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不畏风雨香玉堂
当刘彻再次走进玉堂殿时,心里涌上的本以为应该是高兴,却没料到却只有淡淡的惆怅。 这阿娇正在玉堂殿的后院里,蹲在地上眼睛盯着几朵小小的紫色花朵。自从年初时朱敏出嫁以后,阿娇才发现这些小小的花朵,美丽而坚强。阿娇一袭如云霞般的衣裳包裹着纤柔的身子,被风吹起发丝衣裙时,仿佛是倚在风里一般,飘忽不定。 刘彻顺着阿娇的眼光看过去,那簇小小的花朵,被石头压着,却开得分外清艳,在群芳众艳消退之后,再见到这幽静的小花朵,仿佛生出一种不畏风雨的气魄来。 刘岳见刘彻半天没有话说,只能认命的走了上去,跑到阿身边,声音甜软的叫了声:“娘亲,我饿了。” 刘岳话刚完就仿佛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在阿娇和刘岳面前说着这句话,实在是这两个人不免太闷了些,若世间相爱的夫妻都跟他们似的相处,天下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岳儿回来了,我们去吃饭吧。”阿娇才想站起来,便觉得有些晕眩,阿娇这身子本就气血不足,生完刘岳后更甚,只要蹲久了再站起来,便常常是天昏地转。 忽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扶住阿娇不稳的身子,然后便深深地揽进了怀里,温暖不期而至,阿娇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把眼中微微涌上的泪水压下去。 “阿娇,你又瘦了。”刘彻说这句话时,不免有些心疼,阿娇总是这样轻易撕扯他的心以后,也没能照顾好自己,除了让他愈发忧心之外,阿娇却总像个没事人一般,不关心,不在乎。 阿娇心说,起止是我瘦了,抱着她的那双手也是愈发清瘦了,骨节更明显,双手也更苍白了。这些日子,阿娇总是避免见到刘彻,她想,他们都需要冷静一番:“没有,天凉了,吃得全多些,柯静都说长rou了。” 刘岳暗暗在旁挤着白眼,这两个人在一起,真是无视旁人啊,没看见他们的儿子在这儿吹着冷风吗?他可是衣裳单薄的很,人又小,要是明天感冒了,愁死他们两。 “好冷,爹,娘我们进去吧。”还是自动些吧,要这两人发现他,他只怕是早早的饿死了、冷死了。 刘彻这才想起方才就在瑟瑟抖着的刘岳,现下看来仿佛是更冷了,皱着眉解下身上的披风,只是刘彻长大的披风在八岁的刘岳身上,实在是太大了些。 刘岳眨了眨眼有,暗叫了声苦,便跟着刘彻和阿娇的步伐走进殿中。顺带摇了摇头,太无视他了,真难他当空气了,他认命了,他就是来给刘彻和阿娇来当和事佬的,多么光荣的历史使命啊! 吃饭的时候,刘彻一个劲地给刘岳夹菜,刘岳真想说,他还是个孩子,有些菜吃了也消化不了,可是一看那满是光辉的脸,他就只能再把话咽下去。算了,今天的气氛是这么好,他就不搞破坏了,这两个人估摸着有话说,他还是早早退场,就不发挥余热了。 “阿娇…”刘彻只是唤了声,心头有千千万万的话要说,却在看着阿娇时,只是轻轻唤了一声。这一声呼唤里的千百种情绪,不要说阿娇了,便是他自己又何曾弄清楚。 “彻儿,你喝茶吗?”朱希前些日子给阿娇送来了埋在栖梧斋里的雪水,阿娇动手沏了几次,味道还是不错的。现在这场面,实在让阿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怕刘彻也是一样,有杯茶捧着,总比干坐着、傻瞪眼强吧。 刘彻便静静地看着阿娇沏茶,从坛子里倒出雪水,滤去杂质,再用小炉烧开了雪水,沏开如玉青碧的茶汤,一时间芬芳的雾气在玉堂殿里塔升腾。刘彻似乎有些迷醉了,这样的情景是这般的美好,有阿娇,有暖暖飘荡的茶气,让人感觉这样的踏实。 “彻儿,喝茶。” 阿娇端着素白的玉盏递给刘彻,持杯的手指,似乎比玉更洁白些,汤碧玉白,还有那双纤纤纤素手,让刘彻不由得感觉到一阵心神荡漾。握住阿娇持杯的手,凝视看着阿娇:“阿娇,我们抛开过去好,以后,我一定一心一意的待你,你便在信一次好吗?” 阿娇没敢答是,也没能点头,她和刘彻之前,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不是一句承诺就可以解决问题,如果承诺有用的话,也不至于今天弄到这般地步:“彻儿,我信,可是你觉得我们之间,可是一言一语,一朝一夕之事吗?” 