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设议相救
晚间踏入忘月居,胤禛的心情更加愉悦。对他而言,此时正是爱情事业两得意,焉能不意踌志满? 俏佳人倚窗斜立,一袭白底红玫瑰印花细绸旗袍长及脚面,海棠花式白玉挑心自脑后挽着松松的低鬓,微微仰着头凝视窗外,入了神,连他进来也浑然不觉。 胤禛见她一派慵懒恬淡的模样,比之平日活泼灵动另是一番风致,不觉心痒,轻轻上前自身后揽住纤腰靠向自己怀中,俯下头在她后颈窝亲吻摩挲,手上一紧,笑道:“难得爷的容儿也会这么安静!瞧什么这么出神?” 玉容微微侧头,躲了躲喷在耳畔的他的温热气息,叹道:“听说八爷被押起来了,心里有些担心八福晋!真是多事之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让人心里没着没落、提心吊胆的!”想到胤禛被隔离的那些日子,她的心情更加沉闷。 胤禛神色一僵,略带责备道:“别人家的事你那么关心做什么?这些事与你无干,别想了!嗯?” 玉容苦笑了笑,道:“可怜微云,还不知伤心成什么样子呢!爷,你说皇上会把八爷怎么样?辛者库贱妇所出,这话真是叫人心凉!” 胤禛忙伸手轻轻握住玉容的嘴,怒意自目中一闪而过:“越来越不把爷的话放在心上了!皇阿玛的话你也敢议论?” 玉容淡淡瞟了他一眼,道:“容儿只是感同身受罢了,爷忘了吗?容儿出身也不怎样呢!虽不是辛者库,但在你们天潢贵胄眼中,也称得上‘贫贱’吧?” 猛然回想乌思道的话,胤禛身子一颤,心莫名刺痛,执着她冰凉的手,明亮深邃的眸子深深的映在她明媚如水瞳仁中,缓缓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似承诺般一字一字道:“爷这儿只有你,爷这辈子定不负你!容儿,你还要爷怎么样你才放心?” 透过光滑柔软的绸衫,他的体温和心跳阵阵传入掌心,一股凉凉薄薄的暖流如电流般迅速传遍全身,带起人心中温柔感动的颤栗,她鼻子一酸,差点滴下泪来。胤禛从未见过她这般楚楚怀忧的模样,心中爱怜不已,轻轻勾起她的下颔,俯身吻在她的眼上,柔声道:“不许哭!爷被关在大内都没听说你哭,这会子爷好好在你面前,你居然哭!” 玉容破颜一笑,手帕轻拭眼角,道:“那时候担心着急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哭呢!”她抬眼望了望胤禛,想求他替胤禩求求情,转念一想他们兄弟明争暗斗如火如荼,说不准这里头还有他的功劳也就打住不言。 身在皇家,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能理解他们的一切做法,可是心中到底不能释怀。想到胤禩那样一个温润如玉、清远如月、用情专一、待人如沐春风永远噙着笑的佳公子遭此飞来横祸打击,她不觉一阵惋惜难过。时至初逢,已然过去四载春秋,那个柳梢掩面、临湖独立的公子,何等风姿绰约、清秀逼人,不想流年不利,连连遭遇不意祸事,可还能保持那份至情至性么? “怎么?还在想着老八的事?哼,老八真是有女人缘啊,这京城里的女人不管大家闺秀还是寻常民女,提起八贤王都要两眼放光,原来爷的容儿也不能免俗!”胤禛悻悻然,脸拉得老长。 玉容撇撇嘴,指尖在他如水光滑的前襟上轻轻划过,嗔道:“爷这是喝的哪门子醋!天下女子敬重他、崇拜他那是因为谁不想找一个像他那样用情专一的夫君?” “还敬重?还崇拜?”胤禛眉毛挑得老高,冷笑道:“你说的他这样好,必定也是敬重崇拜了?既然如此,你今晚一个人好好的敬重崇拜吧!”说着气忿忿就要走。 玉容又好气又好笑,自身后紧紧抱着他,身子伏贴着他的背,软语温言呖呖求道:“好胤禛,好爷,不要走嘛!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萝卜留给别人,容儿只守着自己的青菜就好满足了!” 胤禛忍着笑,不冷不热“哼”了一声,也不回头。 玉容腻在他身后,不住用脸蹭着他背后,嘟囔道:“容儿好敬重爷,好崇拜爷,可以了吧?” 胤禛一笑转身将她搂个满怀,笑道:“若没有最后那四个字,爷倒勉强信你!”说着紧紧扳着她的双肩,让她正对着自己,道:“你说说爷用情够不够专一?” 玉容一愣,哼哼唧唧躲不过去,便道:“算是吧!” 胤禛大为不满,不屑道:“你倒老实!心里一定说爷不如老八是不是?老八那是不懂变通自找苦吃!爷每月不在你这那几日都自个歇书房了,这也是为了你好,小妮子还不识好人心!你记住了,”胤禛忽然换了极温柔极郑重的口吻,“容儿,爷对你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得到,记住了?” 玉容一呆,觉得他的话中似有深意,可细细思索,却又什么也不沾边,不由满眼疑惑,愣愣的瞧着他。 “记住了?快说!”