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最痛苦的人
殷素素自小就生的晶莹如玉，有着仿佛冰雪仙子般的姿容，小小的孩童就宛若神子转生，等到稍微大了一点，更显露出非常的资质，竟有些天资纵横的模样来，她爹殷大人本就是个很牛的文人，便下了大力气培养，说锦绣供养都低估了。毕竟那个时候他不是没期望自己这个女儿能母仪天下，匡扶君主帝王的。 只是他自殷素素十三岁刚过就死了，留下给殷素素无边的仇恨的同时，也让殷素素失去了能禁锢限制她的人。一方面她资质非人，实在卓尔不群，诸多方面一点就明，另一方面殷素素也请了许多牛人给她当老师，她最多的时候同时有三十几位老师，每一个都是身怀绝技的牛人。 她的那些老师，有些甚至是不世出的牛人，连皇家都请不到的。可是在在这个秉绝世姿容，具神仙之质，却怀着血海深仇的女孩子面前，也都松了口。殷素素也确实不同一般，一般的技艺她潜心学的话，一两个月就能比许多人学两三年还要厉害。 这样的学生，又很尊师重道，即使是性格再乖张的高人都不会不夸赞两句的，而同时在外界，她既渐渐显露出绝世风华，身世却如此可怜，大部分人都不会对她无礼的。即使有些嫉妒她姿容气度的人，别忘了那时候宇文吉还在那位子上坐的稳稳的，太子和几位亲王对殷素素也是极为照顾，谁敢真的惹她。 再往后，殷素素终于真正成长了起来，更是谁都不惧了。 因此，殷素素从出生到现在，谁曾真正碰过她一个指头？除了大仇得报之下，被柳皇后那一杯毒酒暗算。没想到，此时她却着了青青的一个巴掌。 而这一个巴掌，青青显然是下足了力气的，在一旁看着的她三哥都惊呆了，那可是殷素素啊！青青三哥和殷素素自小就认识，年纪相差也不大，当年齐王还起过给他娶殷素素当老婆的念头，差点把他给吓坏了。那个魔女小时候就是个小魔女，从小儿一点亏都不吃的，你要是让她不痛快一次，她能让你难受十天，最后哭着去求她。 当初他那个蠢四弟因为随口说了句她亲娘不在了，在接连的三个月中几乎天天都能吃到石子或者饭菜放多了盐，或者摔跤被狗追什么的，被追的他四弟现在还怕狗。同时那段时间内他那四弟被父王揍了四次，罚了一年多的月钱，被其生母罚跪七八次，抄书抄到手抖。 要说殷素素那时候也不过是七八岁吧，总有各种办法让他那蠢货四弟倒霉或者犯错，然后自然就有人替她惩罚他。这样的女人，他怎么敢娶？也幸好殷素素没看上他，倒不知道为何对陆平之，或者说镇远侯府产生了兴趣，然后嫁了过去。 这么个自小就很有些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味道的人，被自己meimei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大了一巴掌，自己meimei还在诅咒她死，我去，殷素素不会对青青大开杀戒吧！ 青青他三哥越想越恐怖，忙挡在前面对殷素素说，“您不要和她计较，她是伤心伤心糊涂了——” “我才没有糊涂呢！”青青一点都没有明白她三哥的良苦用心，神色倔强的高声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凭什么，小玉死了，她还活着！凭什么！” 青青眼睛里的恨意的几乎要燃烧，自然主要是憎恨害了林钰的人和下了这个命令的宇文成，但是她对殷素素也的确无比愤怒，深有怨言。 如果殷素素是真的昏迷不醒，林钰既然得了她的大恩，许下了诺言，帮着她守护这一切，即使被人诬陷身死，也只能说林钰正好时运不济，她只会恨害了小玉的人，并不会对殷素素产生什么不好的感觉。 可是殷素素现在出现了，就证明了这一切她不是没能力阻止的。青青心里很清楚，以林钰的能力，掌控这一切，也还是有难度的，而且她手里并没有殷素素那样的势力，最关键的核心势力也不在林钰手里，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在青青眼里，明明能阻止这一切，却没有阻止的殷素素，真的是可恶极了。 “别这样，青青，殷夫人也是没想到这一切会发生……”青青三哥真怕自己妹子跟殷素素打了起来，这件事上殷素素理亏，让了她一巴掌，并没大闹。但以殷素素的性格，未必还会再次退让，如果青青太过分，保不准殷素素会真的翻脸。 