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重返深宫
“何将军,咱们回程的路上安全么?不会再遇见劫道的了吧...” 临上马车前。轻轻突然瞥见一旁侍立的军人有些眼熟,认出了是三年前护送她的何源,于是停住了脚步。 “主子放心!卑职来时已经将这一路上方圆十里路面上的所有不安定因素扫了个遍,绝不会有不开眼的打搅到主子的行程。再说,卑职此次共带了五百名将士,定能护得主子的绝对安全!”何源一个立正,语气简洁有力,对自己手下的五百禁卫军十分自信。 “那就好。”轻轻笑了一下,道:“劫匪不可怕,只怕万一场面太乱,马儿再次受惊就不好了。” 何源闻言嘴角直抽抽,张口半天也没有憋出一个字来。这女人,太无耻了吧!分明是你自己顺风跑路不说,还断的我们缀上的希望,现在竟眼睁睁地说瞎话!什么马儿受惊,狗屁! 轻轻****过这大个子何源,仿佛心中的浊气少了一些,这才回头告别了住了一个月的“破败”行宫,心满意足地上了马车。 当下,何源一挥手,将个马车围成个铁桶一般。他是真被轻轻那句话吓住了。若是拉车的马儿再次“受惊”跑不见了,这次皇上绝对不会饶了他!要了他的脑袋都是轻的! 直到保证就算骏马发疯也冲不出将士们的包围,何源这才稍稍放了点心,传下军令,挥队出发。 星月阁。 绿油油的草地上露珠闪烁,七彩的光亮变幻而逝,如同三年前的每一个早晨一般无二。 轻轻坐在紫藤花廊下的竹椅上,望着在草坪上撒欢奔跑的儿子,有些恍惚。 一切如此熟悉,就像她从未离开过一样。 仿佛,这三年,她就应该日复一日地坐在这花架下,她的儿子也应该一日又一日地这块草坪上奔跑长大,而所有那些,什么扬州的风月,无边的大海,市井的嘈杂都不过是她的一场幻觉,一场美梦... 程海看着花架下微微出神的轻轻,悄然微笑。他的jiejie,就应该穿美丽的宫装,**致的食物... “海子...”轻轻突然回头,微笑道:“海子,以后瑞儿的安全,还要多担点心。我成了才人,那瑞儿就是出身最高的皇子了。针对他的阴谋诡计,绝不会少...” 程海一怔,道:“姐。你放心。” 轻轻笑道:“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让瑞儿离开你的视线。哪怕是有人告诉你,我遇险需要你立刻救命,你也不能将瑞儿托付给任何人...明白么?” 程海郑重了点了点头。 轻轻这才转过头去,继续托腮望着正在试图从草地上抓个虫子来玩的儿子。 程海与秦六不同。 秦六心思单一,想法简单——只要能跟在自己身边就好。若非要找出些什么,那就是他对于舞刀弄棒比较痴迷...可以说,秦六的生活中只有两件事:一是自己的jiejie,一是武功... 而程海...想起程海,轻轻心中很有些复杂。自己这三年里的行踪点滴,应该是由程海向皇上汇报的吧,她曾经站在客栈的楼上,亲眼看见他与一些神秘人物在交谈... 初一看见,她很恼火,恨不能将程海叫到身边质问一番!可平静下来,也就看开了...程海他并不是背叛了自己,而是认为,他做的这些,都是为自己好... 程海是一个聪明、有思想、有判断力、甚至现在又多了些野心的太监。在他的眼中,皇上应该排第一,瑞殿下第二...或者等到十年八年后。瑞殿下的重量会超过皇上的重量,上升为第一位,成为他效忠的对象...而自己永远只能排在第三。 不过这就够了。轻轻想。只要程海不会被其他的女人所收买,效忠自己与效忠瑞儿又有什么不同呢?瑞儿是皇子,他必须拥有自己的力量。而程海一定是个好人选... “娘...母妃...”瑞殿下笑着跑了过来,奋力扑在轻轻怀里,额头上微微见汗,小脸红扑扑的。 