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11】 自我检讨
冬妮海依被数学老师罚站在走廊上半堂课，换成内向的女生可能死的心都有了，但冬妮海依既没有特别沮丧也没有拿自己来例假当借口，英姿飒爽地在外面站起了军姿。 下课后，数学老师发现冬妮海依仍然靠墙站得笔直，略微皱眉道：“到这里就可以了，下回上课给我注意点！” 冬妮海依在罚站的时候看见一个学生差点在走廊上绊倒，原因是有一块瓷砖出现了裂口，还没有来得及叫人维修，数学老师光顾和冬妮海依说话，没发现自己也要踩到那块瓷砖上。 “老师你给我小心点！” 原本冬妮海依想说“老师你小心点”，但是数学老师刚刚用了“上课给我注意点”的句式，冬妮海依不知不觉就给带跑了。 冬妮海依是体育特长生还很能打这件事尽人皆知，数学老师心中一惊，以为对方被自己罚站想要报复，结果脚下不偏不斜踩在瓷砖裂口上，绊得他蹬蹬蹬向前跑了三步才没摔倒。 “小心……”冬妮海依好意冲过来搀扶，数学老师却误以为她要当场揍自己，吓得撒丫子就跑，冲着对面走过来的教导主任喊道： “崔主任救命啊！有学生要揍我！” 教导主任崔大星对寻衅滋事的学生向来不手软，但是他昨晚刚刚因为偷窃文物被发现，落下了把柄在林琴手里，现在见出事的地方是高二班门口，立即就多了几分犹豫。 “主任，我不是要揍老师！是有块砖睡了……” 冬妮海依的汉语带有微弱的地方口音，偶尔会发音不准，着急的时候尤其如此。 教导主任低头看了看，果然有块砖出现了裂口，于是当即决定给林琴所在的高二班几分面子。 “本来就是嘛，冬妮海依虽然个子高了点，从普通人的角度看过去眼神有点凶，可也没有凶到物理老师他儿子那种程度吧？你自己绊了一跤结果诬赖学生要揍你，师德有亏，对未来展开教学工作是很不利滴！” 青姿学园有好几个物理老师，不过提起眼神凶恶的某物理老师他儿子，老教师都知道指的是谁，跟那家伙比，冬妮海依的眼神绝对可以用和善来形容。 数学老师低头看了看碎裂的瓷砖，觉得教导主任说得有理，但又不理解平日里作风野蛮的崔大星为何今天开始掉书袋了。 “我只是误会了而已，谈不上师德有亏吧？你今天真反常……” 数学老师急着赶下一节课，没有再做逗留，他并不知道教导主任之所以变得满口仁义道德，正是因为自己做了亏心事，只有把其他人也拉到道德审判台上他自己才能心理平衡。 教导主任打电话给后勤保卫处，让他们赶快找人修好瓷砖，这时冬妮海依被几个迷妹给簇拥了起来。 “什么嘛，为什么只有冬妮姐被罚站？我看包兴他们聊得比谁都开心！” “数学老师肯定是故意找茬！我们投诉他！” 冬妮海依赶忙摆手让楠楠、玲玲和小梅冷静下来。 “老师没错，我的确在下面说话了，我自己一个人被发现总比大家都被发现了好——再说谁让我目标比较大呢？” 阳光健气的笑容顿时让迷妹们如醉如痴，几个人叽叽喳喳围着冬妮海依一起去洗手间了。 “我发现女生们特别喜欢一起去洗手间。”包兴在她们身后托着下巴，语气严肃得如同是爱因斯坦发现了相对论，“想知道哪些女生比较要好，只要看她们跟谁一起去洗手间就知道了。” “这是人类从狩猎社会遗存下来的习惯，”旁边的陆瑟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古时候上厕所是一件比较危险的事情，女性们一起去可以防范野兽。” 陆瑟忽然感到有什么人在后面拉扯自己的衣襟，回头一看却是脸色微红的爱丽丝，小萝莉抬起头请求道： “顾问陪爱丽丝走一段路好不好？是女洗手间的方向，爱丽丝今天不太想自己一个人去……” 第七章第一节：一个人女生如果没有别人陪着一起去洗手间，明显是遭到了孤立，这种情况比较适合趁虚而入。 陆瑟倒不打算对爱丽丝趁虚而入，他明白林怜很乐意陪爱丽丝去洗手间，其他同学也不会拒绝，反倒是爱丽丝不愿意被当成小孩子，拒绝了太多人的邀请，反而现在偶尔感到寂寞时，没有人再陪她去了。 “好啊，”陆瑟温柔道，“不过我不能走得太近，到了女生聚集的地方你就得一个人走了。” “没问题！”爱丽丝欢欣鼓舞，“不会太麻烦顾问的，只是走一段路就行！现在可以走吗？爱丽丝有点急……” 爱丽丝的表情让陆瑟想起被绑匪绑架的那一次，心知爱丽丝多半是早上水喝多了，包兴却一脸疑惑地说：“有什么急的啊？