而殷素素显然也没有再和青青闹起来的打算，实际上，她无视了青青，迈步出去了。 青青愣了愣，也没有追，她三哥劝道，“你何必和她置气，这事她确实有责任，可是终究也不能怨她不是？她装死装了那么久了，为了钰丫头一朝破功，算是够义气了，你又何必苛求太多？ “是啊，我又何必苛求太多？”青青转过脸，不再看他三哥，“可是小玉还是死了啊。” 青青三哥闻言喟叹了一声，半响才道，“把小玉带回家吧，这点面子，我们齐王府还是有的。” 兄妹两个在内室商量着这件事，青青触碰着林钰微微发冷的身体，又哭了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不断从她秀气的眼睛里滚落，不过很快的，大概也许是眼泪都已经流干了，她渐渐止住了悲声。见此情况，她三哥心痛之余也终于松了口气，看青青一开始那架势，他可真担心青青会为了小玉的死发疯啊。 此时外面却没有这般宁静，殷素素骑在马上面对整个羽林卫，凛冽寒风吹的她衣袂和长发同时飞舞，戴着面铠的她宛如降临此地的女战神，她高声问道。 “有谁不知道简慧郡主是什么人吗！？” 没人回答，林钰在京城的名声还是很大，即使有那么一个两个孤陋寡闻的，这么一个任务执行下来，也不可能真的一点什么都不知道，早就被科普了一遍又一遍了。 “你们明明都是最英勇的战士，为什么会屠虐一个美丽善良如仙子一样的弱女子？”殷素素继续高声问道。 没人回答，下面是死一样的寂寞，就听到高处那个女人，铿锵有力的道，“因为昏君！宇文成窃取皇位，本为反贼，但为天下虑，贤能者居之，可这样的人算是贤能吗！” “嫉贤妒能还差不多。”有人小声嘀咕道。 “这么一个残害忠良，嫉贤妒能的人，你们还要继续为他卖命，继续助纣为虐吗！”殷素素环视全场，高声道，“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跟着我走，我将许诺你们富贵荣华，封侯拜相！” 殷素素内功高强，既然当初可以扰乱刑场，此时也自然能让这一千人听得振聋发聩！不少人脸上流露出了犹豫的神色，急的元江庭快要疯了，可惜殷素素既然敢当中煽动人跟她谋反，自然早就做了安排，早就有人趁他不备控制住了他。 而情势果真如殷素素预料的那样的发展，果然有不少人动心，一个小队长问道，“咱们也不是不想弃暗投明，可是如今连出城都有难度。” 殷素素自信的道，“我既然能冲进城里一次，就能带着你们走第二次，可恨眼下宫里戒备森严，不然直接控制皇宫，正能太上皇上位。” 被她说动的人还真不少，羽林卫里面，那些大家族的人虽然有一些，大多数还是平民百姓出身的，孤儿不少，家在外地的人更多，这些人顾忌小，利益诱惑加上血性冲头，还真的有不少人选择了投靠殷素素。 元江庭看着一个个说自己弃暗投明的羽林卫，心都在滴血，这些人全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啊！好在殷素素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犯了大忌讳，也没有多停留，半刻钟后，就带着投降她的近四百人，上马奔驰，扬长而去。 元江庭看着少了接近一半的人，和剩下的一半丧失战斗力的人，真的是站不住了，也幸亏他被点了xue，此时靠在墙上，不会软倒。就这样，人家殷素素还说是看在他对林钰还算有礼的份上，饶了他一命呢。 那边呢，齐王府的人多半都在内宅，青青兄妹两个更是在林钰身边，并没有听到门前的声音，当然这是他们后来的说辞。 此时元江庭孤零零的在门口杵着，欲哭无泪，好在不过一小会儿，又有人来了，来的是深得宇文成信任的近卫，看到这场景是大吃一惊。 “元将军，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近卫说话都颤抖了，这样子，羽林卫好像被洗劫了一样啊…… 元江庭眨了眨眼睛，想说话却被点了哑xue，没有办法说出来，好在这位近卫武功也不坏，而且能混的让宇文成深得信任，也是个精明人，很快明白过来，帮着他解了xue道。 “元将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说来就复杂了。”元江庭叹了口气，“倒是你，这突然跑过来做什么？” 