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嫁衣
然而沐清漪亦是个对感情有洁癖的人。 她可以装作对他从来都未动情，上辈子她就是这样做的，或者如她原本的打算，二人之间只有利用与合作的关系，他们依然可以成就一对和谐的夫妻，同时避免前世的劫难。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不知不觉地陷了进去。 自然无法容忍，他的任何欺瞒或者算计。 沐清漪吸了吸鼻子，用力逼退眸中的酸意，屈起双肘，想要自王琅怀中脱离。 然而他抱得紧紧地，紧紧不放。 沐清漪抬头，目中满是讥讽，“你若不能一直这样抱我一辈子，就快些松手！” “我未曾想要瞒你，只是时机不到，日后定不如此！”王琅垂下头，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红肿的双眼，笃定立誓。 沐清漪浑身僵硬，不语一言，嘴角微微翘起，已是最好的作答。 王琅最终松开了手。 沐清漪在日暮时分由王府的马车送回清幽居。 她今日是以王四娘的名义出的沐府。 鸣琴扶她下马车，见她面色无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诧异。 “姑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回到清幽居后，房中只余主仆二人，鸣琴忧心忡忡地问道。 沐清漪摇了摇头，“无事。” 鸣琴替沐清漪倒了杯暖茶，见她情绪低落，故作高兴道：“今日回来地有些晚，姑娘可不要怠懒，奴婢可得督着您练五禽戏才是！” 沐清漪拿着茶碗的手顿了一顿，拿着茶盖子，捋了很久的碗面上漂浮的叶沫子，“日后无需再费心神。” “为何？”鸣琴讶然道。 沐清漪见鸣琴想着法子给自己提神，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今日外出，顺路瞧了一位隐于街市的大夫，已经无事了。” 鸣琴显然不相信，但陪着着沐清漪的情绪，高兴地手舞足蹈，“如此甚好！” 沐清漪也笑了笑。 第二日小苏氏牵着沐媛儿来到清幽居。 沐媛儿手里抱着她拼死赖活才抢下来的一只哈巴狗。 做娘的太贪心，原本三只都是她的，结果一只给了曾祖母，一只给了祖母，若不是她手快，只怕这一只也被两个姑姑给抢走了。 是以，沐媛儿这些日子将怀里这只小购卡看得极紧，就怕谁又打它的主意。 小苏氏说了几次，也劝不动这个倔强的女儿。 只好让她抱着狗一起来到清幽居。 沐清漪只带了鸣琴，在清幽居偏处开辟出一间耳房当书房用，因而未曾听到小苏氏等来的声音。 小苏氏也未让丫鬟通报，留下沐媛儿和奶娘，带着丫头轻手轻脚去往耳房。 沐清漪的桌案设在耳房靠窗一侧，桌案上袅袅燃着一炉香，满屋皆静，唯有笔端沙哑之声。 窗户半掩，鸣琴在一旁无声地研磨，沐清漪端直身子，微弯脖颈，专注而认真地写着。 “都是快出阁的人了，快花些心思在别处罢！”小苏氏款款走近，脸上带着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 这副样子，哪像一个待嫁的女儿家呀！ 倒像是在家清修的少女。 小苏氏记得自己在定亲，着手绣嫁妆后，心里时晴时雨，经常对月发呆。 那时只知道自己要嫁的那人是谁谁家的公子，听娘亲提了句年少有为，所知是在有限。 小苏氏经常会不经意地想，他长什么模样，是否如诗文中描述那般，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又或者他脾气如何？会不会嫌自己性子太活泼，身量不够小巧玲珑？ 那时脑海里总爱胡思乱想些东西，哪里闲地下来！ 沐清漪却一副心如止水的沉静模样，让小苏氏看着怪别扭。 沐清漪见有人来了，搁下笔，起身对着小苏氏盈盈一拜。 “大嫂理家辛苦，如何有空过来？” “来看看大娘呀！”小苏氏走过去拉起沐清漪的手，余光在桌上扫了一眼，是临摹的心经，字比之当初，娟秀了不少。 “女儿家呀，就该趁着还没嫁的日子悠闲乐呵，成日历待在佛堂，不嫌闷。” 沐清漪也不是经常往佛堂跑，只是今日被小苏氏撞了个正着。 她挽着小苏氏的手往外走，远远就听见沐媛儿的呼喊，“娘！娘！媛儿要！要看姑姑的嫁衣。” 小孩子对什么新鲜的东西都感兴趣，沐媛儿的箱笼里面有很多衣服，却没有一件嫁衣。 再问家长的长辈，母亲摇头说自己也没有，小姑姑也无，只有大姑姑有。 是以，她抱着小苏氏的大腿，可怜兮兮地撒娇，“娘，媛儿要看姑姑的嫁衣。” 小苏氏对女儿一向宠爱着些，拗她不过，就牵着她来了。 沐清漪听见侄女儿的呼喊，松了挽着小苏氏的手，往自己房中走去。 沐媛儿挣脱了奶娘的搀扶，手里抱着哈巴狗，迈着小短腿，颤颤巍巍地迈过门槛，朝沐清漪奔来。 她和这个大姑并不如何熟，在距沐清漪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仰着小脑瓜，鼓着腮帮子质问道：“为何家里只有大姑有嫁衣？媛儿要看大姑的嫁衣！” 难为她将这么长的一句话说得条理清晰。 沐清漪弯下腰，捏了捏她的脸蛋儿。 小姑娘的脸，软嫩柔滑，让人很有蹂躏的欲望。 沐清漪心中那沉重的阴霾，仿佛浅了几分。 她又摸了摸哈巴狗儿的头毛，见沐媛儿睁大了双眼，紧紧将它护在怀里，不由翘弯了嘴角。 “姑带媛儿去看嫁衣。” 小苏氏在一旁乐得大笑。 沐媛儿是她第一个孩子，一直娇养惯了的，总觉得她百般可爱。 绣房在后罩房，沐清漪只在开始象征性地动了动手，后来的工作全部交给外面一位颇有名声的绣娘和府里四个擅绣的丫头。 沐媛儿抱着哈巴狗，一颠一颠地走在两个大人中间。 沐清漪请小苏氏和沐媛儿先行。 房中的丫头见来了人，连忙起身，行礼。 小苏氏笑着和绣娘见了礼。 沐媛儿急不可耐地跑向桌上一堆灿烂的红。 奈何年纪太小，心里太过急切，一步小心左脚绊到右脚，身子往前直直扑去。 还好沐清漪反应快，弯下腰，双手一伸，将沐媛儿搂在了怀里。 沐媛儿怀中那只哈巴狗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它似乎被惊了一下，逃离沐媛儿的怀抱后，蹬起双腿，往铺着桌布的桌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