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吕氏后悔
“夫人,夫人老爷来啦,老爷往咱们院来啦”丫鬟冬青忽然兴奋地闯进来对吕氏道,吕氏手一抖,险些没把手边的杯子碰翻。 他已经有多久没来这个院子了? 上回因了齐宛瑶的事,他还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那一耳光彻底把她给打醒了,打痛了,她没有哪一刻比那时更后悔,跟了这个男人抛弃了原先美好的家庭。 年世友瞧着心情不,大步进了吕氏的屋,吕氏正坐在软榻上,袅袅的香烟氤氲了她的脸容,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都那么地不真切。 尽管她没有年轻时那般清丽可人,可此时看上去,依旧有些风韵犹存。 要是她不再给自己摆出一副苦相来就更好了。 年世友如是想着,嘴上便不悦道:“又怎么了?见天地苦着一张脸,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么?自你来了以后,哪一天不是吃香的喝辣的,这种日子放在从前,恐怕你连想都不敢想吧。” 吕氏原先还提起的一丝好心情都被年世友的这番话给败光了……若是赵信良,他绝对不会这样奚落自己,不管在任何时候。 可是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买。 “老爷……”吕氏不安地扭动着手里的帕子,犹豫着终是开口道,“我常日呆在家中有些烦闷,想出去走走……行李都打点好了,我想回娘家一趟,行么?” 年世友没说话,只坐在吕氏对面吃点心,似在想其他事。 吕氏心里不痛快,又提了嗓音多叫了几句。 年世友回过神来之后,方问了句:“你刚才说的什么?” 毕竟是有求于他,吕氏压了压内心的不悦感,尽量保持笑容道:“我想着,家里已经有好几房姨娘陪着您了,您应该是不乏人照顾的,这段日子我呆闷了,想回娘家走走亲戚,还望老爷恩准我的请求。” “你难得这样大度啊?”年世友好奇地看着吕氏,犹记得纳第一房姨娘的时候,她大哭大闹的场景,若不是为了在外的脸面,他早已起了休妻的想法,幸而这几年下来她又安分学乖了不少,也省事许多,这样的想法他就暂时压下去了。 吕氏拿帕子拭了拭唇,垂下眼睑道:“老爷多虑了,这几年下来,妾身跟着老爷一路风雨走过来,老爷待妾身怎么样,妾身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任凭老爷纳几房妾室,妾身在老爷心里的地位也是不会被动摇的,妾身再安心不过了,哪里还会拈酸吃醋?” “你这张嘴还是能言善辩的,要是你日日这样待我,我们之间也就不会闹得这么僵了。”年世友见吕氏乖巧,突然变得温婉可人起来,心里也是难得地起了一丝温情,双手轻抚上她的脸颊,转而就欲对其上下其手。 “我们有多久没温存过了,嗯?可是太想我了?”年世友轻轻地在吕氏耳旁吹着气。 吕氏此时别提多厌恶这个男人碰自己了,于是只好微微躲闪,巧言道:“据说四姨娘今日想出了新鲜的法子来伺候老爷,老爷何不去瞧瞧究竟?” 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动物,一提起年轻美貌,娇艳俏皮的四姨娘,年世友的心里就立马跟猫抓似的难受,比之刚才对吕氏动的情愫还要激烈许多,况且这回又是吕氏主动要求的,更为难得,年世友一时心情大好,便站起身子来往四姨娘的院里走去。 见年世友真的走远了,吕氏大呼一口气,随后厌恶地皱了皱眉,唤来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冬青。 “把昨天收拾好的行李再打点一遍,尤其是那些带给孩子们的礼物,可千万别碰坏了。再有,别把这事声张出去,要是我遭殃了,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吕氏语气严厉。 冬青闻之,一一应了,退下去收拾东西。 次日天明,当年世友还沉浸在四姨娘的温柔乡里时,吕氏却早已打点好了行李,乘马车离开了宜阳县。 她的心跟着马车一路驰骋,早已飞往那遥远的小村庄。 几年没回去了,不知那变成了何种样子。孩子们可都还好?赵信良好么?家里的生活有没有富裕一点? 诚然,年世友从江宁县清河镇那边知道了赵信良的最新消息,讶异之余,并没有回来透露给深居大宅的吕氏。 他也是有顾忌的。 