我记得美少女不需要上厕所，她们去洗手间只是去照镜子的！” 陆瑟白了基友一眼，陪着爱丽丝一起走了，爱丽丝在过程中保持了相当的安静，给陆瑟一种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的错觉。 有点被治愈了啊……只是跟爱丽丝并排走在一起，就产生了猫咪睡在大腿上那种心跳减缓的作用，产生了跟浮士德一样说出“请将此刻留住”那样的冲动。 里面的扫地老僧曾经说：越是厉害的武功，越需要相应的佛法来化解，不然容易邪气攻心，走火入魔。 陆瑟在探究世界真理的过程中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一点，了解世界的真相是双刃剑，你看着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看着你，高智商带来的深入思考常常伴随着信仰丧失和自我毁灭，尽管陆瑟以十二级智能生物自诩，但年仅17岁的他偶尔也会感到迷茫和孤独。 普通人眼中的世界是相对静止的，是客观的、稳定的，而陆瑟眼中的世界却是一个快速嬗变的可怕的怪物，他了解自己在这个怪物身上的位置，正因为了解，所以才经常会止不住在暗夜中颤抖。 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无知是福。 陆瑟曾经想过要把世界的真相也教给爱丽丝，以爱丽丝的iq，多半能理解透彻到跟陆瑟相同的高度，那样陆瑟就拥有了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的同伴，不必继续孤独地承受世界的凝视。 然而看着爱丽丝快乐的样子，陆瑟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质疑，他是否要让爱丽丝脚下坚实的世界瞬间崩塌，让爱丽丝也和自己一样在暗夜中颤抖？ 陆瑟不后悔自己洞察到世界真相，这让他能够更真实地看待世界，更合理地计划人生，但万一他对世界的洞察其实是不全面的呢？万一他的底层三定律是类似牛顿力学定律一样，只是在特定的范围内才接近正确，其实是有缺陷的呢？ 底层三定律的第一条是“恐惧本源”，陆瑟用恐惧来分析所有人的感情，能够快速把握敌人要害是其优点，但同时也否认了其他感情的纯粹性，更是让自己陷入了无止尽的怀疑深渊。 恐惧感和安全感是太极两仪一样的双生存在。 愤怒是对恐惧的回应，信赖是对安全的倚靠。 任何感情都可以拆解成恐惧感和安全感的组合，有时简单有时复杂。 而按照这个理论，被无数艺术家大书特书的人类至高感情“爱”并不存在。 之所以人和人之间的爱千奇百怪，就是因为爱不纯粹，它是化合物，是扭曲搅拌起来的恐惧。在陆瑟的字典里不存在“我爱你”，只存在“我对某样事物十分恐惧而在你这里得到了安全感”。 在之前的生活中，无论是和南极科考站的对头们斗智斗法，还是针对林氏集团的恶意攻击，“恐惧本源”用起来得心应手，无往不利，但恐惧本源无法解释陆瑟陪伴爱丽丝时得到的那种安定感和幸福感。 “强行解释当然也能解释得通，但是底层三定律第三条‘勿增实体’，指的是最简洁的常常才是最正确的，少就是真……十二级智能生物必须直面理论上的瑕疵，或许恐惧并不是唯一的本源，除了恐惧以外还有其他基本感情可以作为分析基准，但那又是什么呢？” 底层三定律之所以对陆瑟十分重要，就是因为他利用“恐惧本源”、“唯有永生”、“勿增实体”，可以分析不限于人类也适用于动物甚至非生物等对象。 “爱”向来被认为是一种只有高等动物才拥有的感情，就算人们同意猫狗有爱，也不可能同意变形虫或大肠杆菌有爱，所以把“爱”当做基本感情会违背“勿增实体”定律，那样就会把高等动物和低等动物分成两种分析公式，繁冗不一定错，但绝对不是最正确的。 冥思苦想之际，爱丽丝已经进了洗手间，而另一名用手机通话的女生从陆瑟身边擦肩而过。 “哼，你一点都不疼我！你根本就没有像我爱你那么爱我！” 一个普通女生的牢sao话，却在陆瑟的脑海里掀起了宇宙大爆炸。 “原来如此！原来爱也是一种基本感情，只是大家对它的定义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