胤禛有些发急,手上也加了劲。 玉容疼得龇着牙“嘶”的一声,忙道:“记住了,记住了!” 胤禛仿佛松了口气,在她颊上一吻,笑道:“记住就好!” 是夜,九爷府中,胤禟正和胤俄密议要怎生向康熙替胤禩求情。胤禟倒还沉静,手指无意识轻叩桌面,道:“这事不能急,老十四最迟后日回来,咱们得一起想个周全法子好好参详参详,不然只怕弄巧成拙反而害了八哥!你看呢?” 胤俄“砰”的一拍桌子,震得桌上茶碗乱跳。他愤愤不平冷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怒目圆睁大叫道:“这有什么好参详的?分明就是老爷子偏心、出尔反尔,下好了套子叫咱们钻!反正我是死也不服!大不了把我也关起来好了!” “老十,不要意气用事!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要紧的是把八哥救出来!”胤禟皱皱眉。 “这不着了吗!也不必等老十四,明儿一早咱们就去乾清宫跪着,要是老爷子当真那么绝情,大不了一头碰死在金銮殿!”胤俄恨恨气道。 胤禟脸色一沉,喝道:“胡说!你真是——” “九爷,有客来访,”胤禟一句话未说完,他府上的秦管家小心翼翼的敲了敲书房的门。 胤禟正心烦意乱一肚子火,闻言冲着门冷然道:“你这个管家越做越回去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来烦爷?滚!什么人也不见,都滚!” “怎么?是我你也不见吗?”一语未了,书房的门已被推开,来人摘下瓜皮小帽和鼻前两缕假胡子,头微微晃了晃,淡淡一笑,道:“你若当真不见,我可走了!” 胤禟与胤俄惊愕忙站起身,吃吃哎哎道:“八,八嫂,是你?”胤禟向秦管家挥挥手:“还不滚!守着外边,一个人不许进!” “八嫂,您的病好些了?”胤俄也才缓过神来。 微云淡淡一笑,劲自坐下,道:“有劳你挂记,不妨事了!”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自己得的是心病,对明知将要发生又未曾发生之事忧思过虑、提心吊胆、惊恐交加的心病而已。当胤禩被关押的消息传来,她反而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整个人立刻神清气明,一扫先前病态倦颜,当她妆容肃穆一身凛然出现时,立刻便震住了惊慌失措的家下众仆。 微云端起胤禟递上的茶轻轻饮了一口,抬眼扫了他二人一眼,用不容商量的口吻道:“你们俩什么都不必做,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什么主张现在却不便说!” 胤禟胤俄面面相觑,想要问的话又被她堵住,心里都有些不自在。胤禟狐疑的偷眼瞧着微云,心中暗暗纳罕她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凌厉?同时也颇为不服:她再能耐也不过一深宅后院中的女人,朝堂上的事她怎能懂? 胤禟正思量着怎么开口显得更委婉些,胤俄已经按捺不住笑道:“八嫂,我们也是关心八哥啊,什么都不做你叫我们心里怎么好受?” 微云轻轻叹道:“你们都是他的好兄弟!但若非要论个亲疏,我是他的妻,他是我这一生的依靠,我比你们更紧张他!放心吧,我会想法子的!你们早听我的,又怎会有今日之祸事呢!罢了,这就是天意,有道是天意难违,怨不得人的!” 胤俄莫名其妙,胤禟却知她是旧事重提,猛然触动心肠,胤禟更加好奇:她当时是怎么看出来这事不对的? 尚未发问,微云仿佛洞悉他心思一般,向他微笑道:“有道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们八哥错就错在太得人心了!何况,太子乃是皇上穷毕生之精力调教出来的继承人,否定了太子就等于否定了皇上,皇上面子上怎挂得住!” 不禁胤禟,连粗犷的胤俄亦心中一泠。微云的话如点破乌云的阳光,霎时解开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心结,不禁生出千般万般懊恼,各自默然无声。 微云也不多说,随即起身道:“就这么说好了,你们好歹别忘了我的话!我得走了!”说着重新戴上小帽,黏上胡子,止住了起身要相送的他们,微微一点头,闪身出门。 眼看着她去了,书房里的兄弟俩犹自呆呆愣愣未完全回过神来。微云的话尚回响在耳畔,而方才的一幕却恍若梦中似虚而实,似实而虚。半响,胤俄才吐了吐舌头,倒坐椅中,吁了口气讶道:“九哥,不止咱们,只怕连八哥也走了眼了,八嫂竟这么厉害……” 胤禟瞟了他一眼不做声,忽的耸肩一笑,道:“既然八嫂这么说了,咱们先等等吧!不过仍然得做好准备,想个周全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