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梦魇
龙羽知道，这个时辰城门已关闭，想要守卫再度打开，除非是军事要务或手持特许令牌。要如此兴师动众不如他只身一人悄悄摸出城来得便宜，只遗憾不能骑马了。 远远的南城门楼子上黑咕龙咚，显然连当值的守卫也睡下了，目测城墙最矮处也有两丈高，这样的高度常人是无法逾越的，对龙羽却是毫无压力的。暗暗丹田内提了一口气，起势，助跑，纵跃——第一步便窜出丈许高，一脚踏在墙砖上，借力往上一纵，身子便稳稳落在墙头。蹲身眯目物色落脚点，正待跳下，忽耳中听到下方城门洞里有人说话的声音，这也不足为怪，过路的商旅错过时辰被堵在城门口也是常有的事，时下天气回暖，又尚未到蚊蝇肆虐的时节，人们有时便缩在这城门洞里将就一宿。 为不惊着门洞里的人，龙羽往旁挪了几步，避开城门洞，轻盈地跃下，双脚着地时无声无息。 正待要举步离去，忽道旁栓着的马儿进入他的视线，四匹膘肥体壮的马儿。要是他能借得一匹马儿岂不比徒步来得快！这样想着，龙羽脚步折回。 “娘的……这才真叫祸不单行，无端讨一顿揍还进不了城。”男子的声音骂骂咧咧着。 “王八蛋，敢惹我们……。”另一个声音接过去。 “你两个还说！倒霉可不就倒在你两个身上，连累我们跟着一并挨打……”又一人不忿的声音。 龙羽于是略站了会。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们连累你们？是谁先提出要扒了那小娘们的？” “那不是没扒着嘛！” “正是这个晦气呀！什么都没捞着，还平白的遭一顿打。” “哥几个可将那小子样貌好好记住了！日后若碰着了，管教他死无葬身之地！”男子咬牙切齿恨道。 “切肤之痛怎忘得了，化成灰都认得！”其余三个纷纷叫嚣。 龙羽大跨步走进去。黑暗里瞧不清彼此样貌，但他高大的身形已给四人带来无形的压迫。 “你……什么人……要干什么……”男子结结巴巴道，身子蜷曲着直往同伴处缩去，全然没了方才咬牙放狠话的气势。 龙羽本来是想好言同他们商量的，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自方才的交谈中他听出来，这四个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马儿我要骑走一匹，诸位可有什么意见？” 四个皆沉默，半晌一个忽往地下啐了一口，冷笑一声“他娘的，今儿真邪门了，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想往咱们头上撒屎撒尿。” 见龙羽也没什么反应，另一个胆子也大起来“哈！正好小爷窝着一肚子火没处撒，哥几个，给他往死里扁！” 四人俱站了起来。 龙羽嘿嘿一笑。“黑灯瞎火打着有什么趣？我来点盏灯好了。”说罢，龙羽怀中摸出火折子啪地打着，抬手点亮壁间的灯笼。 “是你……” “怎么是他？” 抽气声一片。 龙羽扭头，乍见之下吓一跳，面前四人俱都鼻青脸肿眼斜口歪，面上可谓五颜六色，这么一副尊容此时还一个个惊恐地瞪视着他，似乎被他吓着一般。 “您……明明都说放过我们了，如何又……说话不算话？”一男子往后挪动小半步，结结巴巴道。 “你的意思，是我打的你们成这模样？”龙羽长眸微眸。 “公子您别耍我们了！我们知错了，我们发誓再不敢了……”其人膝一软带头跪下，其余三个亦纷纷效仿，齐刷刷跪成一排，叩头如捣葱。 龙羽双臂环胸沉默地看着地下四人，心中已大抵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帮败类欺凌弱女子被人暴揍了一顿，而那揍他们的家伙有着一张与他相似的面孔，所以他们将他当成那人了。果真是水麟？这小子平常冷面冷心，似乎没多除强怜弱的心肠啊……忽然心头一动，揪住地下一人后颈拎起。“你等在何处遭遇那人的？给我带路！” …………………… 骨碌碌一颗头颅滚落在她面前，苍白无血色的脸，灰白的眼珠子冷冷地盯着她，眼中慢慢浮起阴森的笑，无血色的唇微启张翕“你还记得我吗？我可是等了你很久了。” 头颅弹跳着逼近，已化作厉鬼的模样，可以清晰看到那血盆大口中泛黄的尖牙。 跑啊……快跑！一个微弱的声音说。 她拼命的挣扎着，为什么跑不动，这才看到无数带着尖刺的藤蔓自地底冒出，毒蛇般蠕动着，缠上她的足踝，她的腿，她的腰…… “羽！羽救我！”她哭喊。 一时哄笑的声音此起彼伏，带动山林都颤抖起来。“别做梦了，这次他不会来了！”幽暗的黑色迷雾缓缓漫上来，渐渐聚作男子形状，粗厚的指抬起她的下巴，逼得她不得不迎向一张狞恶的面孔，面孔上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黑洞，自洞内往外流淌着污黑的血“看到了吗？我的眼睛……我的两只眼睛都被你戳瞎了，现在我要剜下你的双目来！”恶臭的气息扑面而至，随即粗黑的指头化作两根森森的白骨直直往她目上插来…… “啊！”她惊恐地尖叫。 “吵死了！”粗暴喝斥如半空中一个炸雷，居然将那已逼至她眼前的白骨手指，连同面前的魑魅魍魉俱震为舂粉。 身子陡然一松，原来捆缚她的藤蔓缩回亦地底不见了，抬首看去，原本黑如锅底的天空透出微微的蓝。 “羽……是你吗？羽你在哪？”她再度软弱地哭起来。 “又是龙羽。”男子悠长的叹息。“龙羽，你小子使的什么魔力，为什么女人一个个梦里喊的都是你……” 梦？原来这只是个可怕的梦境，秦紫陌惊喘一声，缓缓舒一口气。没有睁眼，只暗以指尖轻触，指掌下粗粗yingying，是织物的触感。 她获救了？ 是这屋中的男人救了她吗？他是谁？那声粗暴的喝斥将她自梦魇中解救出来，为什么这声叹息听来又这么落寞疲惫？ “公子，可是夫人醒了？”木门响动，一个苍老的女声轻缓问。 夫人？指的是谁？ “没有，她只是梦里呼喊。”男子冷淡道，秦紫陌听出他语气的不耐烦，似乎正在皱眉头。 “唉……可怜的孩子，昏睡着也恶梦连连，定是受着大惊吓了，得加些安神静心的药才行。”苍老的女声絮絮叨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