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盛夏的圣诞夜
午后的阳光静静敲落。 伴时光悄然如梭。 眸光依旧落寞。 看不透谁对谁错。 伊人萧索。 香腮斜托。 断裂的心弦呼吸微弱。 灵魂的漩涡。 风从发梢掠过。 悄然将笑靥打磨。 只是，无心言说…… 诗一般的画面，诗一般的少女。 还有那，诗一般的忧郁。 风间扬羽，静静地站着，站在那略显单薄的身影背后。 伸出手，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终究还是放下。 低头间，不知如何开口。 甚而，自己或许，根本就不应该来到此处，根本就不应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是，还是来了。 自己做错的事，终究得自己面对，逃避什么的，果然不是大丈夫所为。 “那个……” 抬头的一瞬间。 是警兆突起。 灰色的栅栏，伴随着幽蓝的光，忽而升起。 就像是一根根藤蔓，从玉石般的地面长出，直直地，汇聚到风间扬羽面前。 在一瞬间，化作一个奇异的笼，将他牢牢围困。 紧随而至的，是一簇簇如花般锐刺，沿着每一根栅栏盛开。 伴着那嗜血的光芒，恍如曼珠沙华。 “莉莉！是我！” 抬头的一刹那，风间扬羽望见了，那凌空而起的身影，恍如神祇般俯视而下。 滔天杀意，如洪荒怒涛，席卷而来。 继而，湮灭。 “小……猪猡……？” 定睛的一瞬间，映入眼眸的，是一张近乎完美的脸庞。 就像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出，璀璨的光华。 虽然，与原来不一样，虽然，没有了标志性的银发银眸，但，这样一张融合了几乎所有少女的幻想的完美脸颊，简直足以让任何女子为之倾心。 凌厉的眸光，迅速地融化，连带着那奇异的机甲。 尖锐的刺，忽而停住，堪堪抵在风间扬羽的喉结。 似乎只消轻轻一动，便会刺破肌肤，直抵喉咙深处。 “呃……是我。” “你的样子？” 莉莉轻轻地落到地上，一脸狐疑地望向对方。 “哦，我的样子的话……” “那三个孩子，我接回来啦……” 忽然，被打断了，被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 “嗯？不是……四个么？” 风间扬羽微微一愣，旋即一惊。 “心？！心她怎么了？！” 有奇异的光芒，从少女的眸中一闪而过，旋即消散。 连带着，那冰冷的牢笼和锐刺。 “没……没什么……倒是你，来这边做什么……” 微微地偏过头，少女的声音，细若蚊吟。 仿佛风中的丝线，在光影的迷离中，时断时续。 张口的一瞬间，风间扬羽，却忽地噎住。 依旧，不知道如何开口。 可是，有些话，不得不说。 “对不起，昨晚……” “不……不用介意啦……” 少女的脑袋，低低地垂着，让风间扬羽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那柔弱中透出的一丝哀戚，却很难想象是之前那个傲娇任性的大小姐。 “是我自己不小心，以为是依依殿下先睡下了，就……就当是上次定金之后的全款吧……只是，本来不想以这种方式的呢……” 定金什么的，全款什么的，是指“本小姐把全身心都奉献给你，你把力量借给本小姐如何”这个约定吧……可是，这种任性的玩笑一般的话语，怎么可能当真？ 无名的火焰，从风间扬羽胸口窜起。 “喂！你这样说的话，就算是始作俑者的我，也会生气的啊！全款什么的，那不过是玩笑罢了，我怎么可能用你的……” 这样说着，话语，却慢慢地，微弱下去。 银色的眸中，映照出的，是一圈逐渐通红的眼眶。 “玩笑？！玩笑？！！得到了之后再说什么玩笑？！” 沉寂的脸庞，忽地扬起。 泫然欲涕的目光，伴着，骤然爆发的尖利嘶吼。 “你给我滚，本小姐不想看到你！本小姐再也不想看到你！滚出去啦！给本小姐滚出去啦！！” 莉莉看也不看地拿起身边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朝着风间扬羽掷去。 仿佛是要将这些东西，连带着自己的心，一并随着眼前的这个少年砸碎了去。 心念之力，在一瞬间涌出。 闪身间，风间扬羽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 “冷静点！莉莉！冷静点！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我只是……我只是想说，不应该这样的！我们之间，不应该这样的！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情况，只要你需要，我都会站在你身边！但不是以此作为交换的！不是交易式的约定，而是……因为羁绊，因为你我之间的羁绊！无论何时，不论何地，只要是你，只是你古莉莉的要求，我就一定会去达到！” 一口气说完，风间扬羽的眸子，却瞬都不曾瞬一下，直直地盯着莉莉。 仿佛是要透过瞳孔，一直，触到心灵一般。 “所以，不要说那些话，就算是想安慰我，也完全没必要，一切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不对，我……我……” “啪！” 低头，抬手。 惨白的掌印，迅速地泛红隆起。 可是，那只手，却忽地，被死死握住。 “真的……么？” 呆呆地，望向对方，莉莉一副怯怯的样子。 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猫，乖巧，可怜，发出，呜咽般的哀鸣。 “什么……” “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情况，只要我需要，你都会站在我身边……无论何时，不论何地，只要是我的要求，你就一定会达到……” “真的！绝对！我风间扬羽，说到做到！” “嗯！” 转瞬间，破涕为笑。 莉莉却忽地挣开风间扬羽的手，一下子扑了上来。 吓得风间扬羽，如木雕一般，呆立原地，不敢动弹。 只有怀中，银铃般的痴笑，轻轻地传来。 “呐，大后天，大后天和本小姐出去约会啦~” 手臂，忽地更加用力起来。 少女的脸颊，迅速地升起一抹红晕，紧紧地贴在了风间扬羽的胸口。 “呃……刚出了那样的事……别人会……” “哼！本小姐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 低头间，望见的，是一张微嗔的脸庞。 所谓的拒绝，无论时候，都是需要足够的勇气啊。 可惜，如今的风间扬羽，不但没有勇气，更没有……权利。 “嗯。如果，你愿意的话……可是，为什么是大后天？” “嗯？你不知道么？” 仰头间，露出一丝俏皮的娇笑。 “因为大后天是圣诞夜啊~” “圣诞夜？！那不是冬天的么？可是现在是盛夏啊……” 虽然风间扬羽很惊异，但更惊异的，或许是怀中的少女吧。 “没想到……昨晚的事情对你打击那么大……” 喂喂！别用看待傻子一般的关爱眼神看着我啊！ “但是，已经说好了就不准反悔了哦~那大后天本小姐就在府里等你啦~要换成原来的样子哦，这个样子，虽然好看，但总觉得怪怪的……” “呃……” 是因为，看到这个样子的人，都会疯了一样朝着自己扑过来么？ 风间扬羽，无奈地撇了撇嘴。 耳畔，却忽地传来一阵隐约的喧嚣。 “这边！这边！我刚才看到他好像从这里消失了！” “嗯嗯！我们也是追到这里就不见了！” “哎？你们也是么？看来多半是藏在里面呢！” 心中，有不妙的预感袭来，风间扬羽迅速地推开怀中的少女。 “那莉莉乖~我明天再来，好像跑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得先回去了啊。” 嘴角，微微地勾起一丝苦笑，风间扬羽也不待对方回答，闪身间，迅速地扑出窗外。 一转眼，就化作一抹银芒，消失不见。 “哦哦，对了，那几个孩子，麻烦你送去尔迩哪边，我回去之后会好好照顾她们的……” 风中，传来隐约的嘱咐声，伴着墙外，那骤然沸腾的喧嚣，终于，渐渐飘散。 只留下一道失魂落魄的身影，呆呆地站在窗前。 望向那，高耸于云间的王宫。 —————— 小巷。 拐角处。 风间扬羽，紧紧地贴着墙壁的阴影，使劲地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身边，有无数人影，隆隆而过。 恍如金戈铁骑，策马扬鞭，卷起阵阵烟尘。 伴着那，那疯狂的喧嚣。 渐渐远去。 长长地输出一口气，风间扬羽无奈地苦笑一声。 神识微动间，迅速地沉浸到自己的体内。 原本清晰的人影，迅速地变得模糊，口诀默念间，慢慢地蠕动起来。 不多时，光芒爆闪，人影，重新清晰。 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 只是那原本华丽的衣衫，化作了一件简易的斗篷。 迅速地将兜帽一撩，风间扬羽轻轻地抬起手，粗略一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便开开心心地朝着目的地走去。 不是尔府，而是，王宫。 或许是因为得到了莉莉的原谅，所以忽然有勇气去面对赫儿了，即使最后依旧无法取得谅解，但至少，要把事实告诉她，至少，把自己认为的事实…… 而且，也是时候亲自去查一查昨晚的事件了，到底是谁，为了什么…… 毕竟，调查什么的，含冤昭雪什么的，自古都是需要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靠人家替自己洗白，除非办案的人是你未婚妻…… 眼前，忽地闪过一张冰冷绝艳的脸庞……嘛……反正现在已经是没这种可能了……所以…… 所以为什么还没到？！ 一脸懵懂地朝着四周望了一眼，风间扬羽忽然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自己压根就不认识洛都的路，刚才去莉莉那边还是冒着生命危险问路边的老奶奶的呢，虽然就结果而言，也是害得人家立刻扔下素菜追了上来…… 但果然，不问路什么的……最后的结果，就是……迷路！ 而且，不光光是迷路了，还被一大推人群推搡着，挤压着，一点一点，朝着未知名的方向，朝着，那未知名的，黑洞洞的，门口。 就像是，一个深渊。 让人，看不到光明。 漆黑的大厅中，只有细碎的低语，零散地传来。 “大师”、“真主”、“天命”、“未来”、“全能神”、“精神”、“生命源泉”……一大堆听起来很厉害又很玄乎的词汇，迅速挤入风间扬羽的脑袋，让风间扬羽那原本躁动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已经，不急着离开了，只是慢慢地，等待着。 当然，不是因为被他们的“全能神”感化了，而是因为，好奇。 纯粹的，好奇。 就像是鱼儿向往天空，飞鸟向往大地，在纵身一跃的一刹那，整个世界都忽地开始喧嚣。 然后，骤然安静。 安静中，是一缕灯火，“嗤”地一下，升腾而起。 悠悠地，悬浮在大厅的半空之中。 恍若一点鬼火，诡异而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