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无烟的战争
听苏子曾的口吻,并没有过多责备的意思,周大根搓了搓手,语气凝重地解释着:“小老板,如果你答应了商先生的要求,我只能辞职了。” 从周大根决心复出,苏子曾放心地将酒行全部交到他手里开始,周大根和苏子曾之间,早就已经不是简单的雇佣关系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说不清的,苏子曾出身富贵,周大根一生落魄,但两人都曾从人生的高峰上跌落,都经历了折翅之疼,才有了今天这段来之不易了的忘年交的情谊。 在今天之前,苏子曾还是一个惬意的酒行小老板,但现在,她却要面对骨干请辞,合伙人撤资的风险,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大根叔,你先慢慢说,”经验告诉苏子曾,无意义地甩泼是最差劲的招数。菲林老师的课告诉她,懂得倾听是女人降服男人的必杀技之一。 “商殷提出的法子,的确是能让我们的酒行起死回生,他建议对未成年人卖酒,还有推荐销售廉价酒搭配各类饮料,比方说葡萄酒搭配雪碧。”周大根说出了商殷有关于经营方法的改良要求。 “第一条,我也不赞成。第二条,听上去是可行的。”对未成年人售酒是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一条建议。Z国的立法没有明确的规定相关的处罚,是一个明显的法律漏洞。但是,本着一个初入商场的生意人的道德,苏子曾还是拒绝了。 周大根见了苏子曾的反应后,也松了口气,他还担心老板在听了他的回答后,会和商殷一样翻脸只认钱。 “第二条,是因为我身为一个以酒为生的老人的尊严,”周大根的回答掷地有声,他拍着胸膛,指着酒行架子上的酒:“商老板说得搭配销售,其实是条财路。” 苏子曾也知道这是条财路。确切地说,国内开始风行葡萄酒后。很快就出现了雪碧之类的饮料搭配葡萄酒的喝法。对于还不习惯葡萄酒酸涩口味的Z国人来说,参入了甜味后的葡萄酒,更好下口了。可以说,这种搭配法,引领了国内葡萄酒业很长时间的主流趋势。 “但也是条贼路。它可以将国人的葡萄酒业发展和品酒的味蕾拖后十余年,甚至是几十年。”周大根有着喝酒人的尊严,他的意见简单而又包含了力度,就像地道的Z国名酒。 “一瓶葡萄酒的口味。是无数酒庄几十代人辛苦积存下来的,可以看做是葡萄的眼泪。国人喝酒时,最初的入口酸涩是再所难免的。走低端的路。也是国内的葡萄酒生产商必经的,如果破坏了最初的适应步伐,那以后就没有纯粹的红酒,也没有品位不断提升的顾客了,”周大根的话透着股辛酸。他曾见过一车车的假酒,被销毁了,也看过一个个烧了一辈子酒的老工人们痛哭流涕。 这是一种纯粹的尊重,几百年功夫,Z国才有了属于自己的地道白酒。那也该用了同样的时间,才能拥有一个不逊色的行业。任何投机取巧都是不允许的。 周大根说到了最后,眼里满是激昂,却没了底气,他不知道这番话有多少作用。商殷对于他的这番见解嗤之以鼻,相同的路,国内早晚会有人走的。Z国在这十几年里,变化是翻天覆地的,各类赚钱的伎俩,也是五花八门,入口的食物几乎没有一样是让人放心的。 “就依了你吧,”苏子曾在周大根的肩上拍了拍,装出了副轻松的语气,“你只管看着酒行,资金的事,我会想法子说服商殷。” 和酒行刚经历的寒流相比,第三区的其他地方,已经是春意满园了,苏子曾出了酒行后,就给商殷打了通电话。 “周末晚上,我的游艇上开了个派对,苏小姐有空,可以携男友一同前来,具体的事情,到时候再商量。”商殷抛给了她这句话后,就收了线。 商殷的私人游艇,可别是条贼船,苏子曾还没拿定主意,电话就又响了起来。难不成商殷又改变了主意不成。 “大小姐,老爷回来了,叫您和常秘书母女一起到机场接机。说是他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王秘书公事化的说了一通,又拨了个相同的电话给常玫。 周三,道泉大学应该也是全校停课才对,苏子曾没心思等司机,就直接拦了辆出租车就往机场赶去。出租车开进了宽敞的机场大道后,苏子曾才想了起来,方才王秘书用了“他们”。这个他们是不是包括了言无徐。 “紧张什么?”苏子曾不由地看着汗津津的手,真要紧张,也该是常玫紧张才对。她忘记了,言无徐出国这件事,常玫从始至终都是被蒙在了鼓里。 所以当接机口处,常氏母女翘首期盼着数月不见的苏庆长时,见到了那一对从了出口处缓缓走来的亲昵男女,两人瞬间就石化了。 苏子曾则找了个座位,好整以暇地等着压轴好戏。 “她...”常玫很快就噤了声,两母女的视线一致落在了言无徐和苏庆长交缠着的十指上。十克拉的梨型钻套在了言无徐的食指上,而苏庆长往原本秃秃的手上,也带了一枚成色上好的婚戒。 “我和小徐上个星期已经在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了,”一如往昔的命令式口吻,苏庆长宣布之后,就将身旁的娇妻又搂紧了几分。 他没有携带着他的那根拐杖,因为他现在身旁已经多了个最“暖手”的拐杖。 常玫的表现很出乎苏子曾的意料。这也再次看出了常玫是个不同寻常的女人。苏子曾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撞见杭一邵携得女伴时,她毫不犹豫地给了那个狐狸精一耳光。 而此时的常玫却只是叫着司机,接过了苏庆长等人的行李,更甚至于,给苏庆长和言无徐这对新婚夫妇,额外安排了一辆专车。 她的从容和冷静,让苏庆长很是舒心,这就是常玫,无论是面对了如何的惊变,都能保持从容不迫的态度。他见过的唯一的一次,常玫的失态,是在乔初的葬礼上。 苏子曾被安排坐在了常氏母女的那辆车上,她不想和两人挨得太近,就坐在了前座上。一路上,能看见两旁的车景,杨柳飞扬,有几只早归的南燕从了绿枝下梭过,看在了人的眼里,像是特意来凑热闹的。 常池憋了一会儿,再看看前座上一声不响的苏子曾,见她的脸色,好像对这一切都是见怪不怪,心里更断定是苏子曾对两人的婚事早有所值,甚至还从中使了手脚。 苏子曾对于这起婚事的震惊程度,也仅仅是低于常氏母女而已。她心中,隐隐替母亲乔初感到不值,原来人的爱情,也只是如此的脆弱。才过了个晚冬早春,就全变了。 “妈,你也不说说话,你没名没分为苏家卖了几十年的命,就被那么个小狐狸精骑到了头上,”常池感觉到了威胁,这阵子,杭一邵有些反常,他开始和一些女生约会,对她却是爱理不理的。现在,言无徐居然攀上了苏家女主人的座位,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苏子曾透过车镜的反光,看着常池的反应。四方的镜子里,折出了一双清冷的眼,常玫的眼。就好比冬日的一潭死水,没有一点的心漪波冬。“事情才只是刚刚开始,我已经伺候了一任苏家女主人,不知这一任能呆多久。”常玫也看向了窗外,正见了一只蝇虫不知死活地撞上了车窗,撞了个粉身碎骨,黄绿色的液体流了出来。 到了苏家之后,苏庆长就将事情交给了常玫,先行去书房处理公事了。对于言无徐此番回来,身份上的巨大改变,让那些佣人吃了一惊。常玫则是吩咐着,清理了一间空房出来,说是给新夫人的。“记得,给小夫人的房间,布置的妥妥当当,试衣间和鞋橱也全都少不得,小夫人的衣物可真不少。”常玫的刻意吩咐,让几个女佣人忍不住,咧开了嘴,却不敢笑出来。 “不用了,我和老爷一间房就是了,”言无徐将这些都看在了眼里,小心地看了常玫一眼。新婚就不同房,感情又怎能维系的住,常玫这不正是欺负她年轻不懂事。 “我倒是忘记和小夫人说了,庆长脚有些不好,完事后不喜欢和人同睡一张床,早几年那些女人都是这样安排的,而且他有时会脚疼,需要有人揉捏脚,也需要专人陪护。”常玫说话时,还是一样的表情。 常玫语句里带着的暧昧,还是让言无徐红了脸。苏庆长身边不缺女人,但从没有真正有一个人入住过苏家的大宅,这一点,才是言无徐赖以生存的最根本。 “谢谢常秘书长提醒了,”言无徐看向了苏子曾,她先前一直不敢直视苏子曾。方才和常玫间的对话,苏子曾一直没有发话,她不知道,苏子曾是否会想常玫那样,嫌她夺了苏家女主人的位置。 “那就麻烦常秘书去布置吧,我和小徐还有些事商量,”苏子曾总算开了口。听到了那句小徐后,言无徐的眼眶立刻湿润了,子曾没有怨她,至少在苏家,除了苏庆长以外,她还有人可以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