轻轻微笑着替儿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顺便在他的小脑门上弹了一下,道:“瞧这一身汗,赶紧去洗个澡!让人在母妃房间的浴池里多放点水,你记得游上几圈呀...不然,你月儿姑姑做的奶糕你就吃不到啦。” 瑞殿下闻言眼睛一亮,拍着胸脯道:“游泳我最喜欢了!母妃,我这就去——”说罢招呼程海一声,就撒腿直奔内堂。娘亲的话,他一直记得很牢,无论去哪里,哪怕只是进自己的房间,也一定要将程海带着... 只见瑞殿下很快奔到台阶上,也不忘回头与轻轻招手,喊道:“母妃,瑞儿最爱你了!奶糕一定要留多些!” “遗传谁呀,净爱些甜的。”轻轻微笑着对儿子摆了摆手,又开始托腮发呆。 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就应该去皇后那里请安报备,向皇宫宣布自己回来了...而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是今日宾客迎门,每日里净与那些女人们虚伪奉承呢。还是门可罗雀,一个客人也无?毕竟,三年前,她与众人相处的并不愉快,现在又顶了个才人的帽子,那些女人一定眼红死了吧... “轻轻,进屋吧,这大太阳够晒的。”月儿悄悄地走了过来。 “月儿,咱们进宫几年了?”轻轻没有起身。 “承平四年入的宫,承平七年选秀,你救了你现在的嫂嫂,十年第一天诞下了瑞殿下,如今是承平十三年了...” “月儿,你记得真清楚啊...”轻轻幽幽叹息,道:“九年多了,月儿,若我记得没错,你今年二十三岁了吧?明天,后年此时...你也该出宫了吧。” 月儿一阵沉默。一阵风吹过,落下一地紫藤花瓣。 “轻轻,我不出宫了,就在宫中陪着你。”半晌,月儿突然咬牙。 “傻说什么呢。”轻轻一阵感动。低头试试眼角,仿佛是花粉迷了眼睛。“自从陈惠玲出了宫,就时常往你家打招呼,因此,你母亲亲现在日子过的很舒心,只是念叨着你什么时候能出宫回家,披上她亲手缝制的大红嫁衣...你若是不出宫,何以面对你母亲亲的殷勤期盼?” 轻轻也不看月儿,仰着脸感受着从花叶间漏下来的,七月里**的阳光,将头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上了眼,道:“你那未婚夫是个实诚汉子,凭着自己的手艺,现如今也挣下了一个小酒馆了,正一心盼着你出宫成亲,有多少人家要将闺女塞给他,他都没应。逢年过节的,没少往你家孝敬...月儿,我真羡慕你,真的。” “可你...”月儿眼圈也红了。 “我?正如你前些日子所说的,我现在是才人了,儿子聪明健康,皇上也宠我爱我,皇宫里吃穿不愁的...月儿你看,我的生活如此美好,你的担心何其多余?”轻轻道:“月儿,你的人生不应该捆绑在我身上,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月儿说不出话来。一时之间,花廊下静悄悄的,只听见风吹花落的声音。 轻轻一直仰头闭着眼,阳光打在脸上痒痒的,仿佛睡着了... 暮色降临。 皇上踏着暮色走进星月阁。才一进院子,就听见瑞殿下稚气的背书声: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皇上站在一边听了一会,不由点头,露出一丝微笑。这孩子才三岁多,这一通背下来,竟然没有一丝错误,真是聪明肯用功,那女人教的也好... “父皇父皇...”见到走过来的皇上,瑞殿下马上停下了背书,抱着他的大腿,噌噌地就爬到了他的身上。 “像是个小猴子似的。”轻轻合上书本。这一本,她可记不全。“那个,瑞儿都三岁多了,该正试读书了吧?