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罗马 （8）
“你说，他会喜欢我这份小小的礼物吗？” 罗马的主人，伟大的尼禄——事实上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罢了，拉金这样想着，没有回答，他知道尼禄不需要他的回答。 皇帝坐在窗口的一把椅子上，褐色的眼睛茫然地看向远处，奥古斯都遗留下来的宫殿位于帕拉蒂诺山的坡地上，位置并不高，想从这里看到近卫军团的军营实属妄想，不过尼禄似乎可以看得到那些勇敢的战士与锋利的武器，他们保卫着罗马，保卫着皇帝。 “他喜欢战斗？” “不，他喜欢战争。” “他看起来非常谦和。” “外表与内心往往背道而驰。” “那么除了战争，他还喜欢什么？” “那只小小的巨龙。他爱护她，一如爱护自己的心脏。” “似乎他拒绝了很多贵族的邀请。” “他一向谨慎。” “接受礼物，但回赠的价值更高。” “巨龙的富有从来无可置疑。” “他真的是巨龙？” “假如我与汨罗的眼睛没有欺骗自己的主人，可惜未曾触摸。” “但他好像并不喜欢美丽的女人。” “他的身边并不缺乏羽毛艳丽的小鸟——都是他亲手捕捉的。” “很显然，他喜欢捕猎，那么，你认为他会喜欢更大的猎物吗？” “他也许更喜欢自由，他去图书馆的时间要比议政广场的时间多，但是我想他不会拒绝皇帝的任命。” “他会成为一个元老，或一个指挥官。” “一个元老，十或者二十位的，一个指挥官，不会超过一个军团。我的皇帝，在罗马，他只有一个人，没有姓氏，没有家族。” “但我看到他的眼睛，一个没有yu望的人。” “几乎没有，我的皇帝，罗马的主人。每一个人类都有不足的地方，他们需要弥补，财富，美貌，力量，血统——虽然我们不知道，但毫无疑问地，他出身良好；他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所以也不会有追求。这也许是他唯一的缺点。” 拉金静静地答道。 尼禄的问题好像终于问完了，他不再说话，开始发呆。 午间的暖风从窗口吹进来，掀起尊贵无比的紫色袍子，无数人都想要披在肩膀上的袍子，尼禄虽然对洛基表现出了极大的热忱，但拉金却非常清楚，有些神经质的少年皇帝并不会那么快相信一个人，即便他喜欢的老师与朋友是推荐人，他12岁的时候拉金就成为了他的老师，没有人再比他熟悉这个孩子的思想。 尼禄出生于罗马南方的海边城市安提乌姆，阿格里庇娜为新生儿命名为“鲁基乌斯”（即全名字为“鲁基乌斯·多米提乌斯·阿赫诺巴尔布斯”）。这位鲁基乌斯3岁丧父，母亲也遭到流放，因为他的幼年都是由姑母“列比达”家族带大。公元49年，阿格里庇娜与“叔父”——克劳狄皇帝——结婚。她将独子过继成为克劳狄家族的成员，并改用该氏族的名字“尼禄”，并且竭力令自己的儿子成为皇帝的继承人。 长期寄人篱下，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让尼禄面色苍白，身体孱弱，再多的rou食也没能弥补他的身高，不过凯撒也不是很高，这点足以让他得到安慰。阅读与朗诵的能力很好，尤其喜欢表演——这点让他的母亲很烦恼；也喜欢各类竞技，他崇拜那些得到桂冠的人，并且总是赠送她们许多黄金；不过他发现自己崇拜的人总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时会很愤怒。 皇帝的继承人非常不擅长处理自己的情感。 第一次见到尼禄的时候，拉金就发现了这一点，这个孩子对于人心的感知几乎达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高度，他可以敏锐地察觉到面前的人一举一动之后的深层意味，尤其是黑暗与危险的，也许和他12岁前的经历有关，拉金并不认为一个外姓家族会善待一个父亲死去，母亲流放，没有什么遗产以及强有力直系亲属的幼儿，即便他有着凯撒的血脉，再者，高贵的血脉只会成为更多地位卑下的人发泄怨恨的目标，曾经是希腊贵族却一度沦为奴隶的拉金对这点再清楚不过。就好像鹿群对于狼的气味特别敏感那样，善于洞察人心不过是为了逃避随时可能袭来的伤害。 原本在回到重新获得地位与财富的母亲身边之后，这种特性应该会在安定温暖的生活环境中慢慢改变——但是，哦，不得不说，阿格里庇娜真不是什么好的憧憬对象，她投下的阴影比之前的经历更加地折磨着未来的皇帝；为了让可怜的孩子彻底摆脱掉这个可怕的女人，拉金安排了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也就是柯塞丽亚，她出身高贵，成熟，美丽，端庄，应该可以取代尼禄心中那个肮脏的影子，但即便是拉金也没能想到，这个完美的皇后人选居然会在婚礼前夕逃跑……悲哀，皇太后乘机插进来的皇后血统尊贵，五官清秀，不过性格太过懦弱了，她更像只人型的兔子，除了哭泣之外只会昏倒，唯一的爱好是施舍穷人，现在倒是多了一个爱好，可是更糟。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现在皇帝信任的人几乎只有拉金与汨罗。 这种信任可以让拉金与汨罗获得很高的地位与很多的财富，可是与拉金的期望依然相差很远，拉金需要的，是一个更加……“特殊”的皇帝，与之前的皇帝完全不同的思想与行为，依照着另一种理论统治罗马的皇帝。 拉金详细地研究了尼禄之前所有皇帝的生平言行，却没有发现自己需要的东西，他几乎就要放弃了，一直到洛基出现。 原先他只是将这个外来者当作一柄漂亮的短剑，或者甜蜜的毒药，但在交谈中，洛基偶尔提起的一些东西却让他抓住了福尔图娜一闪而逝的那缕头发，（注：机遇女神福尔图娜(Fortuna)，在罗马神话中，福尔图娜是一个秃头妇女，只是前额有一缕头发。她一手拿着指挥棒，指引着人与国家的命运；一手拿着聚宝羊角，给予人们财富。她总是蒙止双眼，站在一个球体上迅速地跑来跑去，因为她要向人们说明世界上的机会总是变化莫测的。） 从庞培回到罗马时，以那些优美的，生着翅膀的语言，他将这个几乎是完美的陌生人呈现在皇帝的面前，尼禄很难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存在，要知道他在12岁时就曾经说过：“世上的人都是污秽的，只不过他们善于伪装罢了。”但他信赖善于识人的老师，在与皇太后阿格里庇娜，以及元老院的争斗中，拉金曾经帮他辨识过无数忠实的朋友与狡诈的敌人。 极度的矛盾与少年的好奇心纠缠在一起，原本以为庞培城的毁灭将促使与他的会面提前，没想到巨龙的邀请令时间延后了2年，大约9百多天里尼禄见到了更多的人，他们都很优秀，却没有一个人能令尼禄真正的满意。这让他更加期望见到那个人，假如那个人令他失望，年轻的皇帝绝不会那么简单地将他丢进角斗场了事。 上一次的宴会已经让尼禄看到了他的美丽与强大，现在罗马的主人需要知道些别的东西。 “请你安排一下吧，我的老师，替我发出邀请，邀请他，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与我见面。” 沉默了很久，皇帝说。 拉金恭谨地接受了皇帝的命令，是的，一个绝对没有皇太后，皇后，元老院留下痕迹的地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