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服从命令为天职

    从盔甲厂回宫后，朱由校有到内教场给孙传庭、徐国全面授机宜，晌午后回到养心殿时，便觉得身体乏力，待坐在在东暖阁御座后便再不移动分毫。

    想到在内教场时徐国全的慌张样，朱由校便觉有趣，徐国全是个身高八尺的壮汉，因为不到三十尚未蓄须，整个人看上去很清爽，

    徐国全并非莽汉，原本说话文绉绉的，听完朱由校对后世军训那一套讲述后，带有情绪的上前行了一个军礼后说道，“皇上，请恕臣无礼，这如此练兵，臣闻所未闻，完全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

    朱由校不以为忤，觉得他的军礼很眼熟。动作分解就是左腿上前一步，以左手扶左膝，右腿膝盖着地，右手自然下垂，不弯腰低头。这个礼节是军中的穿甲胄的下属见上官礼，叫‘屈一膝’。后来建奴将之沿用称为请安礼，所以朱由校觉得眼熟。

    “若战事还以兵刃等冷兵器为主，训练及编制当然不用更改，可如今与建奴对战，兵刃显然不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建奴骑兵的对手。而我大明马匹大多来自与鞑靼互市，这就受制于人。若鞑靼与建奴联手，我大明将士岂不任人鱼rou？”

    朱由校说了一半，见他似有明悟，继续道，“故而，火器才是我大明官兵依仗。且朕有预感，终有一天，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杀手锏不再是骑兵，而是火器等热兵器。新式练兵法虽队列为始，但其意义非凡，朕就是要让官兵明白一个浅显道理，军人第一天职是服从命令。若这道理都不明白，再好的战术、阵型也无济于事。”

    徐国全、孙传庭虽然将信将疑还是躬身称是，朱由校理解他们的顾虑，得让实践去检验。

    在内教场训练的除了五军营选拔出的200人外，还有从太监中挑选的200净军也在进行同样内容的训练，以兵仗局出身的纪用统领。

    纪用35岁，万历29年选入，粗通文字。朱由校多方打听后，发现其为人慷慨、口碑不错。再一观察，发现其行事沉稳有胆略，便决定由他统领至关重要的净军，以待将来微服出巡时以便衣贴身护卫，与锦衣卫互为表里。

    第一阶段的训练在没有任何仪式的情况下，悄悄的拉开了序幕。朱由校认为，这400人和他心中的军人标准还相差甚远，尚不配享有军人的荣光。

    ※※※※

    王承恩进东暖阁发现异样后，慌了神，忙命在外的门子传御医。毕竟最近连续两位皇帝晏驾，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朱由校有任何意外。

    御医属太医院，定额10名，在文华殿北的圣济殿分两班轮值。凡遇圣躬违和，由四或六名御医轮番诊脉，然后商量对策并呈禀，之后同内臣到圣济殿开方熬药。

    所开药方以两倍计量同煎，待药熟分盛两器皿中。其一由御医、院判、内臣逐一尝试，待无恙时，将另一份盛于金罐密封，以象牙刻的“御药谨封”印钤识后才能进御。

    不仅煎药过程严防死守，职掌皇帝所用药饵的御药房一样严格，自立朝以来闲人无敢乱入者。御药房以太监为提督，余者称近侍有二三十人，选拔净身男子入宫时，选50人习《药性赋》等书，经考核后才可留任。

    事后，每次所开药方都要存档，用内阁中书科印盖骑缝章，备注年月及症状、御医姓名以凭稽考。综上可见皇帝每次用药之严格，不得有丝毫差错，所以御医每次开出的药方都很保守，像此前司礼监半吊子崔文昇开超过剂量的大黄完全是个例。

    养心殿抱厦下的大门内，正中摆着一个炭火铜盆，里面焚烧着苍术杂香，身穿吉服的太医院判陈玺带着御医何其高等人依次从上跨过，安静的往东暖阁而来。

    “皇上。”“爷，万岁爷。”

    正靠在里侧，以右手支头浅睡的朱由校被声音唤醒，见地上跪着四个身穿红布绒褐圆领袍、头戴乌纱的老头，问道，“这是？”

    “皇上，奴臣请御医给您瞧瞧。”王承恩解释。

    朱由校知道这时代要靠中医，端坐后便把手举高让衣袖自然下落，然后伸出去，“哦，那就瞧吧。”

    众人并未起身上前，而是分别膝行至御座前，左右两人分别为朱由校双手把脉，片刻后两边互换，再次重复把脉，不是低低私语。

    诊完后，四人膝行退后三步距离，为首的一人拱手后问道，“陛下可有觉得不适？”

    “乏力、流涕。”

    接着几人又是一番交头接耳，陈玺奏道，“陛下，微臣和同僚一致认为陛下是风寒束表，饮两剂‘荆防达表汤’即可痊愈。如今为秋冬相交，微臣等请陛下为天下苍生计，起居宜慎，膳食宜清，忌贪凉。勤添衣袍，以御外邪。”