宫里有给皇子请师傅么?” “没呢。”皇上捏捏儿子的鼻子,将他从身上摘了下来。抱着他找了个锦凳坐下。 他今日穿了件墨色暗纹蚕丝长衫,显得十分舒适随意。轻轻记得,除了当年她刚搬进星月阁的第一天,见过他穿的是龙袍外,他再来星月阁,再没穿过龙袍。 “你这父亲怎么当的?若我记得没错的话,王宝林膝下的昊殿下该有七岁了吧,章采女那里的庆殿下也五岁了...皇子的教育不都抓的很紧么?”轻轻想起清宫小说中,那些阿哥们六岁就要如上书房读书,每日…多就要起床...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太宗陛下不可能忘记皇子教育的重要性,虽说应该不会像清朝那样惨无人道,但绝不该到七岁了还启蒙... “去年的时候,朕也给昊儿请过师傅,是翰林院的苏黎苏大学士,是大宋有名的饱学之人,当年朕也在他的教导下读过几年书呢。可是昊儿,唉,他才坚持不到半个月,不是头痛就是肚子痛...” 说起这个儿子,他满脸失望,小的时候也是个聪明伶俐的,怎么大了却...他恨道:“都是那个王婉儿!她竟然求朕免了昊儿的功课,说是她自己能教好!她会教些什么!这么多年了,昊儿连都背不全!若不是她一味包庇溺爱,昊儿怎会越长越不成器!” 原来是因为这个,王才人才变成了王宝林。轻轻淡笑道:“不管别的孩子怎么样,但瑞儿三周半了,是该进学的年纪了。我虽然每日也教,但这里四书五经的,我自身也是一知半解,如何教的?” “可瑞儿还不到四岁,是否太小了点?朕当年也是五岁多才正是进学的。”皇上有些犹豫。 “无妨。”轻轻摸摸儿子的头,笑道:“瑞儿已经识了近千字...说是请先生,但也不要一下子将他逼得狠了。这样,早上由先生讲书一个时辰,休息一下后,再习字半个时辰...其他时间,还任由他玩耍。随着他年龄加大,再一点点增加学习时间,这样循序渐进的,也省的瑞儿不适应。” 皇上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坚持,那等天凉了些,朕再厚着脸请苏大学士执教。让昊儿和庆儿一起去,若是哪位在课堂上不老实,就别怪朕打他板子!”他心道,这女人一向都很有主意,而且绝不会因为讨好自己而一味强迫瑞儿... 瑞儿窝在皇上怀中,听父母“正事”商量完毕,才扬起头道:“父皇,咱们下跳跳棋好不?母妃总是输,现在都不跟我玩跳跳棋了。”他记得母亲的话,大人商量正事的时候,小孩子最好不要随便插嘴。 而且,对于读书,他没有太多想法。而且,娘也说了只要读一个半时辰。他现在不也有读书么?只不过换个人教自己而已... 皇上闻言哈哈一笑,不屑地看了轻轻一眼,道:“好好!让父皇陪你杀几盘!”说了这些仿佛还不够,又低声与儿子咬耳朵道:“你母妃笨的很吧...” 这声音控制的,恰好能让轻轻听见。轻轻原指望着儿子能为自己辩解几句,正正名,却不曾想,儿子偷偷看了她一点,随即严肃地点点头。 额!轻轻捂脸,羞愧地转身奔走...去与月儿商量晚上的菜谱去了。谁让她教会了儿子玩跳棋,除了开头的三天有赢过,之后就一直在惨输呢?至于跳棋,自然有人送到他们父子手中,不需要她cao心。 晚饭四菜一汤,荤素搭配,营养美味。 半人高的四方餐桌上,皇上做了主位,轻轻坐在下首,瑞殿下随着轻轻坐在下面。 只见瑞殿下脖子上掖了块素棉巾,一手扶住自己的小碗,一手拿着筷子,蹲在椅子上。程海在他身后小心地招呼着,生恐他不小心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皇上看了皱眉,问道:“瑞儿怎么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