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院子（中）
大门敞开着，候客。一行人还没走上台阶，北边屋子里就有两个男人迎了出来。一个板寸头，另一个干脆就是光头。简丹见了莞尔，错手摸了下唐劲后脑勺——终于有人剃得比你更短了！唐劲哪里知道简丹在乐什么，好在他也不生气，拉着简丹的手捏了两下，也就算是讨完账了。 两边显然熟识，因为主人家那边笑呵呵过来，脚步却不急。他们这边几个客人同样悠然——卢飞打头，还有空儿四下环顾了一遍。 待到彼此碰头，卢飞“啧啧”有声，冲光头赞道：“这地儿真不错！” “不错吧！”光头闻言不由颇有几分得意，“花了我差不多一年的功夫！眼下还有点儿地儿没弄完那。” “怎么把房子造到这儿来了？”黑现代的司机艳羡，半开玩笑地问，“禁止征用耕地！哎，别告诉我你落户了？” 光头呵呵乐：“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我有个堂兄在这儿。” “亲戚？”挽着高跟鞋女人的男人诧异，“没听你提过啊！这么大一个地方，买过来花了不少吧？” 光头依旧笑眯眯的：“说实话，这亲戚有点儿远。”没答后一个问题。 黑现代的司机还想问什么，卢飞接了一句：“可怎么着儿也是亲戚，出面儿张罗张罗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能帮也就帮了呗。”黑现代的司机便闭嘴了。 这说话间，光头已经将唐劲与简丹两人左手上的那对戒指收入眼中，当下笑眯了眼儿问唐劲：“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简丹心知那俩人妒忌了，所以之前只当作没听见，自顾自环顾四下。唐劲也没掺合，从背后搂了简丹，捉了简丹食指，一个一个点数，数这院子里有几间屋子。副驾驶上下来的男人年岁又小些，二十左右，瞧模样还在念书，童心未泯、见猎心喜，跳着把那大红灯笼挨个拍了一溜儿，走得慢了，还在大门口那儿呢。而到了这时，唐劲一听光头的话，“忽儿”把简丹往身侧一转、作势护了：“哎哎哎，大头，我说，你可不许打她的主意！” “哪能呐！”光头懊恼，只可惜他嘴角眉梢有止不住的笑影儿，这懊恼就怎么看怎么假，“我吴大头是那种人儿吗？” 唐劲搂着简丹瞅吴大头，使劲儿瞅。简丹心下好笑，反手拍拍唐劲，并不说什么，由着他们借此岔开话题。卢飞早笑了。板寸头一直没说什么，此时故意琢磨了吴大头两眼，一字一顿：“我看啊，你就是！”吴大头在两个新客人前小丢了一回面子，登时急急道：“去说的什么话那！”可他也掌不住乐了，邀请一行人往北边的屋子里去：“走走，别干站着。” …… 这院子所在的地方，乃是个依山面水的村子。 山自不用说了，八达岭的分脉，本地人叫“五公山”，说是因为有五个山头。可唐劲随便数了一数，目之所及，别说五个山头了，十几个几十个都有，于是唐劲怀疑是“蜈蚣山”…… 其实倒是唐劲弄错了，他毕竟城市里长大：村子里的人靠山吃山，这“吃”的山自然是指平常去的那几个挨着村子的山头。望山跑死马，同样是瞧得见，有的山要走个两天才能到那，谁没事儿跑那么远？那些个不养他们的山，数数的时候哪能给算那！ 至于水，则只是一条山涧。但这里是北方不是江南，水少，眼前好歹有了不是。 新院子就在山涧北边，坐南朝北，雪白的墙、乌青的瓦。因为这几天过年，加上年前请了客人暖房，大门口、屋檐下，还挂了一溜儿的大红灯笼——当然，是塑料布蒙的皮儿，通电的，不是点蜡烛的；灯笼之间还有一串儿一串儿的彩色小灯泡呢。 至于花木，那自然是少不了的。院子里的花坛已经砌好了，好泥也运来填上了，其中东西两个两米见方的，还造了石围栏。栏柱头雕的莲花，栏面上雕的牡丹花开、松柏遒劲、童儿骑鲤、燕子回巢等等，取的不是富贵、长久之意，就是鲤鱼跃龙门、春暖花开之类的吉兆。雕工平心而论，还说不上栩栩如生，可也线条流畅、石体光滑，瞧着挺好——这年头都是机器磨石，电动的钻头，不是一凿子一凿子敲出来的，所以只要样儿定得好，模样儿大多不会坏。 