近卫被震惊的晕了，这才想起来他手里也是十万火急的圣旨，忙道，“简慧郡主现在怎么样，可否安好？那圣旨是假的，有人矫诏，皇上并没有杀简慧郡主的意思。” “你说什么？”现在轮到元江庭震惊了，“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等下齐王殿下和内侍卫大臣都会来，再说我还能矫诏吗？”近卫忙道，“你们千万别告诉我，简慧郡主已经死了啊！” “太晚了，你们早来大半个时辰还差不多。”元江庭突然觉得特别疲惫，他不知道是该大哭还是该大笑，该愤怒还是该庆幸，这么一个汉子，之前不管什么样心情都站的笔直的人，此时却软软的靠着墙滑坐了下来，捂着脸长长的叹息。 “你到底说说是怎么回事啊？”近卫不知道内情，追问道，“简慧郡主死了？薛大人呢？” “何止简慧郡主死了啊。”元江庭道，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看着很有些骇人。 “我说，你怎么了？再糟糕还能糟糕到哪里去？” 是啊，简慧郡主死了，姓薛的那禽兽也死了，殷素素冲关而来，想要救林钰不得，被愤怒的欣和郡主扇了巴掌。而殷素素也不善茬，策反了羽林卫，带了她的人，再度冲关而去。元江庭心里明白，若是之前明处宇文吉坐镇，内地里殷素素控盘的情况下，殷素素还未必能成功带着人离开。 可是以现在的政策旨意传递速度，殷素素手上握着这么一支精兵，除非调来上万的大军，还真拦不住她，可是要调动数万大军，要先请旨，一来二去，殷素素怕都到了西山了，她这次带的人又都是轻骑兵，最上等的军马，她想走，还真没人拦得住她。 这样的女人，一旦脱困了，又立意复仇，想也知道会是多大的麻烦，四皇子那边缺钱缺粮，可是殷素素是大财主，她不但在京城有这大生意，在外地生意也一样红火，有了她的智慧财力人脉支持，宇文成几乎可以立刻就从七三分的赢面，转到了五五分。 如今这情况，除了对四皇子，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最糟糕的情况了，而如果这一切，真的出自宇文成的旨意的话，还好说，如果不是，那简直是一场命运安排的玩笑。经历了这一切的，悲伤愧疚愤怒焦急种种情绪都如此激烈，自己还没疯，元江庭真的还挺佩服自己的。 除了无力，不想说话，靠在那里坐着的他甚至还能想想这件事的后果。 宇文成对林钰有心，元家人知道的，而如今简慧郡主死了，殷素素震怒，终于下定决心要站到宇文成的对立面，帮助四皇子宇文器，同时齐王府想也知道不会支持他，保持中立都很勉强。宇文成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背后捅了他一刀的人，还有更糟糕的情况。 元江庭不是个笨蛋，他还考虑到了宇文成的性格问题，以他的性格，在这样的情况下，能保持冷静吗？还能理智的处事吗？ 近卫不知道他的心思，反而不断追问他，得来的却是他的沉默，好在元江庭的副手虽然不知道内院的一些内情，倒也还知道不少事情，全都告诉了宇文成的近卫。 近卫又惊呆了，他心里也明白，这道旨意离上道旨意发出时间挺久了，能救下简慧郡主的可能性很小，可是他真的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薛大人对简慧郡主的尸身意图不轨，被愤怒的欣和郡主杀死，转头昭阳郡主殷素素又带着上千的精兵冲来救人，发现迟了后，更是策反了近一半的羽林卫飞驰而去。 他瞬时第一反应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而且混到简慧郡主这份上，能有二三好友能为她不顾大局，也算是值得了。然后他和元江庭想到了同样的问题，宇文成的反应。 在这件事上，大概最头痛的是皇上吧，他这么想到，带着人进去内院，正好看着青青兄妹两个在那边掉眼泪，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圣旨给他们。 不过他也是长了一点心眼的，并没有直接把圣旨递给青青，而是给情绪相对比较平和的齐王府老三。 因为是宇文成亲自手书，青青三哥很快就看完了，然后气的手直抖，深吸了两口气，才把原本想吼出声的话吞下来。