尽管对吕氏已没太多的激情,可如若让吕氏知道了这一切之后,开始后悔跟自己在一起,那将是对他最大的羞辱,他永远不会承认自己败给了赵信良。 所以,至今为止,吕氏并不知道赵家大房这几年的巨大变化,只以为赵信良还带着孩子们待在赵家村,过着那种靠劳动力吃饭的苦日子。 此行她只带了冬青一个丫鬟,生怕人多出乱子,这算是她目前为止,心里最大的秘密了吧。 悄悄地掀开车帘四下张望,外头已不再是白墙高瓦的建筑,成片的草地田地勾起了她内心深处最大的渴望,在经历了萎靡绝望的奢华生活过后,她是多么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回几年前,那时她还是个被fzagnggfbl呵护着的农村妇人,生活比现在悠闲自在多了…… 人总是在失去了之后才懂得珍惜,换做是从前,她压根不会体验到赵信良对自己的呵护与关爱。 马车飞驰了两天一夜,几经波折过后,终是停在了赵家村入口处。 此时吕氏心里极其害怕,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更怕这里的人认出自己来以后,对自己指指点点,甚至动以武力。 为了以防万一,吕氏还是命冬青下去查看境况,这里人都不认识冬青,不会作他想。 冬青依命下了马车,在路上随意寻了个做活途经的农夫有礼问道:“这位大爷,我想请问一下,赵信良家里怎么走?” 老农见冬青穿着不凡,且听口音像是外地人,便狐疑地盯着她看。不过见其十分有礼貌,谈吐不俗,又转而想到,如今赵信良在镇上可是有威望了,兴许是哪家有身份的小.姐在寻他也未可知,便不敢怠慢,笑呵呵地答道:“往这里直走,再往右拐个弯就到了,如果到时还不认识路,可以问问沿途的村民,他们都认得的。” “谢谢这位大爷”冬青习惯性地#小说掏了荷包,拿出了一粒碎银与他,这个老实的农民从未见过银子,不禁有些两眼发直,愣愣的不敢收。 冬青轻笑,硬把碎银塞他怀里,随后准备往赵信良家走去。 接下了碎银的老农回神后立马叫住了冬青:“这位姑娘,不知你找信良什么事?他如今不在村里了,你要找也该去镇上找他呀。” 冬青讶异,转过身子来询问道:“你说什么?他们如今不在这个村了?” “你不知道啊?”因了受人好处的缘故,老农开始变得热情起来,见冬青丝毫不知情,便解释道,“他们家早在今年春就搬去了镇上,说是要搞生意,在镇上盘了一家酒楼下来自己做,如今可火了,不仅开了一家二层的酒楼,还开了一家二层的药铺,现在连宅子都买上啦日子过得可潇洒适意了,他现在可是咱们村最有钱的人嘞” “不会吧?56书库不少字”冬青简直不敢置信。 “我还以为你是他生意上认识的好朋友嘞,原来你不知道这些啊?”老农笑着道。 “大爷,那真是太谢谢你了,我会看着办的。”冬青辞别了老农,转而匆匆往马车这边跑来。 吕氏在车上等得焦急,不过她知道此去家中有一段路子要走的,也就没有再派车夫去催冬青。 不料,冬青竟提前跑回来了。 急得吕氏赶忙问:“怎么了?难道是他们认出了你的底细,追过来要讨伐我了么?”这样的场景,吕氏不知想象过多少回,每每午夜梦回之际,都吓得她不敢睁开双眼。 冬青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也似,上气不接下气地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刚才奴婢遇见一位大爷……奴婢找他……问路……” “你先上车喘口气再说。”吕氏给冬青让了位置。 冬青立马上了马车,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气息平稳,稍稍平静了一会过后,便忙不迭地向吕氏道:“变化太大了” “什么意思?” “刚才那位大爷介绍说,赵信良一家早已不在赵家村过日子了他们举家搬去了清河镇”冬青此时表达起来有些紊乱,吕氏听得半懂。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的离开,让他们难以抬起头来,在这里过不下去了,才搬去清河镇的么? 思及此,吕氏的内心更为煎熬。 冬青又接着说:“据说他们家前几年发了一笔小财,日子是越过越好,在今年春,举家搬去了清河镇过日子,现在更是在镇上开了一家酒楼,一家药铺,买了一座二进的宅子” “怎么可能”吕氏瞳孔放大,面对这样的好消息,居然表现得有些惧怕 “应该没才对,那位大爷言语恳切,细致,而且也没有什么理由骗奴婢。”冬青肯定道。 