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崩坏
天，不再是天。 地，也不再是地。 那是一片，巨大的漩涡，一如天地之初的，那抹混沌。 混沌中，只有那琉璃般的炫光，贯穿天地。 就像是一条扭动的蛇，却又似那扶摇龙卷。 狰狞而可怖。 金与赤，仿佛是那角逐了一世的宿敌，终于在命运的最后，迎来属于他们的终章。 耀眼的金光，似乎是不甘于被局限在如此小小的天地之间，极力地向外扩张着。 可是，它的四周，却是那，如魔障般，诡异猩红的血雾。 似迷宫，又似诅咒，将那试图挣脱的金光，紧紧围住，就像是在，围猎着，一群负隅顽抗的，猎物。 明明，是猎物啊，明明，被好好吞噬就好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还要挣扎反抗，还要，困兽犹斗？ 这个世间的一切，都不过是我的食粮！ 这世间的所有，都不过是我的瓮中之物！ “我……还要……更多……更多……” 是叹息，是渴求，还是掠夺？ 但这些，都早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已经苏醒，在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之后，它终于从沉睡中，苏醒。 然后，吞噬天地，一如当年！ 猩红的血雾，猛地高涨。 带着这世间的一切饥饿和贪婪。 若万千猛兽，驰骋奔腾。 源源不断地，涌向那灿烂金光。 继而交接，冲撞，侵蚀…… 最后，化作琉璃炫光。 尽管被抵消，尽管被碾碎，可是，那血雾，却仿佛不知疲惫一般，依旧不断地冲击着。 前赴后继。 让那金光，扩展不了分毫。 金光中，那道原本满是褶皱的苍老脸颊，忽地开始，缓缓地，平复起来。 如青春女神，在某个心情大好的下午，心血来潮地，丢下一点恩赐，将那曾经的岁月归还。 于是，那沧桑，化作了沉稳的气度，那伤痕，化作了英勇的印记，那原本弯倒的身躯，也缓缓挺直，化作不屈的屏障！ 那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啊，沉稳，英勇，坚毅…… 一如当年，雄姿英发。 底西福涅，缓缓地抬起手，轻轻地，触了过去。 就像是，触到了，那段时光。 然后，被握住了。 那是，穿透了记忆的温度啊。 那么真实，不带，一丝虚幻。 连带着，那原本虚幻的身影，都忽地，变得真实起来。 真实得，有些让人心惊。 “不要！不要！！你快回去！你快回去！！我不要你毁灭什么世界！我不要你来救我！我只要你回去啊！！” 忽然，惊醒过来一般，底西福涅，狠狠地摇着脑袋。 尖锐的嘶吼，仿佛是带着撕裂般的绝望，剧烈地颤抖着。 一如，那道坚毅的身影。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着一般，明明是仿佛从岁月中走出的年轻脸庞呵……可是，可是为什么，带着恍如梦境一般的，虚幻。 那是，来自远古的诅咒？还是，来自天地的唾弃？ 谁知道呢，可是，无所谓了吧…… 天地什么的，自己什么的，怎么样，都无所谓的吧……有所谓，不过只是面前这个笨女人罢了…… “好好活着……即使只是亡灵，也要好好活着，作为我们泰坦一族的延续，唯一自由的延续，连同这被束缚的我的那一份，连同，那些死去的同胞的那一份，带着希望，带着笑容……好好活着……” 温柔的话语，裹夹着，无尽缱绻。 可是，为何，却如命令一般，让人，不得违抗。 就像是，一个君王。 然后，那君王，忽地转过身，望向了，那王城之外的，千军万马。 “已经很久没有人，可以这样站在我面前了……自从那群家伙离开这个次元之后……” 名为阿特拉斯的男人，恢复了那一如既往的平静。 深邃的双眸，只是淡淡地望着，望着那道，缓缓前进着的身影。 “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可是，没有回答。 回应他的，只有那，如野兽一般的，喃喃自语。 “好吃……赫赫……好吃……” 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丝诡异。 身影，自顾自地，前进着。 没有畏惧，没有臣服，只有，那越来越浓的兴奋，渐渐升腾。 一如，那重新席卷的，猩红血雾。 血雾中，几道人影，迅速地窜梭着。 如一只只被仓皇追猎的羚羊般，焦躁不安。 焦灼的眼眸，迅速扫荡，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般。 然后，找到了。 那个，已然沉沉睡去的女孩。 “芊芊！” “芊芊殿下！” 数道人影，迅速地聚拢起来。 紫色的身影，欣喜地俯下身去。 然后，僵住。 如同那众人的表情。 有风，吹过。 带着一丝森冷，与诡异。 “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惨烈……全身骨骼，尽数断裂……已经……” 紫色的鸟笼伞，笼着那张面容，让他人，看不到表情。 般的声音，冰冷而平静。 只是，平静中，却有种森然杀意，缓缓地，弥漫开来。 一直弥漫到，那道柔媚身影，以及，那团诡异的黑雾。 心弦，骤然紧绷。 一如，那颤抖的空气。 “轰隆隆！” 