    朱由校笑笑，这眼看就进十月，天气也一天天转凉，这两日又东奔西跑的，觉得自己感冒是活该，“诸卿平身吧，朕此后会注意的。”然后对为首的老头问道，“你就是太医院院判？”

    太医院为正五品衙门，以院使掌院事，其下为院判、御医、吏目、医官、医士、医生。

    “微臣正是院判陈玺。”

    “哦，太医院使是傅懋光吧？”朱由校想起职官表，对王承恩吩咐道，“明日宣他来见朕。另外孙传庭给朕说带来一个专伤寒科的游医，陈爱卿就择机出面考教其才学，看看是否坑蒙拐骗之徒？”

    “臣遵旨。”陈玺再次磕头后起身，带领其他三名躬身退出了养心殿。

    王承恩见朱由校无大碍，也跟着退出了养心殿，去圣济殿监视熬药了。而朱由校知道自己并无大碍，小憩片刻后已经觉得精神好了不少，便来到靠窗的木炕上，盘腿继续处理收到的各种奏折。

    ※

    打开的第一份奏折就是拱卫司沈荫禀报北方已经下了第一场雪；努尔哈赤在九月二十日将汗帐自界藩搬到了萨尔浒；腾骧四卫已经抵达沈阳中卫，正四下游弋熟悉战场。

    朱由校几乎忘记了后世认为此时正处于小冰河时期，看来冬天很快将来临，若北方今年受灾严重，来年不事耕种的建奴又将来抢粮了，这是游民民族一贯的尿性。

    朱由校拧开钢笔帽，沾了朱墨，逐一写道，“遣人入科尔沁左翼、萨尔浒等地蛰伏待命；命沈阳贺世贤、李实加固城墙、城外广布拌马桩、深挖壕沟，务在降雪前完工；集附近各堡兵马粮草于沈阳。”

    第二份是广东巡按王命璇所上，他以地震为由，请将该省杂税抵饷或减派之半。内阁票拟是不准，理由是辽饷匮乏甚急，一地地震不能减全省之半。

    朱由校思考片刻，在上画了一圈，表示知道了，按内阁意思办。对广东之地，现在尚无暇顾及，而且广东地处热带，一年三熟，以致米贱至一两银子可购一石，这对农民和国家都不是好事。

    正要打开第三份折子，朱由校眼角余光发现一个黑身影闪了进来，却是任蓉蓉。

    “你……皇上，你没事啊。”任蓉蓉拍着胸口踹着气，“刚碰到太医……”

    任蓉蓉做头戴黑漆唐巾，身穿圆领长袄，领内是白色交领，腰束鈒花铜带，要是配上一把纸扇，便是活脱脱的俊俏公子爷。

    朱由校一点也不觉得惊喜，数日前才处理过未经通传的遵义门守门净军，难道真的要杀人才能让他们长记性吗？他打开拿在手中的折子，不看她的眼睛，假装随意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任蓉蓉感觉到寒意氛围，心一下仿佛被冰封，下跪磕头道，“民女任蓉蓉参见皇上，是王公公让民女进来的，客嬷嬷随后就到。”

    看着任蓉蓉仿佛较劲似的伏地不起，朱由校叹了一口气，“你起来吧，以后别乱闯，回去向客巴巴多请教宫禁规矩。”

    朱由校说完看起奏折，上面是说江西报水灾，淹没良田无数，好在秋收已毕损失并不严重，内阁票拟报闻。也就是说不做任何处理，表示已经上达天听。

    但朱由校却不这么看，长江上多弯道的荆江和胡泊密布的九江，一到汛期泄洪不及就很容易受灾。朝廷处理的方法通常会首先减免税赋，再次才是拨付银粮。他不知道下面情况如何，需不需要朝廷的援助。看来得和内阁议一议，便在上面画了一个问号，表示存疑。

    放下奏折，朱由校看着已起身哭丧着脸的任蓉蓉，心忖道，到底是小孩，和自己一样心情全写在脸上了，便换了种缓和的语气问道，“客巴巴怎么还没到？”

    “客嬷嬷在殿外被王公公拉住叙话了”任蓉蓉说完见朱由校一歪头，便接着解释道，“就是魏朝。”

    朱由校恍然大悟，这就不奇怪了，“那你呢？哦，超市选址定了吗？”

    “皇上，我们进宫正为此事，嬷嬷和涂师傅原本选了西四牌楼南街方圆百步为店址，可是其中有两户东家不在京师，工匠无法开工。”

    朱由校皱眉不悦道，“芝麻大小的事也来烦朕，不会另选一处吗？”

    “客嬷嬷说，想请陛下将堆集新柴芦苇的台基厂赐与作为门店。”任蓉蓉声若蚊蝇，因为这其实是她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