只可惜这移花栽木的活儿，尤其那成了型的大树，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搬运所限，移栽之前，先要剪了花芽与新枝，让花木所贮存的营养往其根上去；移过来之后，还得好好儿照顾一段时间，才能成活，进而开枝散叶，渐渐萌发绿荫。 前前后后下来，没个两三年的功夫，享受不到那份绿意。 所以眼下这对花坛里，两棵大腿粗的银杏，不仅落尽了叶子，还被修掉了大部分旁枝，只留了主干及三五分支，用四五根碗口粗的杂木料支着，还有塑料薄膜覆了稻草，紧紧绑着护暖。 卢飞对这院子很感兴趣，因为他老爸也琢磨着弄这个一个地方——年纪到了，度假、养老之用——而卢飞正好多个地方玩儿，哪有不高兴的？携娇带美来一趟，也是情趣；呼朋唤友搞郊游，不亦乐乎。所以卢飞这会儿就问得细了些，诸如选的什么石料什么木料，石雕师傅泥水匠哪里找的之类。 吴大头新院子落成，心里正美呢，这上头又与那打通关节的事儿不同，没什么不方便跟人说的，他自然乐得多聊两句。 唐劲则玩上瘾了，搂着简丹把简丹挪来挪去。简丹起先还随着唐劲走，后来一看唐劲没完没了，登时觉着不能这么便宜了唐劲，便拿住了劲儿，打直了身体，不走了，开始“睡两头”——所谓“睡两头”，也叫“躺扁担”，就是两根长凳平行放置，中间隔上一米左右，一个人躺上去，头颈枕一根、小腿架一根，胸腰大腿悬空，睡出平躺在床上的姿势来，仿佛扁担一般。 简丹这么一来，她身体就硬邦邦的，好似一根木柱。结果唐劲只得实打实卖了一把子力气来搬运简丹…… 但唐劲玩得更高兴了！一边挪着简丹跟上吴大头跟卢飞，一边还逮了空儿摇晃简丹！左右摇摇、前后晃晃！瞧那模样，非要把简丹摇到破功不可！ 简丹很配合地顺着唐劲的力道晃悠，就是不破功、做木柱不做面条。 唐劲一看这样儿不成，一边摇，一边开始给简丹讲笑话——他这也算攻敌薄弱，因为“睡两头”靠的是腰腹背肋上的肌rou力量，人要是一笑，腰上一软，那动作也就变形了。 只是可怜唐劲，他会的都是些什么笑话啊……老营里一群大老爷们儿的荤段子，他敢搂着简丹讲吗？ 这要讲了，简丹还不会骂他，可唐劲自己先要闹笑话了…… ——过热！出洋相！ 那得两人在自个儿家里的时候才行。 所以唐劲挑挑拣拣，选了两个“颜色”再清淡不过的，拿来讲了。简丹听着一点也不好笑，就没笑，只是看看唐劲。唐劲搜肠刮肚，又讲了一个。可惜依旧不好笑，简丹摆出一脸无辜，很纯洁地望向唐劲。唐劲好歹也算是知道简丹了，见状懊恼，呷了呷嘴，却发现自己实在想不出来了！唐劲就动手了……他搂着简丹摸摸简丹的脸儿，笑眯眯哄简丹：“来，笑一个！给我笑一个？快笑一个！给点儿面子吧，啊？好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简丹没笑。 唐劲眼巴巴瞅简丹，瞅啊瞅啊瞅。 简丹心下莞尔；可要她就这么破了自己的招牌，那也太便宜唐劲了。所以简丹就沉吟了：“嗯，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着反手扳过唐劲脸儿来亲了他一下：“喏，赏你的。” 唐劲酒窝一冒又立马虎起了脸，忙忙看看另外几个人；而后唐劲突然一晃简丹！ 偷袭！ 可惜偷袭失败，简丹当即就反应过来了，于是一指头摁在了唐劲脸上rou最多的地方，还使劲儿捻了捻！ 他们两个在那儿闹着玩儿，黑现代副驾驶上下来的年轻人在旁边瞧得清楚，笑得不行。黑现代的司机在抽烟，连带左右打量院子，拉在了后面。另外那一对离得不远，见状也是好笑，男人问唐劲：“她也是练的？哪家的？” “啊？”唐劲闻声转头，“就是学了点儿太极。”说到一半，他头也没转回来、手上却突然发力——又晃了简丹一下。 然而简丹防偷袭那是上百年的经验，所以唐劲再一次做了无用功。 “陈老的弟子？还是……” 唐劲乐了，还很有几分得意，忙忙摆手截断：“没没没，就是我的徒弟儿！”名师出高徒！简丹是高徒，所以他也离名师不远啦！ 那男人笑了笑没再问，倒是转而跟他女友道：“要不你也练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