然后青青劈手就从他手中把圣旨夺走，宇文成的近卫根本来不及阻拦。 就见青青一眼看完圣旨，将之掷在地上，凄厉的哈哈大笑起来，吓得她三哥忙去劝解，“你也知道的，小钰本来就是冤枉的。” 近卫也忙道，“皇上总会给简慧郡主讨回公道的，欣和郡主还请节哀顺变。” “别担心，我不会发疯的。”青青终于笑的够了，停下来道，“我也不是笑这个。” “那就好，那就好，可不能再折损一个了。”青青三哥松了口气，这一天他都不知道自己多少次绷紧神经了。 “既然小玉是冤枉的。我想，我能把小玉带走了吧。”青青恢复了正常的神色，虽然冰冷，倒也还在正常范围内。 “这个自然。”近卫也知道不能拦着这事，也没有必要拦着，简慧郡主名义上确实是属于齐王府，而且她并没有近亲，只能是最亲近的义姐代为cao办身后事了。“想来皇上也不会对这件事说什么的。” 宇文成的确不会对这件事说什么，对他来说，这件事到底还只是件小事，他的皇位，他的权势，他的天下，这才是最吸引他的事情。 此时他正在太极宫里大发雷霆，殷素素横冲直撞，长驱直入的直入内城，竟没有人拦下她，这件事终于到了御前。宇文成可气坏了，他一直以为殷素素昏迷不醒，就是等死了，但是据说她活的还好好的，就容颜毁了，她还能带着精兵冲进城里，然后还能长驱直入到内宅，这怎么能让他容忍下来？ 宇文成能坐在皇位上，固然有着种种机缘巧合，可是他本身既然能被宇文吉看好，自然也是极有天资的。他不会想不到殷素素冲颇城门后会做什么，算算时间，他明白林钰估计难以被救下来，那么殷素素会有什么态度？ 已经是彻底撕破脸了，还能有什么态度！ 就算是殷素素不在智谋军事上辅佐宇文器，单单是经济上支援，也足够他喝一壶！还有齐王府那边，齐王那个老家伙，本来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固然不会因为林钰和自己翻脸，也绝对不会对自己有好感，支持自己。除此外，还有名声上的损失。 还有，到底是谁在背后捅了他一刀？！联系到不久前长孙氏和她儿子的死，这点真的不能不让他非常警惕。 当然，对林钰死亡的遗憾也不小，他确实挺喜欢那位美丽聪慧的简慧郡主的，即使她每次都对自己不假辞色。只是，这种遗憾，相较于之前种种，就有些微不足道，顶多在他脑海间闪现一下。 就以上的种种，已经够他头疼欲裂，太医来之前，他还砸了满殿的东西，杀了两个看着不顺眼的小太监。他还不知道殷素素成功策反了羽林卫的人，青青杀了姓薛的种种麻烦事情呢。 “殷素素那边是没戏了，全力追捕吧，倒是齐王那边还能稍微拉拢一下，至少让齐王叔自己的厌恶感不要太深，毕竟齐王府一家子都在京城里，跑不了，估计是不会翻脸的。”宇文成总体来说还是个认真负责的皇帝，忍着头疼，还是写下了调兵令，这次直接动用他母家陆家的一位表兄。 现在看来，陆家的人还是最可信的，原本长孙家也行，可是长孙氏和她儿子一起死了，难保长孙家有怨言之余会不会生出异心。赵家，赵元亮那狐狸可不是自己那个蠢妹子宁川能降服的了的，他也有些信不太过。只是可惜，陆平之已经出征，这位表兄虽然是有些能力，比之殷素素可就差的太远了。 只是他大概是要做徒劳无功的事情了，等他调令到了自己表兄手里，殷素素早就成功出城，扬长而去了。 “宇文器，多行不义必自毙，天都不容你！你给我等着好了！我必会杀回京城！” 临走之前，殷素素还身居骏马之上，长剑指天，带人高声挑衅道。 消息传到宇文成那里，气的宇文成直接吐了血，他这次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就连齐王府那边，派人说了许多好话，做出若干许诺，送了许多珍宝，齐王表现的也不咸不淡的，显然是不会轻易平息怒气的。不过好在齐王的态度还算在他的预料内，虽然郁闷，还不至于非常憋闷。 “这件事上，我觉得皇上您还是先查出来谁矫诏的才是最重要的！”不过俗话说旁观者清，还是有人比较理智的。 “您想，若不是有那人兴风作浪，哪有今日的事情。只要揪出此人，您就能宽心了。” 宇文成撇了撇嘴，宽心？情况已经这样了，怎么宽心？这段时间自己死了老婆儿子，被亲信背叛，内外交困，还有比自己更痛苦郁闷的人吗？ 这还真有比他更痛苦的人。RS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