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离去
夜 要记住,无论怎样,你都不能倒下 这个坚毅豪迈的声音,夜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艰苦的炼体一直在继续着,虽然对于他的体质来说,那并没有多大作用。 日复一日,枯燥而且乏味,很快又过去了两年。 “啊” 十岁的夜已经开始育,抽条的身形看上去很不协调,寒冷的雪地上,他的腰上拴着一条皮绳,拼命拉着一块巨大的岩石。 天气很冷,可他光着的上身依旧冒着热气,汗水从肌rou轮廓已经有点明显的上身上滴落,将地上的积雪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洞。 “嘿嘿夜加油啊”一个又粗又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只见比他高了起码两个头的道格拉斯一手举着一块巨岩,从他身边飞驰而过,那粗壮的腿踏在雪地上,哐哐哐的,标准的一脚一个深坑。 “唉,这家伙的身体真好,又学会了斗气。”夜叹了口气,咬紧牙关,继续拖着身后的巨岩,皮绳深深勒进了他腰上的皮肤,周围的毛孔已然充血,表皮随时都有可能破裂。 啪 皮绳断了,夜的身体猛地朝前扑去,重重砸在了坚硬的雪地里 脸埋在冰雪中,一抹嫣红从两侧渗出,和雪混杂在一起。 腰上已变的淤青,夜静静地趴着,一动不动,疼痛和疲劳袭来,让他的身体几欲崩溃。 “夜。”一个看上去异常凌厉的黑衣男子走了过来。 “唔阿里斯门迪叔叔”夜吃力的撑起身体,额前的伤口已经被雪的温度凝结。 “你知不知道什么才是身体的完美状态”阿里斯门迪低头看着他。 “道格拉斯的身体与众不同,肌rou力量天生就强,所以他用这种方法没错,不过那绝对不是最好的炼体。”阿里斯门迪接着说道,“和道格拉斯那个种族比,我绝对算个弱者,但我却成了圣级强者。” “因为你会斗气”夜突然激动了起来。 “是的,没错。”阿里斯门迪淡淡的道,“可我的身体,却是平衡的,即使我的对手斗气比我强,依然有机会赢。” “平衡”夜愣了。 “是的,那才是炼体的完美状态,每一块肌rou,每一条筋络,甚至是每一根骨头,都挥出了最大作用,它们配合着,让身体达到了一种极限的平衡。”阿里斯门迪道。 夜没有说话,只是眼里闪着光 “如果你不放弃修炼的话,那就找到一种方法,让身体平衡。”阿里斯门迪说完便离开了。 这小子的悟性很好,至少比我那个蠢笨的道格拉斯强百倍,真不知道烈那家伙是怎么想的 远处,他回头望了一眼雪地上静静思考的夜。 时光飞逝,夜一天一天的长大。 阿里斯门迪的话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炼体过程越来越苦,可他却始终注意在这其中找到度、力量、爆性、持久性各方面都具备的平衡点 那面自己曾经坠落的峭壁下,十三岁的夜已经长到了一米七,身体也强壮了不少,此时,他蹲下身,将两把匕缠在靴底,刃尖伸出,十分锋利。 嚓嚓,他在雪地里踢了两脚,确定牢固后,从腰带里抽出了两把短刀。 锵,刀尖插进了雪白的岩层,接着,夜左手的短刀也插了进去,然后右腿朝岩壁一踢,靴上的匕尖没入了岩壁,最后左腿也固定在了岩壁上 他是在攀爬这面峭壁,三年来,他就是用这种方法炼体的,从一开始只能爬几米高就摔下来,到可以攀上十米、二十米 无数次跌落,无数次站起,无数次受伤,无数次咬牙。 因为一个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让他牢记在心,而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高大身影,却又是他心中最敬爱的人 也就是从这时开始,夜养成了一种坚忍不拔、不愿倒下的性格。 峭壁的岩层不知经过了多少年的风雪,很坚硬,夜每爬一步,都是在用尽全力,除此之外,他还要注意到身体的平衡感,受力的均匀,四肢都要协调,不然就会摔下去 虽然他已经习惯,但那浑身散架的感觉的确很不好。 一百米了,夜感觉到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二百米,他有点累了,三百米,四百米 从清晨到日落,夜已经快爬上了一千米的地方,这是他新的高度,握着刀把的手开始颤抖,脚也软了,呼啸的冷风从他脸上刮过,生疼生疼的。 