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醉生是这样的梦死
飞燕女收起了全部的装备，掣出一双短剑，那是一双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短剑，那是一双初始的不能再初始的短剑，那是一双伤心的不能再伤心的短剑，那是一双悲愤的不能再悲愤的短剑。 有圣人说：“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可于飞燕女来说这不仅仅是不如意了，不仅仅是烦恼，不仅仅是心塞，可是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给我们一个不杀你的理由！”有人轻轻的说道。 “给我们一个不杀你的理由！”许多人说道。 “给我们一个不杀你的理由”所有的战士齐声怒吼，声音震天动地。 飞燕女轻轻的挺直了身体，举起那坛醉生梦死，仰头灌下。 好酒！果然是好酒！天上地下最好的酒！酒香四溢，可又有谁知道它的酿造过程呢？可又有谁在乎它的酿造过程呢？ 好酒，以后再也不会了！飞燕女把剩下的酒连同酒坛高高的抛起，八大鬼将倏然而出，飞燕女的心儿如同那坛酒一样高高的被抛起，又如同那坛酒一般重重的落下了下来…… 飞燕女等待那坛酒四溅的情景，等待自己的心儿连同鲜血四溅的情景。 师傅，对不起！ 觉岸师兄，对不起！ 灵儿师姐，对不起！ 觉明师兄，对不起！ 那坛酒终究没有落地，骨瘦如柴的一双手轻轻的伸了出来。 “觉明师兄！”飞燕女喷出一口鲜血。 方寸山顶，菩提祖师怜爱的看着孱弱的飞燕女，飞燕女用不再明亮的眸子盯着菩提祖师，半响后飞燕女忽然笑了：“师傅，我看你有什么厉害的法宝快传授给徒儿吧，万一哪一天你突然挂了，我们方寸山的道统岂不就湮灭了。” 这一次菩提祖师没有再生气，同样忽然笑了：“你长大了！” 飞燕女突然哭了，哭的梨花带雨，哭的楚楚动人：“师傅，我有法宝，我有十二门派最为强大的装备，我谱写了方寸山的神话……”飞燕女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一哭，七天七夜！菩提祖师并不劝阻，也不安慰，只是静静的听了七天七夜，如同许多年前那样。 七日夜后，飞燕女轻巧的把全身的装备放在菩提祖师的面前…… “师傅，我走了！如果有缘，许多许多生之后，我再来寻你，拜你为师！”飞燕女跪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然起身甩袍，转身离去。 “等一下！”菩提祖师突然说道：“方寸山还真有厉害的法宝！” 不见菩提祖师有任何的动作，一纸河图洛书轻飘飘的射向飞燕女，飞燕女还未来得及摇头，河图洛书倏然钻进飞燕女的眉心，与飞燕女的七魂六魄紧紧的缠绕在一起。 “许多许多生之后，假如有的话！它会带你来拜师的。” 飞燕女泪珠儿又出来了。 方寸山脚下的茅草屋里，齐齐的摆了四坛醉生梦死，四坛醉生梦死前，正襟危坐着四个人。秋风飒飒，吹拂的房顶上的茅草簌簌直响，吹拂起灵儿的长发轻轻的挠在飞燕女的脸颊上，吹拂起觉岸身上的丹药味直往觉明的鼻孔里钻。 “许多年前，我往觉岸师兄的丹炉里填薪柴，结果丹炉炸掉了……” “许多年前，灵儿师姐教我炼心的法门，结果我一句‘想男人’的话儿让灵儿师姐吐血……” “许多年前，我一句话把觉明师兄气吐血，然后拉着觉明师兄的**给了师傅……” “许多年前，我说酿造醉生梦死，师傅一坛，觉岸师兄一坛，觉明师兄一坛，灵儿师姐一坛，我一坛，现如今，酒齐了……” 飞燕女滔滔不绝的说着，说着，说着。 是啊，酒齐了！人也齐了！可是除了飞燕女谁也没有高兴，谁也没有开心，就是好酒，人也长大了，可这里的酸涩，这里的苦难，又有谁敢去品尝呢？ 程咬金一步步的走向方寸山，不是故意自虐，不是领略沿途的风景，而是用踏步方寸山的时间想明白一个问题，究竟如何处置飞燕女？当日里若是飞燕女死于军中乃是最好的结果，十二门派虽然各有伤悲，但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可觉明出手了，那双手接住醉生梦死的同时，带走了飞燕女，也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法明长老、孙婆婆、龙王等等都在途中，脾气急躁的牛魔王、狮驼岭的三大头领、盘丝岭的白晶晶并春三十娘早已布下大阵，围困方寸山了。 飞燕女仍在诉说着，仿佛外面的一切毫不相干一般，是啊，天下地下，又有什么比醉生梦死更为重要呢？ 飞燕女说了三天三夜，笑了三天三夜，是发自肺腑的高兴，是源于骨子里的开心快乐，那么多年，也该开心开心了，也该高兴高兴了！ 三日后，飞燕女抱起自己的那坛醉生梦死，豪气的说道：“来！今日我们方寸山弟子齐聚，该醉生梦死下啦！” 灵儿内心酸楚，悄悄的别过脸去，轻轻的拭去了泪珠儿；觉岸低头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暗暗的运用灵力蒸干了满眼眶的泪珠儿；觉明猛然抱起酒坛，慢慢的举过头顶，当酒坛挡住脸部的时候，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飞燕女不敢看，不敢想，不敢问，原本的高兴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内心的巨大的悲痛几乎让自己哭了出来，不过有了这么多年来的决绝与无情的经历后，飞燕女强行催眠自己的内心的伤悲，高兴万分的说道：“觉明师兄已经举起酒坛来了，来，觉岸师兄，灵儿师姐，我们干一坛！” 当四个人仰头灌下醉生梦死的时候，山顶上的菩提祖师，也抱起一坛醉生梦死一饮而尽。 不愧是醉生梦死，不愧是飞燕女酿造的醉生梦死，觉明等人齐齐的倒在地上，飞燕女冲着三人的身躯长长的跪拜。 牛魔王冷哼的看着方寸山，菩提祖师果然法力强大，即便以牛魔王同狮驼岭的大大王联手竟然没有破开那层薄薄的防御罩。 几大掌教齐齐的皱起了眉头，正待继续联手，忽然飞燕女现出身形来，喧闹的大阵寂静了！ 飞燕女走了七步，然后转身对着方寸山长长的跪拜，这一跪，菩提祖师泪如雨下！ 程咬金到了，所有的人齐齐的让了条道路，守护三界付出最多的掌教，最有杀气的掌教，没有人敢不给面子，没有人敢！ 法明长老也到了，龙王也到了，做为龙王失去的不仅仅是龙宫的首席大弟子，还有龙太子，龙王的继承人。 飞燕女看着联袂的各大门派，掣出那双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短剑，轻轻的说道：“我刚刚喝掉了一坛醉生梦死，那是我亲手酿造的，世人都知道醉生梦死好喝，可谁有知道那醉生梦死的酿造过程？” 程咬金的心沉了下去，法明长老的心沉了下去，龙王的心也沉了下去，一同沉下去的还有围山的各大门派掌教。 酿造醉生梦死，世间最为残酷、无情的修行方法。不需要别的，只需要这轻轻的四个字，十二门派的掌教就已经明白了飞燕女的决绝与无情。 只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明白飞燕女的承诺，一如当日里答应了觉明师兄去酿造醉生梦死。 飞燕女走了，在众人的复杂的神色里，在觉岸、觉明、灵儿的醉生梦死中，在菩提祖师的如雨般的泪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