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知君用心如日月
阿娇总觉得像是睡得很沉,又像是压根没有睡着一般,刘岳来时,她明明什么都看得到,想跟刘岳说说话,张嘴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 只好是抱着被子,一直与床榻缠mian下去。半夜时,只觉得一阵冷风吹了进来,脖子也是凉的,呼吸也是冷的,忍不住就往被子里缩得更严实了些。 依稀中,仿佛有个身影站在了床榻前面,阿娇努力想看明白,站在床畔的人究竟是谁,却听得一声深厚的叹息,气息中带着刘彻身上独有的木质香气,一如檀香木的空幽味道,却杂着些檀香木没有的清冷之气。 带着檀木香气的手指,拂过她的眉眼,轻柔而和缓,却是带着几分暖意的。床榻边轻轻的坐上了一个人,那熟悉的气息和味道,自然不必再分辨。除了刘彻,还能有谁呢。 刘彻纠结的眉看着脸色苍楚的阿娇,睡在锦被之中,脸上却似乎没有往常看到的那般光泽,聚拢的眉间,仿佛有着些微不可查的伤。 阿娇本以为,刘彻会说些什么,却只是在几声叹息后,似乎听着句:“阿娇,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不扰你。” 阿娇闻言却在刘彻背过身去时,流下了泪。刘彻始终还是不够了解她,苦了自己,也苦了她。他们都太过于骄傲,太过于自我,以至于最终是要失去的。 阿娇也知道,刘彻的心,至少在这一刻,如同天上的清风明月一般,昭昭日月一般的清明,只是她能接受么,若有一天,刘彻知道她并非阿娇,还有这样清天白日一般的坦荡与容忍么。总有一天,刘彻会知道的,无论什么,都瞒不了一生一世,她也不是个能把秘密守一生一世的人。 第二天,阿娇醒来时,刘岳早早等在了床榻前,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阿娇,阿娇冲刘岳笑了笑,示意自己并没事。刘岳却还是不放心,大张旗鼓的去找来了太医,直到太医信誓旦旦的拿祖宗八代保证后,刘岳才信了。 “昨天我说的话,也许是有些过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如何活着的权利。”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母亲,他也算是彻底做了一回夹心饼干。终于体会到那句,左右为难,还有那句内外不是人的话是什么一种状况了。 阿娇并不想再提到昨天的事,也许就这样,以后刘彻会自动和她保持距离,而她也更能安静的守住自己的心,不再存有奢侈的想法,更不要有那样的冲动:“没事,不怪你,不是昨天,也会是今天、明天,总会有这一天,既然不可避免,早些或许对他对我都是好的。” 刘岳本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看阿娇现在坐起来都没力气了,也只好咽回去,只怕阿娇这一下又是难得好了,明明天一冷就怕得很,还要逞强。今年顾轻尘和许微雨又请了辞,离开了长安,太医们又太过保守,对阿娇的身体状况也不了解,更是无从下手。 “还是把身体照顾好吧,我可很希望你们两早早给我生个弟弟、meimei的,然后也好抽身。”这才是刘岳真正的目的,反正,让他做刘彻的继位者,实在有些可怕,每每想到都觉得浑身上下发凉。 阿娇黯淡一笑,再生个孩子,再生几个都一样,她和刘彻总是很难像曾经一样,无话不谈、没有谎言与秘密:“你要是想走,把皇位自是别人的,以后会有赵勾弋、王美人生下皇子。” 刘岳的心思她知道,可是她也同样不希望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成为历史的牺牲品,不论是做皇帝还是沦为阶下囚,未必能说谁就是历史的赢家。 刘岳闻言,脸上便染上了一抹寒霜,阿娇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不去想:“若是她们的儿子做了皇帝,你我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最好还是,你和刘彻一起努力,再给我生个正常的弟弟,然后好好的继承皇位,我们才能高枕无忧,过自己选择的生活。” 阿娇哪里会不明白,只是都已经这样了,再顾惜这些,也没有什么必要,也许死了还能回到现代去。至少可以寻觅得一方小小的自由,不会再有什么宫廷,不会再有什么王权与陷阱:“刘岳,若是不再会有弟弟,你要怎么办?” “别,你们还是赶紧再生一个。”刘岳是肯定不能让刘弗陵做皇帝的,刘闳是更不可能了,刘据嘛,连出生的机会都未必会有,所以只有王美人的孩子和赵勾弋的孩子了。