夜真的快要支持不住了,于是,他开始一步一步的向下爬去。 就在离他头顶不远的一块伸出的岩石上,站着两个人,正探出头朝下望着。 “这小子居然找到了这种方法,我都没想到,看来他修炼的悟性的确很强”左边那个古铜色头的黑衣男子笑道。 “阿里斯门迪,你叫我来,就是看这个”男子身旁高大的红男人转过头,“而且,你也不用这么说,悟性再高有什么用,无法产生斗气,就不能叫修炼。” “我说烈,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阿里斯门迪皱起眉头。 “没有”烈的声音软了下去,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突然,他面色大变,身体猛地朝下一跃 因为即使他在和阿里斯门迪说话,眼角的余光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峭壁上的那个身影。不止今天,几乎每一天,烈都会待在一个夜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他。 夜失足了。 从将近一千米的高处摔下去要知道,他已经不是两岁时那个体内充斥着灵魂残存的木偶人 耳边的呼呼声很急促,身体完全失重,不变的白色在眼前晃动的很快,恐惧和惊吓的双重刺激下,夜昏了过去。 不要说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了,就算是一个成年人,遇上这种情况,也没几个不吓晕的。 就在他的身体快要砸到坚硬无比的地面时,一个人影接住了他 啪的一声,阿里斯门迪落到了烈身后,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烈将夜轻轻放在地上,然后转身离去。 “这个固执的家伙”阿里斯门迪蹲下身,手上多出了一瓶治疗药剂,掰开夜的嘴,给他灌了下去。 不一会儿,夜醒了,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张凌厉瘦削的脸。 “阿里斯门迪叔叔”他挣扎着坐起来,“是你救了我” 阿里斯门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摇了摇头。 夜不再问了,有些青的脸上,渐渐流露出一丝希翼 荏苒的时光不会为谁停留,它的脚步,总是那样坚定不移的向前,再向前。 夜依旧每天攀爬着那面峭壁,到达的地方也越来越高,又过了几年,他最终站在了峭壁顶端 奥丁圣日历3o28年。 从夜来到塔罗纳,已经过了十六年。岁月,真像一个无情的画家,无论画笔怎样精妙,它留给世间的,总是真实,真实的幸福,以及,真实的伤害 今天,是妖族少年们的成人礼。 这是塔罗纳的节日,最盛大的节日。 妖族的繁衍能力很差,有可能,这样的日子,几年都赶不上。 可是,今年,却有十多个少年要渡过这美好的一天。 包括,夜 一米八五的身高,修长的身形,肌rou显得那样匀称,充满了柔韧性和爆力,那是他每天攀爬、平衡炼体的结果。皮肤白皙,不像其它族人是棕色的。脸上,一双眼睛细长而深邃,像夜空中的星辰,并不高挺却恰到好处的鼻子,配上微微翘起的嘴唇,五官并不精致,搭配起来却很好看。 黑色如瀑的长随意的扎起,搭在背后,有些凌乱,有些倔强,仿佛一情诗念到了最后,隐隐散着伤感。 他十八岁了,今天过后,他就是正式的成人,他要靠自己的力量在冰雪峡谷中生存了。不止他,塔罗纳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只要成年,就必须要自力更生,不得再依靠亲人。 这是妖族传承下来的规矩,从没改变过。 夜从下午开始就忐忑不安。这十多年,他没有再修炼过斗气,他知道,那没用自己炼体哪怕再勤奋,只要不会斗气魔力,在修炼者眼中始终是废物,塔罗纳每一个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很不屑。烈也没有再管过他,只有娜 想到这里,夜莫名害怕起来。 五年前,他经历过jiejie娜的成人礼。 他不明白,为什么族人会有这样残忍的规矩 所谓的成人仪式,就是送他们离开 然后在残酷的冰雪峡谷中,独立生存一年 活着回来,就是正式的族人,可以在塔罗纳继续生活修炼。如果死了 也没有人会来找你 他想不通,为什么这样割裂亲情的时刻会是节日他忘不了,娜在离开时的眼神。 