刘彻闻言,神色便沉了下来,虽然一直都知道,回不去了,可是却一直在这样希望着,期待着,而阿娇,总是轻易地打破这一切。松开阿娇的手,也放下了茶杯,如果可以,他真想就此放开阿娇的手,就如同心里对这本茶有期待,却不执着一样,可是难有这般容易呢。 “阿娇,为什么我总是拿你没办法。” 刘彻无奈的话语让阿娇的心狠狠的一紧,身子觉得一阵抽痛,其实她也一样,明明知道应该管住自己,不要心软,更不要让心里的防线有一丝裂缝出现,可是,她拿刘彻一样没办法,只要是刘彻,就可以触动她心底的弦。然后拨动得一阵阵发疼,让她怨不起来,更难敞开心扉去相待。 “彻儿,我们之间,还有很多的事情在中间杂着,但,只要彻儿能遵守得承诺,阿娇,也不会有负。”这样就很好了,若再要阿娇说得更多,她现在实在是说不出口。 刘彻闻言叹息了一声,然后定定看着阿娇,就算只是得到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他的心里也感觉到平实了许多:“阿娇,岳儿,似乎真是无意于皇位,该怎么办才好。” 刘岳要是有心皇位,阿娇才会奇怪呢,这小子精得跟猴似的,早早就为自己计划好了未来:“彻儿,岳儿是个有主见的,他若打定了主意,便是很难再改,便由他去吧。” “还有件事,我要告诉阿娇,伊稚邪还在长安城里没有离开。”就算他不说,阿娇也迟早会知道的,不如趁着现在一并说了,省得以后阿娇为此再生嫌隙。 阿娇抬头疑惑的看着刘彻,眼里是满满的疑问:“为什么彻儿不放他离开呢,他实是无心于江山天下的,彻儿,让他去寻他的江湖吧。” 为什么,阿娇好似了解每一个人想要什么,却独独不理解他的所想所求呢?阿娇的心,究竟是什么样的? “阿娇,这个人,绝对可以掀起大风浪了,匈奴虽破,可残余的兵丁不在少数,且对伊稚邪忠心耿耿。这个人若放了出去,只怕匈奴的点火又将重燃。” “他既然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来降,彻儿就不能给予一点点信任么。”其实阿娇也理解,古来多少帝王,对于对自己的江山王权存在威胁的人,只有一个字,杀!至少刘彻保全了他,想来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吧。 “阿娇,不是不能,而是不可。”若帝王的信,能随便许给人,哪么这个帝王便是个极笨的,刘彻不但不笨,反而精明得很,又怎么会信一个握着权柄的人,轻易来投呢! 阿娇不由得替夏峙渊担心起来,若刘彻真要是冷下心来,哪里还会给夏峙渊一点点活路,老夏现在的境地,竟是如此危险:“彻儿,他算是我的朋友,他只是向往江湖,彻儿无妨给他个江湖吧。” 果然,虽然刘彻一直就在心里猜测过阿娇和伊稚邪认识,可是阿娇没有亲口说出来时,他还是不愿意承认的。当初不顾部分臣子的建议,留下了伊稚邪就是担心阿娇,否则,这样具有威胁的人,早就不能存活于世间了。 “阿娇,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什么,但,尽量让他安全的活着。”这已经是刘彻最大限度的保证了,若要他放夏峙渊离开,目前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阿娇看了看刘彻,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这可能已经是刘彻能保证的一切了,安全,或许阿娇想,只要夏峙渊的安全,就必有一天,可以去向江湖,不必再为历史所束缚,这样也好。 “嗯,这样就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阿娇,若有一天,我身处险境,你也会这般周顾么?” “那当然了,你是彻儿啊。”那个从小就住在阿娇心里,生根发芽,然后长成参天大树的刘彻,若真是身处险境了,她哪里又能不顾不问呢。 刘彻心道,阿娇,有你这句话,我便是拼了以后再打一次匈奴,也是要让伊稚邪安安生生的活下来,就为此时的这一句温暖的话语。 阿娇看着刘彻的脸,心里淡淡的叹了,不知道若有一天,刘彻身陷险境,轮得上她来周顾吗?宫延向来不就是这样么,喜欢的人不能说爱,讨厌的人不能说恨,越爱越要严厉,越恨越要宽容,真是个奇怪的现象。那么刘彻……你待我便是真的么…… 也许,这是个永远都没有答案的问题,只能用一生的时间去证明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