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超级暗灭使者
月寒天时。一日中最为寒冷的时刻。 尡觉得自己准备好了。 “到底自己是不是超级暗灭使者”这件事儿,困扰了他整整三天。 双生仪式结束后,他就想起了魔的启示。 “忌湖。双生仪式。禁林与森林。” 前几日晚,他都去了忌湖边。在黑暗中,忌湖好似魔鬼的巨爪。 他在湖边来来回回了好几趟,始终没有勇气把身子放进忌湖水中。 他只用脚掌试了试湖水,就感到惊悚不已,连着几天都在观察脚掌的变化,脑海中出现了血rou剥落的可怖情景。 而今天晌午,他看见了燃。 他看见燃牵着她突然疯了的父亲,在草地上缓缓走着。他看见燃跟上下溪的小孩子说话,她冰冷的脸上有温暖的神色。 他心想,燃果真和我以为的一样。她外表冰冷,却有一颗火热的心,上次她跟我说话,也是一样。 他开始幻想未来的日子,幻想他成了超级暗灭使者之后,他可以做的种种事情。 他不想作恶,倘若他可以说服暗灭之魔善意地对待这个世界,那岂不是一项丰功伟绩?到时候,所有部落的人都会感激他,燃也不例外。 他甜蜜地幻想着,直到那个平头的猎户族勇士出现。他看见那勇士看着燃的眼神,燃领着他进了大祭司的蓬屋,又领着他走进了森林深处。 妒火在尡的心里熊熊燃烧。 在这个部落,垂涎燃的人太多了,如果自己继续懦弱下去,就只能等到燃被别人抢走的那一天! “今晚月寒天时,我必须去忌湖!我要把五脏六腑泡在水里,就算因此丧命,为了燃,我也必须去尝试,在所不惜!” 如此计划好了之后,尡给自己烤了一整只猫rou,狼吞虎咽下,增进气力。 月寒天时终于到来,尡带上一把银木泥铲,身上挂着一个硕大的草袋。 他拿起上次在小电花那里换到的草编人偶,轻轻地把人偶放进胸前的荷包袋里,用手轻轻抚摸了两下。 “燃……”他温柔地对着那人偶说话,好像燃就在眼前。 “我要去了。如果我死在忌湖里,不知道你在今后的岁月中,会不会偶尔想到我?” 他把温柔的目光从人偶上挪开,望向远方,目光即可变得凶狠而冰冷。 在黑暗中,尡仅借着月光照明,一点点逼近忌湖。他避开了神道大路,轻手轻脚地往上溪族的地盘移动。 他翻过山丘,穿过玉米田,来到上溪的边上。他淌过上溪,从一条小径来到墓地。他进入墓地,从墓地向前走到忌湖旁边,那里有一片茂密的芦苇从。 芦苇呈黑黄色。那时正值芦花盛开的季节,绒绒的芦花飘来花絮,尡仍不住打了个喷嚏。 喷嚏声在空旷的芦苇丛里分外刺耳,尡的心砰砰直跳,手心全是汗。 他小心翼翼地踩着淤泥往前,风吹动芦苇,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声响在暗夜里格外瘆人,一想到数个暗灭使者的尸骸就埋在这不远处的禁林里,尡就手脚发软。 平时,部落的人不敢靠近禁林一步。 如果非要来到禁林,一定要人多势众,带上四根神火,前后左右把自己围在其中,才敢在禁林停留。 禁林就在芦苇丛的深处,那是一块略微凸起的土地。地面很硬,和刚才经过的淤泥地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土地延伸出去,直到忌湖的边缘。 尡放下身上的草袋、手中的铲子,脱下猫皮袍子,赤身裸体地趴在禁林的土地上,瑟瑟发抖。 眼中有泪,他不怕可能到来的脏腑烂掉的剧痛,他害怕今晚之后再也见不到燃。 “去吧,到湖水里去!为了燃!” 他猛地站起身,脚步坚定地向忌湖水里走去。 微凉的湖水一点点淹没他的脚踝,小腿和大腿,水渗进大腿上新鲜的伤疤,一阵剧痛袭来,尡差点跌进湖水里。 他的背上汗毛直竖,拼命咬紧嘴唇,才能遏制住想要逃跑的冲动。 就在恐惧如同厚厚的茧将他包裹得喘不过气时,他突然感受到一股神奇的力量将他往上托,身体似乎变得轻盈无比。 “是暗灭之魔!”尡打鼓的心脏狂喜起来,“是魔的力量!” 