因为,娜没有回来 五年了,杳无音信 五年了,夜的思念没有停过。他更加孤僻,几乎不再说话。他隐隐感觉到,体内一种无法预知的东西在悸动,像是要醒过来一样。 “夜。”烈回来了。 夜抬起头,看着早已变得陌生的父亲。自从知道他无法修炼后,他就很少看见烈。父子俩,十几年来,总共说的话,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娜告诉他,父亲是圣级强者,必须要修炼,其实夜知道,那是父亲不想见他。 他每天做梦,都梦见小时候那三年快乐的时光,梦见他依然坐在父亲的肩膀上,在空中翱翔。可是,他都会惊醒,然后睁开眼睛,面对一片茫然的漆黑。 “准备好了吗今天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烈淡然的道。 “为什么”夜低下头,前额的几缕黑垂下,在空气中微微摆动。 “这是规矩。”烈的口气不容置疑。 “规矩”夜冷笑一声。“谁定的那这个人就该死。”夜的语气像把刀子,冰冷的戳进烈的心口。 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 夜也有些吃惊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胸口总是有一口气堵着,让他的情绪变得很不稳定,让他叛逆,让他想照着自己的方法去做一些疯狂的事情。换做以前,他绝不会和父亲顶嘴,或者,置疑父亲的话,在他心中,即使父亲对他视而不见,烈的身影依旧是伟岸高大的,依旧是他崇拜的偶像。 可他现在控制不住,“娜呢jiejie呢你不是剑圣吗为什么你不去找她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什么狗屁的规矩让人悲伤,让人害怕的规矩你为什么还要让它继续下去你说啊你不是族长吗” 夜冲到烈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烈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又恢复了他面对夜时一贯的淡漠。 “有本事,你自己去找。”烈没有再理夜,转身离开。 夜愣在原地。 他无法反驳父亲的话,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被人轻视,但是这样的没有任何借口的裸的失败感,让他的胸口快要爆炸了 屈辱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屈辱,还是他最尊敬的人给他的。 一股细如针尖的暗流冲破了他大脑的皮层,开始缓慢的扩散 夜凉如水。 塔罗纳却热火朝天。 族人们聚集在广场上,庆祝着这盛大的日子 十二个青涩的身影笔直的站在巨大的木制图腾前,接受着他们的灵魂导师“椤”的赐福。 椤的表情很严肃,但她的内心,却起伏不定。 因为这十二个年轻人中,没有她的“孙子”。 烈在仪式开始前已经告诉过她,夜走了。 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就那样孤单的一个人,离开了塔罗纳,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里会这样难过 是因为夜吗难道 我的心里,已经真正把他当成了我的孙子我的亲人 椤纳闷了。 即使这只是个仪式,所谓的赐福也就是形式上的,仅从言语上表达一下对这些即将出去历练的后辈们的祝愿而已。 可椤,却险些说错好几个地方。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出现,还有那眼中深深的悲伤 这一晚,烈醉了。豪迈的烈很少醉,可这十年来,他经常醉。 第二天一大早,烈也走了。只留给母亲一封信,内容是感觉自己突破在即,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潜心修炼。 椤没有说什么,默默地接管了族内的事务。反正她知道,自己的精神系魔法也就这个程度了,除非出现奇迹,不然休想达到圣级二阶。何况精神系魔法练到圣级,已经很了不起了。 更重要的是她非常明白,有一些事情,需要时间去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