吕氏却是身形一晃,微微瘫软在车厢里,嘴上喃喃道:“完了……我本还打算说,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够回来,他们此时落魄些还好,兴许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接受我,让这个家变得完整一些。可他们现在偏偏飞黄腾达了……那么再面对我这个背信弃义的女人,怎还会有心接受?” “夫人,您别这么悲观,其实现在老爷待你也是不,您还是趁早收收心,一心待老爷罢倘若被老爷知道您的心思,那将会闹得不可开交的呀,夫人您可要顾及那惨痛的后果呀”冬青见状,赶紧又劝说道。 吕氏此时对年世友根本没了心思,只哀叹道:“还是我以前太年轻不知事……” 冬青不敢对吕氏的私事妄加评论,只怯怯地询问道:“夫人,那咱们现在是回宜阳么?” 吕氏摇头:“不,既然来都来了,还是看一眼再走,咱们出发去清河镇吧。” “夫人?” “让车夫去就是,出了事我来担。”吕氏放下这一言,便不再言语。 马车缓缓启动,过往的人群见着了,都纷纷停下步子来歆羡地看着,自赵信良一家富了以后,来赵家村的马车可是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了啊。 风轻轻地掀动了车帘,吕氏那保养得当,精装细致的脸容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大家面前,行人见了,不禁称奇,这样穿着富贵的妇人,看着竟是那样的眼熟,只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在何时何地见过她…… 待马车离开了赵家村有一会子之后,先前那位给冬青解说的老农却忽然激动地看向大家:“哎呀刚才那个可不是几年前跟人跑了的信良媳妇么” “是么?真是她?” 村民们开始叽叽喳喳地兴奋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趣事一般,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有对吕氏指指点点的,也有非议赵信良的。 过往的赵老2依稀听得了一些内容,细细询问过后,便是再也闲不得一刻,立马扛着锄头往家跑去 吕氏的马车一路来到了清河镇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乘马车经过这条路,从前的时候,全是搭人家的牛车去的镇上,不过那时候,去镇上逛逛已是她此生最大的盼望。 她一路上的心情都格外紧张惧怕,有些不敢面对此时此刻熟悉而又陌生的孩子与fzagnggfbl…… 到了镇上,也还是让冬青下车去问人问路。 打听到了千禧楼与赵氏药铺的位置,吕氏既欣喜又情怯,马车越是接近目的地,她的心就跳得越快…… 她就这样坐在马车里,靠车帘的缝隙悄悄地观望着千禧楼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人群。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实是难以想象,这家偌大的酒楼,现在为赵信良所有。 冬青随意寻了个人来问了问,那人道出了这家酒楼老板的名字,并顺带指了指赵氏药铺,意思是也是赵家的家业,尔后还给冬青推荐说,这里的菜真不,酱料的味道更是一绝,不来这里吃饭实乃人生一大不幸。 冬青将探听来的消息一一汇报给了吕氏,吕氏当即就落下了两行泪来。 从这些消息中不难看出,他们几个如今过得也不比她差,可是,这样富贵闲适的生活,好像早已不属于自己了…… 她悔,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什么自己当年不能安分一点,耐心一点地等待,也就是几年的时间,她照样可以享受着荣华富贵,而且还心安理得,不用受这么沉重的谴责与报应 经过赵氏药铺的时候,吕氏无意瞥见早已长大的赵弘林,正端坐在柜台前与一个中年男子聊天,模样清俊,举止不凡,弘林现在,定是个顶天立定的好男儿了吧?56书库不少字 她好想下马车去跟他打声招呼,好想见见赵信良与赵相宜,相宜现在应该是个粉嫩的56书库不少字 自己离开家的时候,她还太小,不知现在几年过去了,她可还记得自己这个没良心的娘亲…… “冬青,我好想下去看看他们”吕氏忍不住哭道。 “夫人,要理智些啊,您这样贸然下去,指不定会生出事端来的,届时要是再传到老爷的耳朵里,您该怎么自处呀。”冬青苦口婆心地劝道。 “说起他我就有恨”吕氏忽然咬牙切齿道,“凭他在外的交际与见识,相信他应该早就知道这些变化了吧,可他却完全隐瞒了我” “可能老爷也是害怕失去您呀。”冬青继续开解道,生怕吕氏想不开,此时就下车去自曝身份,届时东窗事发,她这个当丫鬟的岂不要被年世友给千刀万剐? “他若是真担心这个,就不会接二连三地纳妾,冷落我,给我难堪。”吕氏决绝道,并自行戴上了帽帏,“我就下去一会,马上就回来,你别跟着我。” “夫人” 吕氏强行下了马车,有帽帏遮挡着,加上身段脸容的装饰,相信其他人认不出自己来。 她站在赵氏药铺前久久张望着,尽管赵弘林就近在眼前,可她却不敢迈出那一步去接近他。 还是56书库不少字” 吕氏点点头,没说话。 赵弘林正跟李掌柜的在聊天,见吕氏进来了,不禁抬头看了看,以为只是寻常客人,便没怎么在意。 吕氏在赵弘林埋下头去继续跟李掌柜的聊天之际,眼里充满了失望与悲伤,是啊,在弘林眼里,她现在就是这么一个陌生人吧。 那么如果自己把帽帏摘下来呢? 恐怕就要成为仇人了吧…… 伸到帽檐上的双手忽然又缓缓放下。 她伫立在原地,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的儿子。 他的身形比自己离开的那年抽高了不少,身上早已不再穿乡下时的粗布旧衣,而是换上了月白的苏绣冬衣,那上面的绣纹何其精巧,一看就知道是昂贵的货色,看来……他们的日子是真的过得不。 他的脸容棱角分明了起来,脸上的稚气早已荡然无存,剩下的,便是一股子青涩而硬气的男人味,可他今年才十二啊 在过上这种日子之前,他们一定很是煎熬吧 “哥哥,爹爹要我们回府用饭,说是二叔今天来镇上看我们了。”一声清脆的嗓音打断了吕氏的思绪,她的心为之一颤,猛地转过身子去,只见面前立着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姑娘。 她穿浅紫色的兔毛小夹袄,下面配月白色的苏绣百枝裙,面容温婉宁静,声音有礼动听。 这就是她的女儿相宜么? 才几年不见,她竟出落得这般好 尽管还未成人,可小模样却早已悄悄地凸显了出来,而且性格乖觉可喜,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好想上前去摸摸她柔嫩的脸颊,可是自己的双脚却像是在原地扎了根一样,僵硬而沉重 “哥哥……”赵相宜走近了赵弘林这边,小声而小心地嘀咕道,“你有没有发现,对面那个妇人一直在盯着你看?” 赵弘林微微蹙眉,顺着赵相宜的话往吕氏这边看,果见吕氏正痴痴地看着他,神色呆滞,被发现之后,更是手足无措,最后仓皇逃出了药铺。 “管她,反正我不认识,咱们走吧,别让二叔他们等急了。”赵弘林摇摇头。 兄妹俩经过药铺门口的时候,赵相宜更是兴奋道:“今天是娘亲自下厨呢,我都等不及要去尝一尝她做的菜了,从没吃过呢我听文珠说,她可是练习了好久好久了” “哦,是么,那我们……” 兄妹俩后面的那些话,吕氏一概没听清…… 只觉得赵相宜的一声“娘”,犹如一个晴天霹雳也似,猛地砸在她的头上,毫无征兆,所以显得特别痛。 他们亲生的母亲不是好端端地站在面前么,何以又多出了一个“娘”? 吕氏不敢再往下想,只流着泪跑回了马车这边,见到冬青的时候,更是一语未发,直至马车缓缓启动之后,吕氏方开口命令道:“再去他们的宅子那边看看,看看就走……” 等马车停在赵府附近之后,吕氏悄悄地掀开帘子来打量起赵府来,好气势的府邸,好端庄的下人。 如若不是提前知晓,她真不敢相信这是赵信良他们的住处 “夫人,这些礼物怎么办?”冬青忽然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要按照原来的计划拿进去给他们么?” 吕氏的视线落到了车上的礼品上,皆是些普通货色,在来这里之前,她绝对有信心能让孩子们喜欢,可看到他们如今的生活之后,吕氏简直心灰意懒了起来……如今的他们,怎会看得上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都扔掉吧。”吕氏指着那些礼品道,“我们走吧,在这久留不好。” 途径的时候,碰上了乞丐拦车,吕氏刚好就让冬青把那些礼物全数给了他,乞丐如获珍宝,可吕氏却苦笑不迭。 = = 是由【56书库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