轻，有着良好的教育和家庭背景，这一切都可以化为她跻身世界名女人的奠基石。

    名女人和名媛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名媛是静养在壁上的观赏花朵，而名女人则是可以随着地球转动的经纬脉络。凯利女学的办学理念在了这一刻，升华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说的容易，又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基础。”这句并非是出自苏子曾的嘴，因为此时苏子曾的所有注意力，都被手册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住了。所有的议论声，都成了浮游在了耳边的杂音。

    “我知道在场的很多人会感到不满，认为是我假借着学校的名义，拉高了毕业门槛，”温麦雪走到了教师的正中。离开了高人一等的讲台后，温麦雪仿佛走下了神台，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娇小的女学生。

    “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我还有一个jiejie。”温麦雪似乎陷入了回忆中。这回没有人发出质疑声，虽然教室里的所有人，都为这个意外的消息，而感到震惊。

    “我的jiejie，她聪明，美丽，可以称做是‘上帝的宠儿’。在她的映衬下，我充其量是一只丑小鸭，再怎么扑翅，也达不到天鹅的高度。”温麦雪的手臂作势摆了摆，她从小学舞，随便一个姿势，摆得也很是柔美，但看在了所有人的眼里，却感觉到了一种绝望的美感。

    在那样的大家族里，有这样出色的一个jiejie，无疑是一个灾难。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包括现在很看重我的那些人，”温麦雪停下了手，双手环绕，静静地矗在一旁，有那么一会儿，她好像又变成了那个远离温家人视线的自卑的温麦雪。

    “温子慕，她的另外一个名字叫做New,”温麦雪说出了那个禁锢在了她心里多年的名字。

    没有听说过New的人小声地询问着，听说过的人则是交头接耳着。New已经陨落了，但这并不妨碍她曾经的盛名，那个带着东方美感的女人，是最早引起东方风潮的人。

    “知道New的那场事故的人，已经不多了。我也不想再多费口舌说明那之后，发生在我周遭的变故，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没有人是天生的强者，你可以选择做一个受着家族庇护的名媛，也可以选择做一个长袖善舞的名女人。而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掌握在了你们自己的手中，”温麦雪还是站立在一旁，她的肩膀有些发颤，提起温子慕需要很大的勇气。

    “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句话很好地调动了大家的情绪。在这个和平的年代里，原本每个人的命运都可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现实中，总是事与愿违的。进入凯利女学的女学生中，很少有人是真正追随着自己的意愿进入这所古老的女学的。

    出生，成长，求学，工作，结婚，生子，衰老，这一切原本就是家庭或者更该说是社会替她们安排好的。一步一步，或是泥泞，或是荆棘，都是要走下去的。

    而这一刻，这群还是懵懂不知事的少女们却被告诉了，她们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这无疑等于是解开了束缚在奴隶脚上的枷锁，任由她们去追寻属于自己的自由。

    “就算是金制的枷锁，它终究还是枷锁，”温麦雪放开了手，做出了一个开锁的动作，她的举止优雅，又像是带着魔力，教室里似乎有了“咯啷”一声的枷锁落地的声音。

    “你们可以现在就站起来，选择放弃，紧随着离开的那些女学生，这样就不用浪费剩下来的一年多时间。”谁也想不到，在送走了一批学生后，凯利女学会立即开展新的一轮淘汰。这份“课程表”，已经不再轻飘飘。选择了留在凯利，就意味着接下来的一年，没有任何文化课，直接面对的，是比生存更残酷的竞争课。

    这份重担，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承受的起的。这一回，她们甚至连“一百元”的保障基金都没有。

    教室里，先是一阵死寂，再是一阵低语，随后，又是一阵桌椅移动的声响，有人站了起来，选择了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