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袁德荣投亲（7））

    迈过大门，入眼处是一座刻有莲花图案浮雕的砖雕影壁。绕过影壁则是正厅和倒座。过完前院，又是一进院子。走过二院，便是一道紧闭的垂花门。这垂花门连接外院与内宅，非逢婚丧嫁娶等大事轻易不会打开。家仆到此止步，转身毕恭毕敬道：“袁老爷，内宅的女眷不止三奶奶一人，还请留步，容小的过去通传一声。”

    德荣点点头，家仆便从侧门进去了。少顷，小跑出来，身后跟了个穿着水绿袄子的小丫鬟。

    “袁老爷，随她进去便是。她是三奶奶跟前的使唤丫头。”

    丫鬟上前，怯怯地道了个万福：“贱婢秋红，给袁老爷请安。”

    “好，好，前头带路。”德荣迫不及待想见到爱女。

    “那，小的先行告退。小的贱名张竹，袁老爷日后但有差遣，尽可吩咐小的便是。”领路的家仆朝德荣作了个揖，作势要走。

    “慢着。”德荣喊住张竹。

    虽然见面不过半袋烟工夫，德荣对张竹印象颇佳：老成持重，会办事，善察言观色，待人接物很是贴心得体。倘若这人能写会算，放在江南，做个小掌柜打理个小铺子还是很叫人放心的。初来乍到，德荣有心结个好人缘。虽说张竹只是一介家仆，也弄不清楚此人在姑丈府上是个什么地位，德荣仍打算施恩示好。

    德荣伸手掏出一两银钱递去，以为打赏。这在江南乃常有之事，地方如此，京师想必更甚。德荣暗忖一两银子已不算轻，对方必定是感恩戴德地收下，再千恩万谢。

    孰不料，张竹非但没伸手去接，反倒闪避一旁。德荣一怔，随即有些不愉。他误以为张竹是嫌赏钱太轻，刚想张口痛骂他“不识抬举”，可转念一想，京师官爷多，胃口也大，下人狗仗人势，收起常例来想必也是狮子大开口，这价码比之江南也就水涨船高了。这么一想，德荣释然，反倒暗暗哂笑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他又伸手准备去掏银钱，张竹开口说话了。

    “还请袁老爷见谅。我家老爷严禁我等收受小钱，若是拿了，少不得一顿棍棒。”

    “我是你家老爷的泰山大人，见你办事体贴，拿点小钱打赏你，又不是有求于你，这也不可？恁地如此严苛？”

    “回袁老爷，我家老爷说了，不该拿的钱一个铜钱也不许拿。”

    “你莫不是嫌少？”德荣还是不信。

    “袁老爷这话真是折杀小的了。去年有人来求老爷办事，门房有个下人私下收了那人二两银子的常例钱，被老爷知道，当晚挨过一顿板子就被扫地出门了。袁老爷的厚意小的心领便是，这银钱是万万不敢收的。左右别让小的为难。”说完，张竹连连作揖，全不似惺惺作态。

    “好，好，那你去罢。”言及于此，德荣不再坚持，收起银子，放了张竹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