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blood
当血雾，终于散去。 当月光，重新倾洒。 风间扬羽，看见了，那一道，修长的身影。 静静地，站立在棺椁的另一端。 当黑色的暗影，从他身上飞离的时候，有一些月光的碎片溅射到了他的身上。 也溅射到，那张，缓缓偏转过来的削瘦脸颊。 男子脸色惨白，犹如一尊蜡像。 赤红的双眸，裹夹着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复仇之焰，烈烈地燃烧着。 当风间扬羽注视他时，他却瞥见了圆月，那轮，巨大的，皎洁的圆月。 充满恨意的眼神中，竟现出一丝温馨的光芒。 就像是，在离开了万年之后，重新回到了，当初的家园。 这时候，有金色的寒光，一闪而过。 风间扬羽，微微一愣，看着那光芒，直直地掠向了男子的胸膛。 那里，是他心脏的所在。 可是，男子没有回头，只是任由那金色光芒飞速迫近。 一点，一点。 然后，化作灰烬。 确切地说，金色的光粒。 就在它，触到男子的一刹那。 这一切，就这样发生在了风间扬羽的面前。 一如那本举世闻名的吸血鬼小说《德古拉》在终章中所描述的那样。 相似的人物，相似的情景，甚至是连文字，似乎都是被某个家伙刻意模仿过的。 唯一不同的，或许便是，当那个故事落幕的时候，这里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这是一个奇迹。 但也是一场灾难。 在月圆之夜，与传说中的吸血鬼相遇。 或许，这时候，应该来一只满状态的狼人，痛痛快快地把眼前这个家伙给解决掉。 可是没有。 或许那些不幸的人狼中，会混着一两只可怜的狼人吧…… 可惜它们快死了，被不知名的存在，用以，祭祀眼前这，即将苏醒的家伙。 然后，他现在醒过来了。 在那些祭品被享用完之前。 拜风间扬羽所赐。 这时候，按照礼节，是应该跪下来，双手过顶，然后来一个标准的土下座，以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的吧。 但很可惜的是，对方，一点都没有跪下来的意思，当然，包括感谢。 赤红的眸中，只有无穷无尽的贪婪，以及埋藏其下的，比那贪婪更加浓郁的，恨意。 当男子的目光，终于从那轮圆月中转移回来之时，出现在风间扬羽眼前的，就是这样一双眸子。 伴着，那缓缓响起的，优雅的声音。 “谢谢你，少年，谢谢你拯救了一颗，被束缚了三万年的灵魂，也谢谢你，开启了我们血族终将开始的，复仇之路。” 低沉，平稳，带着一丝，足以令所有少女回眸的，奇异磁性。 而正是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调，说出了，令风间扬羽毛骨悚然的话语。 有一丝苦涩的笑意缓缓地从心头泛起，然而，那笑意还没来得及挂上嘴角，便化作化作一丝，僵硬的抽搐。 “那个，虽然我很荣幸，但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倒是并不是很想惊扰阁下的长眠。” 身形，迅速地紧绷了起来，魔法的吟唱，快速地在风间扬羽的脑海中完成。 但，那张惨白的脸颊上，却忽地勾起一丝笑容。 “哦？后悔了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大可不必，毕竟，你只是加速了我的苏醒，真正让我苏醒过来的，真正解开这龙语封印的，是那些家伙。” 指尖，轻扬。 带着，锋利如刀刃的暗红指甲。 直直地，指向了那匍匐于远方的，蜿蜒而上的，山道。 以及山道上，那一座座，依稀可见的，滴血十字。 “不，确切地说……是那些家伙的鲜血。” 血，在一瞬间汹涌。 仿佛自天外而来。 掠过雾霭，掠过空气，掠过，那皎洁的月影。 带着无比流畅的曲线，汇聚到了，他的身前。 渐渐，凝作一杯，淋漓血酒。 然后，被举起。 一饮而尽。 “月如流觞血如酒，千杯浮尽鬼见愁……如此圆月，如此美酒，一人独饮，未免太过可惜……你，要不要来一杯呢？” 话音未落，一杯同样鲜血凝注的血酒，就这样，缓缓地，在风间扬羽的眼前形成。 然后，轻轻地，落下。 下意识地伸出手，将它接住。 抬手，细看。 触目惊心的殷红，伴着那浓烈的血腥，几乎是让风间扬羽在一瞬间呕了出来。 “我才不要！” 强忍住心中的恶寒，风间扬羽，丢烫手栗子一般，将那杯鲜血之酒扔了回去。 却恰好被对方，轻轻接住。 “这样拒绝主人的邀请，可真是有点失礼啊……难道是因为粗劣的狼血，难以下咽的缘故么……？那么，再加上一点，小小的调料，如何呢？” 淡淡的话语，淡淡的微笑。 伴着，淡淡的痛楚。 风间扬羽，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脸颊，却忽地一热。 一股热流，毫无征兆地，涌出。 倏而间，化作一道殷红，注入男子指间的那杯血酒之中。 惊骇地捂住脸颊，风间扬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眼前的男子，却忽地迷醉般，独舞起来。 举头，望月。 血酒，被高高举起。 在皎洁的月光下，折射出，一抹动人心魄的，异样之美。 “这就是，你们人类的高贵血液啊……” 男子的眼眸，微微眯着，发出，仿佛感叹一般的声音。 “不，你好像是精灵，可是你的血液，却有着人类的味道……啊，好独特的味道，已经好久，没有品尝过如此令人迷醉的味道了……” 血酒，忽地爆裂，化作nongnong的血雾，飘散开来。 然后，被猛地一吸。 吸入到那，微张的，口鼻之中。 意犹未尽，依依不舍。 “你不介意……我多加，品尝一些吧？” 男子，就这样，忽地偏过头来。 月光，打在男子那微偏过来的脸颊之上，折射出一抹，死亡般的惨白。 赤红的眸中，透着一缕缱绻的目光。 而那缱绻的背后，则是，仿佛野兽般的，贪婪。 影，在一瞬间掠出。 不是那男子。 而是，风间扬羽。 当敌人准备进攻的那一刻，就是他，最为脆弱的一刻。 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将所有力量，都凝聚在了攻击之上。 所以，只要足够快，只要在他，反应过来之前。 那就是，必胜的时刻！ “滋~” 一丝，焦灼般的声音，带着仿佛是什么东西，糊掉的气味。 银芒一闪间，风间扬羽的身影，缓缓地，自那男子的背后，浮现出来。 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般的轻叹。 而他的身后，则是那，陡然僵直的男子。 平静的面容，仿佛呆滞一般。 一把银刃，直直地刺入男子的胸腔。 直没入柄。 旋即，松动。 “哐当！” “哗啦啦……” 刀柄，迅速地砸落在地上，伴随着，那忽然散开的，无数暗影。 身后，传来一声幽幽叹息。 “可惜，可惜……若是一把完整的银刃的话，或许还是可以让我受到点伤害的吧……” 仅仅，只是或许么…… 风间扬羽缓缓转过身，望了一眼，棺椁的另一端，那寂然而立的，男子。 刚刚松懈下来的脸颊上，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目光流离间，轻轻地落到地上，落到，那只剩下一小截刃口的刀柄之上，那是他当时唯一没有用来当做武器的一段，而其他的，则早已散落在，那片茫茫夜 空之中。 有月光，轻轻地洒下。 洒落到，风间扬羽的眸中。 折射出一点，淡淡的星光。 “呐~可以问个问题么？” “嗯？” 似乎是，有些出乎意料。 但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请问。” “吸血鬼什么的……怕雷么？” “雷声的话……” “不是雷声，是雷电呦~” 雷光。 巨大的，紫色的，刺眼的，雷光。 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扩散开来。 仿佛漫不经心，却又，早有预谋。 一瞬间的奔腾，一瞬间的咆哮。 带着，撕裂一切的力量。 紫色的光芒，仿佛一条被束缚千年的巨龙，猛然间，冲天而起，翻腾着，席卷着，怒舞着，突向苍穹。 一丝丝细小的电芒，游离其中，恍若无数鳞甲，熠熠生辉。 血色的夜空，忽地黯淡下来 甚至是那皎洁的圆月，都骤然隐去。 眼眸，在一瞬间失明。 天地间，只有一束巨大紫芒，轰然扩散。 顷刻间，将整个世界吞没。 一秒。 两秒。 三秒。 时间，一点点流淌，却又，仿佛凝固。 凝固中，只有风间扬羽瞪大了眼眸，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前方。 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东西，重新出现。 然后，出现了。 那早已被雷光吞噬的，修长身影。 伴着，令人作呕的，浓重的血腥。 雷光，霍然散去。 血色的夜空，重新降临。 而夜空之下，呈现在风间扬羽面前的，则是同样血色的，膜翼。 巨大的膜翼，紧紧收拢着，仿佛一道坚固的壁垒，任它枪林弹雨，地火风雷，也难以撼它分毫。 “嗯……忘了说了，虽然身为血族的我有点怕雷声，但却意外地，好像不怎么怕雷电哦~毕竟，雷电什么的，可是我亲自教会人类使用的啊……” 轻叹声中，那巨大的血色膜翼，忽地舒张开来。 伴随着，如夜鸦般惊起的，漆黑暗影。 “哗啦啦……” 月光，忽地黯淡。 黯淡中，只有那大片黑影，如乌云般，扩散开来。 然后，在一瞬间，遮蔽了，整个天空。 黑暗，就这样，措不及防地，降临了。 就像是某个，最为深沉的黑夜。 黑夜中，只有一抹赤芒，忽地闪耀。 那一刻，风间扬羽见到了。 见到了，那双，赤红的眼眸。 泛着，诡异的，猩红的，血芒。 那么陌生，却又那么熟悉。 一点一点，朝着风间扬羽靠近。 直到，四目相对。 想要转身，想要反抗。 可是，做不到。 做不到了。 就像是，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 就像是，身体，被控制住了一般。 那一刻，风间扬羽忽地记起来了。 记起了，记忆深处，那同样漆黑的夜晚，那同样猩红的眼眸。 以及，眼眸中，那抹，无法抗拒的，魅惑。 “虽然入魅什么的，本来不应该对同性使用的，但，勉强还是可以的吧，只是进食这点时间的话，应该，可以的吧……” 仿佛是自嘲一般的轻笑，微微晃荡着，扩散开来。 将黑夜，无声撕裂。 有月光的碎片，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 挤落到那对，锋利的，闪耀的，獠牙之上。 照着它，缓缓地朝着风间扬羽的喉咙，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