与其让那些无为之人来做皇帝,来威胁到阿娇和他的安全,还不如他挑了大梁,虽然他是不想坐刘彻坐过的皇位,但如果阿娇不能再生个孩子,他也只能做这样的选择。 阿娇唯有笑笑,未来的事,究竟会怎么样谁能知道呢。 就如同,夏峙渊封候以后,连见她一面都不曾,就离开了长安。 也许他是不愿意再有任何的牵绊,不带半些负担的去过自由的生活,夏峙渊做出这样的选择,她能理解,可是却总是感觉有些难过,原以为是战友的人,如今已经脱出了战壕,过着清风淡月的日子了。 而她,却还在罗网之中,欲飞不能,欲退不得。 “昨天夜里,父皇来过吧,我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他的背影,刚才内侍来找了太医令去,好像是说发热了,我看可能是感冒了。”刘岳边说边看着阿娇的面色,果然见到阿娇脸色一沉,总说不在乎,根本就是在骗她自己,连旁人都看得明白,她却不愿意承认。 阿娇心想,昨天在这床榻边坐了大半夜,又没穿几件衣裳,感冒也是正常的,大晚上不睡觉,真当自己是天子,百病不侵。心里这么想,却不免有几分担忧,只是阿娇自己都不觉得罢了:“那你还在这儿,不去看看。” 刘岳眉眼间流光一闪,便笑开了,看来这两个人,还是得各自伤了才会互相为对方着想,否则都是以自我为中心,那戏就唱不下去了:“好,我就去,要不要替亲爱的娘亲问候一下正在病榻上的父皇?” 阿娇嗔瞧了刘岳一眼,苍白的容颜上染上一抹微微的红,更显得清艳娇柔:“赶紧走,瞧见你就生气。” 刘岳哈哈笑着,心情变得好起来,这两个人气场都太强大,若一有心事沉下来,旁人自然也是难得开心。到宣室殿时,刘彻正在一边咳嗽一边看奏表,见刘岳来了,头也不曾抬起来,只是轻轻说了句:“岳儿来了。” “父皇,你好些了吗,娘亲很担心你。”刘岳不得不承认,这句话他是故意说的。 刘彻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眼刘岳,指了指身边的垫子,示意刘岳坐上来。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的痕迹,只是再说话时声音却是惊颤的,甚至带着nongnong的犹疑:“她真的担心吗?” 满带希冀的问句,刘岳心想,就算不是真的,我也要给你们描成真的,看来有必要给刘彻一针狠的,否则真就这么扔下阿娇,他的周游列国梦就要烟消云散了:“父皇,其实娘亲是在害怕,她以前总念一句诗,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 刘彻冷冷拂了刘岳一眼,心城却涌起了万千风浪,难道阿娇真的只是在担心这些么,不,阿娇却不像是这么浅薄的女子。阿娇也应当知道,他爱的并非容貌,而是那个温暖娇灿的灵魂:“岳儿,你娘亲不会这般浮浅。” 刘岳瞄了眼刘彻的表情,好吧,他承认这句话阿娇是没有说过,只是女人都会有这样的担心,刘彻不会真的一点不明白吧,再大的盛宠之下,越是悲冷阴暗。帝王的心往往都去猜江山天下去了,哪里会懂女人心:“父皇,娘亲也是怕老的,看见一根白头发就叹半天气。” 这句话不假,不过就那一根白头发,阿娇惊叹了好久,然后盯着镜子看了半天,主要是为了看哪里老了。 刘彻放下奏表,伸过手来抱着已经抱不动的刘岳,十一岁的刘岳已经很像个大人了,因为阿娇一直不肯让刘岳承太子位,也就搁了下来。而最近两年,刘岳的表现,却像是更爱宫外那天宽地广的江湖一般,从来不爱在宫里多呆,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高兴还是失落。 只是刘彻这时候才想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刘岳已经不再叫他爹了,而是跟其他的孩子一样叫父皇:“岳儿,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叫我父皇的。” 刘岳一惊,也细细想了想,却已经不记得了,貌似从刘彻开始用冷淡的眼光偶尔瞄着他时,他就开始叫父皇了,好像是四、五岁的时候:“不记得了,父皇和爹有什么不同吗,他们老提醒我,要叫父皇的。” 刘彻摇了摇头,没有区别,一样是叫父亲,只是父皇总有君臣之别,而爹却是个温暖的称呼:“是没有,由岳儿喜欢吧。” 刘岳于低头时扫了一眼刘彻,暗笑,别扭的夫妻,无奈的父子,这就是大汉最尊贵的一家人。 嗯,还有二十多章的样子,今天加更一章吧,只剩几章我就快要完成这本书了,完成本书后我会尽快上传完毕,希望大家以后还能去支持澜澜的新书《穿越之乞丐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