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波，带着山岳般的风压，席卷开来。 在一瞬间，将那漫漫黄尘尽数吹散。 连带着，那些蝼蚁般的身影。 “碰……噗……咚……咕……！” 一连串的声响，就像是被人忽然塞进了滚筒洗衣机一般，枫的眼前，刹那间，星光璀璨。 只是，此时此刻，他可完全没有闲情来数星星，狠狠地甩了甩头，迅速地从黄沙中爬起来。 然后，呆然木立。 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诞感，忽地从心头升起。 如果，这是一个梦，那么，一定是噩梦吧…… 天，早已崩碎。 地，也开始坍塌。 那原本的万里长空，早已被昏暗取代。 不可一世的骄阳，瑟缩地躲在天际的地平线上，仓皇逃窜。 无数猩红的丝线，仿佛蜘蛛网一般，将整片大地都给覆盖。 然后，顺着地平线，一点点，蔓延到，整个天穹。 只留下，自己面前的那一道，龙卷般的，琉璃炫光。 慢慢地，挣扎着，嘶吼咆哮。 带着，金红的电光。 而那电光之下，在龙卷底端的，是那依旧泾渭分明的金光，与血雾。 以及，血雾中，那道，模糊，却又熟悉的，身影。 “大哥！” 枫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几步，可是，却忽地跌倒。 威压，巨大的威压，仿佛是来自灵魂的压迫，在一瞬间，将他摁倒在地。 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带着绝对的压制之力，重重拍下。 让他动弹不得。 可是，那血雾中的身影，却依旧坚挺， 浑然不觉般，缓缓前行。 一步，接着一步。 伴随着，奇异的节奏。 节奏中，有大地坍塌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伴随着，剧烈的震颤。 眼前，那昏暗的天穹，忽地开始迅速撕裂开来，转瞬间，化作无数碎片，缓缓飘落。 那一刻，世界，开始崩坏。 而在那崩坏中，有一道金光，却忽地更加炽热起来。 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压。 就像是神，终于降临！ ———————— 遥远的黑暗中，一道淡黄的眸子，忽地缓缓睁开，伴着一声嗤笑。 “神迹降临么……？呵，泰坦的丧家之犬，看来，也有些耐不住寂寞了啊……” 淡淡的声音，淡淡的身影，诡异，而缥缈。 一如那，翻腾的云海。 云海之上，那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三人，忽地醒悟过来。 迅速地对望一眼，黑点一闪间，三道身影，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那朵惨淡的云雾，映照出，那同样惨淡的光景。 —————— “紧急通告！紧急通告！天下第一萌王武道大会暂时中止，rou躯重塑系统已经崩坏，全员禁止争斗并迅速从空间裂缝退出幻境，这不是演练，重申一边，这不是演练！请大家依次有序……” 洪亮的声音，忽地，响彻在幻境的每一个叫角落，伴随着，一道道忽然撕裂开来的，空间裂缝。 早已抱头鼠窜，或呆立不知所错的少年少女们，如蒙大赦一般，迅速醒悟过来。 哪里还管什么“依次有序”，只要看到像是空间裂缝的漆黑裂缝，就一头撞了过去，然后，乌光一闪，便没了人影。 当然，有些运气比较差地，一头撞到了岩石缝上，那也是有的。不过，这时候他们早已发挥出了四不少年应有的素质，不抱怨，不生气，不放弃，不犹豫地，重新冲锋起来。 朝着那些，看起来可以钻的漆黑裂缝。 或许是犹豫了一下吧，微微地在空间裂缝边上驻足了下，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少女，勉力支撑起身子。 巨大的威压，混着那几乎是要将血液都给扯出来的可怖吸力，将少女的衣衫，撕扯得猎猎作响。 狂舞的长发，悄悄地将绝美的容颜遮盖，只剩下一方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朝着不远处，那道模糊的身影。 “风间君……” 略微艰难地抬起手，黑点一闪间，少女迅速地消失在原地。 然后，猛地，跌了回来。 连带着，一道魁梧的身影，以及那，沉重如钢铁的，帝王威严。 “是你……” 少女的脸，迅速地低沉下去，将自己的表情，埋入长发的阴影之中。 “你进来做什么！” 没有回答，只有，轻声长叹。 然后，在少女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忽地模糊。 一如，少女的意识。 “陛下……” 不远处，思无益徒劳地伸出手，呆呆地望着那道抱着依依，缓缓走入空间裂缝的人影，一时间，竟然有些呆滞。 “别管你们陛下了，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背后，忽地传来一声轻笑。 思无益只觉得身体一轻，就这样，轻轻地朝后飞了起来。 光影一闪间，精准而迅速地，没入那一片虚无之中。 只留下不远处，那道逐渐模糊的，少年身影。 以及那，终于彻底崩坏的，天一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