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牺牲与受伤（二）
黎安安正在给人做包扎，一连几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让她起身就带着眩晕感。她不得不扶着双膝慢慢呼吸，外面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不知怎么的，心中忽然腾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果不其然，当帘子被撩开，几个将士哭红了眼，而担架上抬着一个人。 心里咯噔一下，黎安安忙冲过去，看见秦烈和跟在后面的叶承歌后顿时松了口气。 “快救救阿强！”两名军医一听名字都凑了过来，揭开盖着陈强的军绿毯各个都红了眼，“多吉，人都成这个样子了，就让陈强安心地走吧。” “胡说！有口气儿呢，你平日里拿喂牛的药来喂我们，我不听你的，我让嫂子看！”多吉的伤心转化怒气，推开那个中年军医，拉过黎安安：“嫂子，你来！” 当她凑近看，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她能救吗？掀开衣服后，黎安安也抵不住哽咽出声：“让他走吧，太痛苦了。他浑身的骨头几乎都碎了，内脏破裂，撑着一口气在呢。”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一刻，所有人都止不住哽咽出声。陈强是吧，黎安安记得呢，前几天还来帮自己做菜，手脚灵活嘴巴甜，见谁都是笑眯眯的。可他才23岁啊。 别的人23岁在做什么？书读得晚的还在大学，这个年龄正忙着找工作、谈恋爱，或者窝在宿舍打网游吧。而他们呢，一个个不过20出头的年纪，却在枪林弹雨下出生入死，为了别人的性命不顾自己的安慰。 有多少新闻报道，他们为了救人，铤而走险，牺牲了自己，留下一家老小。 有多少新闻记载，军用飞机故障，飞行员为了让飞机避开人群聚集的地方，自己却放弃了逃生的机会。 又有多少人了解，他们平时训练的艰苦，管理的苛刻，背负的压力。 黎安安红了眼，因为陈强已经在抽动中咽下最后一口气，人生尚未开始，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阿强！” “呜。” 秦烈一直在门口看着，表情无悲无喜。良久，哑着嗓音道：“哭过，就收起眼泪，外面有更多的人等着我们去救。” 多吉哭着，把陈强的军帽给他戴上。周围所有人都围着他敬了最后的军礼。 珍重，我的战友，愿你安息。 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 屋内空了，秦烈带着他们一头扎进了大雨中。周围陆陆续续有醒来的伤者，看着陈强都在哭：“好人啊，如果不是你们，我们早就死了，老天怎么了，好人命不长啊。” 一道滚雷闪过，仿佛要将外面的天劈开。 心快要被沉重压得透不过气，转身却发现叶承歌坐在屋里。 男人身影笔直，看着陈强，眼里透着些许哀伤。他捂着右胳膊，黎安安之前没发现，这会才看清楚上面的衣服都破了，露出的皮rou也是一片模糊。 她心里一紧，却强自装作没看见，走到军医王俊身边：“这个我来吧。” 王俊之前以为黎安安不过是有几下绣花功夫，可见识过对方外伤处理的能力后不得不另眼相看。不是所有长得漂亮的姑娘都是养尊处优从蜜罐子里泡出来的，单从黎安安娴熟的技术可以看出，她绝对经历过很长时间的锻炼。 王俊放心地把方才送进来的小姑娘交给她，自己去帮叶承歌清理伤口。 “怎么弄的？” “呜，都怪我不小心，团长为了我挡了块巨石，自己胳膊给伤了。” 为了更好地处理伤口，叶承歌把上衣脱了，白皙的皮肤下肌rou紧实，鼓起的右胳膊上有一道十分深的口子。 “怕伤你的不是石头，而是钢筋吧，这伤口划得，再深点就伤到神经了，万幸啊。现在麻药不够，我先给清理再打破伤风针，缝针的时候可忍着点。” 若是伤到神经，叶承歌这辈子的军人生涯算是完了。 “无事。” 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叶承歌把胳膊给王俊处理，一双桃花眼却盯着黎安安的背影出神。 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它究竟有多大的魔力，能让一个人变成曾经都无法想象到的样子？ 黎安安为了跟自己更近一点，选择了军医大，可没几天就哭着给自己打电话。 因为他们老师让她注射死一只兔子。 而后又一阵也哭着打电话，因为开始了实验课，人皮上做缝合。 后来他自己都忍不住了，找自己的老爹疏通关系想把黎安安换到新闻系去，可…… 后来，他听说黎安安肄业了，而那时候自己身边站着的人已经是白嫣。 肄业，叶承歌觉得这似乎对于黎安安而言是种解脱，从之前的种种迹象来看，这个小姑娘并不适合学医。 可没想到两人中间隔着的时光，能把对一个人的看法给完全扭转。 娴熟的动作，快准狠的拿捏，她摇身一变持有行医证，面对血腥场面面不改色。 这几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嫂子！” 多吉又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黎安安皱眉将最后一厘米缝合好。陈强用性命救来的小女孩头部受伤，额头上有一条约莫五厘米长的伤口。眼下没有最细的美容线，她用着最粗糙的工具，使得是最细心的技术，以尽力让小姑娘的头上不要留下疤痕，等她长大后能有一张干净漂亮的脸蛋。 “说吧，什么事。” “有人被卡在缝隙里，眼下还有段时间才能救出，她身上有些伤，看你这里能不能过去帮忙先处理。” 黎安安看了眼周围，叶承歌那里想必很快就能搞定，王俊能抽出时间去照顾其他人，而重症的那4个伤员已经在观察中，其余的人的伤口在前几个小时已经基础处理完毕。黎安安索性点头，背着药箱：“带路。” 看着她离开，叶承歌心里有些发苦，胳膊上的肌rou也跟着一紧，王俊抬头：“放松，这样不好缝合。” 男人的视线幽幽回转：“不用这么小心，男人谁身上没个疤，留下印记……也算是个教训。” 王俊没懂这钢筋刺的怎么就是个教训了，一时也没搭话，在对方的催促中三两下缝合完毕。男人点头，有些慢地穿好衣服，道了声谢就闷头扎进雨里。 “喂！伤口不能淋雨！” 叶承歌像是没听见一般，消失在雨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