一波潮水打来,尡顺从了那股力量,身体顺势往后一躺,漂在了水面上。水面是那么的柔软,湖水层层叠叠地覆盖了他的身体。 尡握紧拳头,紧张地等待着脏腑的剧痛。他就那样静悄悄地浮在湖面上许久,脏腑没有一丝疼痛的感觉。 “天!天!”他恨不得大声吼叫。 “这么说…忌湖的水没办法伤害我?这么说,我真的是超级暗灭使者?!” 他一蜷腿,站立在湖水里,湖水从他千疮百孔的身体上流淌下来。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让那具人的身体,几乎不像一个人的身体。 “哈哈哈哈哈!”他狂笑起来。 “以前,我到底在想什么?哈哈哈哈哈!” 他低着头看月光照耀下,满身的伤痕。 “在这个世界上,虽遇百劫身不死,纵有千伤亦自愈的人,不是我尡,还会有谁?” 他三两步跳上岸,浑身充满不可思议的力量。一股通透之气,从他的腹部升起,由口中吐出。 他感到自己已经充满了魔的力量,感到自己和魔深深的连结。 第一步完成了!接下来,就是寻找火燿使者的骸骨了! 尡在禁林中寻找神火门的痕迹,不多久,他就在地上找到了四个深孔,不用说,这四个深孔中间埋着的,就是前几天刚被杀死的暗灭使者。 尡挥动泥铲,铲了起来,不多久,一股浓烈的腐臭味传来,尡连连作呕。 他屏住呼吸,继续挥动了泥铲几下,一只乌青色的、肿胀的胳膊现了出来,紧接着是黏满泥土的头部。 尡仔细分开泥土,直到一具完整的婴儿尸体呈现在眼前。身体的腹部腐烂,肠子露在外面,除此之外,和一般的婴儿没有两样。 尡把挖出的泥土重新填入土坑,用脚把土地的表面踩平。他拿起那散发着恶臭的尸体,拎在手上,轻巧地淌过上溪,来到玉米田里。 他摘下许多玉米叶子,把那婴尸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塞进草袋,迅速奔回了自己的家。 尡从大陶缸里舀了几大勺水,放进汤罐里,在门口的草地上生了把火,把汤罐里的水煮沸,把婴尸丢了进去。 不多久,泥草屋的上空飘荡出一股奇异的气味。 那气味是一种部落人从未闻过的rou香。rou香中又夹着一丝恶臭。 “如果有人问我在炖什么,我就跟他们说,是前几天换的那只大猫,快要烂了,赶紧炖一炖……” 可就如尡早就知道的那样,直到那汤锅里的婴尸被煮至皮rou脱落,也没有人来问他。 尡苦笑了几声:在“被好奇心折磨”和“同尡说话”两个选项中,人们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一个。 婴尸白花花的骨头露了出来,月尽天时快要结束的时候,终于炖出了一锅完整的骨骸。 尡将骨骸从一堆烂rou里拿了出来,擦拭干净,藏在睡觉的草垫之下,又在泥草屋外的泥地一角挖了个洞,将锅里的rou渣和汤,倒进洞里,埋了起来。 一切都完成的时候,月尽日显,一轮红彤彤的太阳从墓地的方向升了起来。朝阳的光芒明亮而柔软,尡一眨不眨地盯着朝阳。 “既然决心从了暗灭之魔,就要相信自己的能量。不管是夜阳,还是太阳,都休想伤害我一分一毫!” 在部落人快要从睡梦中苏醒,在日显天时已然到来的时候,尡一猫腰,钻进了自己的泥草屋,躺在猫皮垫上。 他的五脏六肺,前所未有的舒坦。 他的心和灵魂,也都前所未有的舒坦。 他知道,在猫皮垫下,是一床草垫,在厚厚的草垫之下,是一副完整的婴儿骨骸,火燿使者的骨骸。 “明晚继续去禁林寻找骨骸。” 一想到只要集齐六组骨骸,泡上七天,熬煮七天,再将骨水喝下,便可以获得真正的魔力,尡就兴奋不已。 “超级暗灭使者,尡。”他一遍遍默念着自己新的称号。 泥草屋的外面,太阳已完全升起。 吆喝声,走路声,陶罐相撞击之声,玉米叶簌簌作响之声混杂在一起。 在各种各样的声音里,尡闭上了眼睛。 “暗灭之魔,给我一个有燃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