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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天雨的身世之谜

    尉迟天雨的家里。

    电视早在“人脸识别筛选观众”之前,就被关上了。

    在双生子鉴定仪式刚刚开始之际,尉迟瑞突然心律不齐,倒在沙发上,吓坏了梁非凡和天雨。

    仁都府的私人医生被请到了家中,给尉迟瑞做了一套完整的身体检查,打了一针,嘱咐她周末好好休息,又开了速效救心的药,这才离去。

    尉迟瑞躺在卧室的床上,身体软绵绵的,好似被抽去了脊骨。

    她让梁非凡掩上门,说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门被关上的一刹那,尉迟瑞疲惫地合上了眼睛。眼睛里酸酸的,那是想哭的预兆,可她没有哭泣的能力。

    泪腺已经紧紧地关上了,再也打不开。她在心底,发出没有泪水的沉默哭泣。

    窗帘敞着,月亮还缺一角,就将圆满。

    月光从窗户洒在尉迟瑞的身上,隔着毯子,她依然能感觉到月光的清凉。

    那种清凉的月光带来的感觉,就和那天晚上一样!就和她将天雨抱回来的那天晚上一样!

    她的脑海中出现了十几年前,年纪轻轻却已经当上了仁都府文化局副局长的自己。

    那时,刚满二十八岁的她是仁都前十大女富豪。父亲留下的家财万贯,再加上她变卖家里的房子,拿到的巨额现金。

    她进入政坛,大胆行事,胆略和智慧,都在一般人之上,很快就升至文化局副局长的位置。

    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个女富豪副局长独自住在一间不到五十平米的单间里,能看到家的四面墙壁,她才能安稳睡觉。

    那时,她跟着新成立的“仁都遨游集团”前去丢部落探访,算是帮帮老同学Peter的忙。那是她第一次去部落,心中有些紧张。

    白色的防护服从头到尾把人罩的严严实实。

    宽大的防护服里面有个背囊,其中有水和流质食品,可以通过吸管吸进口中。

    温度调节装置和空气过滤装置让人体处在舒适的状态下。

    人甚至可以在防护服里排尿,专门的净化系统会将尿液处理为洁净的饮用水,作为新的饮用水储备。

    防护服里还有个微电脑系统,可以直接将部落人说的土著语翻译成仁都的语言,传进耳朵里。

    尉迟瑞在防护服中,通过银白色的目镜,向外眺望。

    目镜经过特别的光学处理,从外向里看不见任何东西,而从里向外,不仅可以看得和现实一样清晰,并且可以任意放大景象。

    瑞的右手紧握着一个圆柄装置,如果有险情发生,她只需拉动圆柄,保镖就会立刻赶到,判断危险程度,近而选择开枪或撤退。

    尽管瑞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万无一失,她在防护服中异常安全,她依然控制不住狂烈的心跳。

    也许是女人天生的直觉,她心慌意乱,总觉得那个晚上会发生些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那一天,他们探访的很顺利。

    在防护服里,瑞高效地和仁都遨游集团的Peter开了对话会议,防护服中的微电脑在他们对话的时候,已经整理好了会议档案。

    当月亮,一个离圆满还缺了一角的明月缓缓升上天空时,尉迟瑞的耳机里传来了Peter欣喜若狂的声音。

    “Renee!我刚刚收到消息,他们今晚要进行双生仪式!千载难逢啊!Renee我们这次是中了乐透了!”

    那晚的尉迟瑞不知道眼前将要发生的是什么。

    与“丢”有关的社会实验档案,一直是仁都府的最高机密。就连文化部长也不一定有权解锁,更何况,她只是文化局副局长。

    但她曾听人说过,双生仪式是这个蛮荒部落里最骇人听闻、最荒谬血腥的仪式。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亲眼目睹这样的仪式。

    若是说人的记忆中总有一块,不会随着时光褪色,反而会因为一遍遍的温习,历久弥新。那么尉迟瑞的记忆中弥新的那一块就是那天晚上。

    她记得所有的一切。

    她记得火焰的亮度,火焰的温度;她记得婴儿啼哭的声音,记得婴儿的父亲声嘶力竭的叫喊声;记得被过滤的空气中泥土的味道的,青草的味道。

    她浑浑噩噩地看完了“双生子鉴定仪式”,内心充满着震惊和愤怒。

    仅凭身上有没有疤痕,有没有胎记,仅凭在婴儿的头上放一根焦黑的木头,放一根破烂的鸟羽,就能判断一个小生命是不是魔鬼?!

    这简直太荒谬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婴儿,淡棕色的细嫩皮肤,软绵绵的小手和小脚,以及明媚到让人想哭的微笑。

    这样可爱的孩子,怎么可能是魔的使徒?!

    怎么能够就这样被处死?!

    她跟着拿火把的部落人,跌跌撞撞地走到一片湖水的旁边。

    她看见那些人,把两根细长的火把插在地上。

    部落的大祭司站在两根火把之间,手里高高举起那个“咯咯”笑着的婴儿。

    “这是魔的使徒!我们要让她的喉血,洒进泥土里!”

    大祭司的匕首还未落,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大雨。

    雨点打在尉迟瑞的防护服上,噼里啪啦地响。

    雨点打在那婴儿娇嫩的小脸上,婴儿停住了笑,爆发出凄凉的啼哭声。她转过头,求救的目光掠过一群人,最后停留在了尉迟瑞的身上。

    一瞬间,尉迟瑞掉进了时光的深渊。

    她看见了刚满六岁的自己,穿着碎花连衣裙,刚结束自己的六岁生日派对。她乖巧地洗好澡,走出来时,家里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

    六岁的尉迟瑞,到处找爸爸mama。

    “爸爸,mama,你们出来啊!哈哈哈,你们是不是跟我玩捉迷藏呢!”

    尉迟瑞天真地走来走去,找来找去,外面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在哗哗啦啦的雨声中,她突然听见花园里一声凄厉的叫声。

    那尖叫让六岁的尉迟瑞,汗毛惊炸起来,她飞奔到大雨滂沱的花园里,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她的母亲,披头散发,脸上带着瘆人的冷笑,右手举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雨声很大,婴儿发出凄凉的啼哭声,母亲则发出阴冷的笑声。

    她听见父亲低沉凶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放开她。孩子是无辜的!放开她!”

    在种种声音之间,六岁的尉迟瑞听见了母亲尖利的声音。

    “你这个孽种!你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魔鬼!你活该!”

    随着母亲这声歇斯底里的尖叫,那孩子的头被狠狠地摔在台阶上。哭声消失了,雨声消失了,全世界好似都没了声响。

    尉迟瑞不记得那天她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

    第二天早上,她忐忑地醒来,害怕睁开眼睛,家就会消失。她睁开眼睛,却发现父亲衣着整齐地站在她的床前,等着她下楼吃早餐。

    她小心翼翼地吃着,一举一动都表现出父亲喜欢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越吃心里越难过,到最后,尉迟瑞一边吃一边流泪。

    她隐隐知道,父亲要走了,家要消失了。结果,从那天早上以后,父亲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她心里,父亲好像随着那小小的婴儿的尸体,一同被埋葬了。

    “不!”

    在现实中,尉迟瑞发出了一声嘶吼。

    她不能!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无辜的婴儿,惨死在她的面前,而不发出一点声音,不做出一点行动!

    这么多年,六岁的她,是她一生的耻辱,也是她所有问题的根源。

    “不!不!住手!”

    画面回到了十几年前的丢部落。她叫喊着,冲上前去,像一头护崽的野兽,从大祭司的手里夺下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部落人吓坏了,在他们眼中,一个神民,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突然冲上前去,从大祭司的手里抢过了被鉴定为“魔的使徒”的孩子。

    尉迟瑞的耳机里传来部落人的语言,经过传译后,她听得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神民怎么了?神民怎么拿走了魔的使徒?”

    “该不会是祭司大人鉴定错了吧?”

    “现在怎么办?接下来怎么办?”

    她听见纷乱的声音,同时,她听见了Peter充满惊吓的声音。

    “Renee,你干嘛?!”

    尉迟瑞丧失了理智,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死死地支撑着她。

    “他们不可以杀死这个孩子!不可以!”

    她歇斯底里地大叫,一边叫一边向直升飞机退去。

    那一天是这么结束的。

    Peter和尉迟瑞做了笔交易。

    她将用雄厚的家族实力,全面注资,帮助他的公司成长,也会在未来的路上,一路扶持他做的任何文化产品。

    作为交换,Peter将派人对所有目击者(不管是部落的,还是仁都遨游的)做一次集体的认知干预,删除这段记忆。

    删除这段记忆的同时,新的规矩被印在了部落大祭司的脑中:所有火燿使者永远不得见到神民,不得参与摄心仪式。

    因此,那另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就永无见光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