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心结
秦紫陌仔细的擦拭着香案香炉，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龙羽则拿一块细绢轻柔地拭着手中牌位，直到沉黑的牌位闪着乌沉沉的光。 “得空时咱们也给小如做一个灵位摆到这儿好不好？”龙羽终于找到话题，打破两人间长久的沉默。 “好，谢谢你。”秦紫陌抬眸笑道。 龙羽望着她笑了笑，没再说话。 “你小时候跟你娘就是住在这里吗？”秦紫陌终于鼓起勇气挑起话头。 “不是。这座房子是她死后我才搭建起来的。”龙羽眸光一黯。“那时我跟娘若是有这样一个院落安身，娘又怎会落得那般凄凉下场。” “你不是……水家也算得名门望族，你跟你娘怎么会连个安身之地都没有？” “他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水家一分子，我也不会承认。从十几年前他将我们母子拒之门外的那刻起，我便发誓，今生不再向他俯首曲膝。”龙羽咬牙冷道。 “十几年前……那时你不还是个孩子？他为什么要将你们母子拒之门外？”秦紫陌颤声道。 “因为我娘……”龙羽怆然顿住，痛苦地闭上眼睛“因为我娘的青楼出身。” “啊……”秦紫陌倒吸一口凉气。 “连你也不能接受对吧。”龙羽斜过来的眸光带着nongnong的讽刺。 “我没有……我只是……”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龙羽冷然笑道。 “羽，你不要这样……我只是心痛你。”秦紫陌抬指轻轻抚上他的眉心。 “你果然不嫌弃我的出身吗？”龙羽犹疑道。 “羽……你这傻瓜！”秦紫陌看进他的眸心，忽然心痛得想掉泪。想到在齐州时，那天他莫明其妙的火气，事后水柔的解释她觉得多少有些牵强，原来是这样一段曲折。 “紫陌，谢谢你没有嫌弃我。”龙羽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动情道。 秦紫陌看着他，她想她终于找到这男人别扭性格的症结所在了。虽然他竭力想表现得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头却一直对自己的出身耿耿于怀，他喜怒无常的性子，都是源于他骨子里极端的自卑和自傲，两种矛盾的情绪相抵触，是他痛苦的根源。此刻，她不想点破。 “跟我说说吧，你娘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我娘……是个很美的女子。人前很爱笑，笑起来很温柔可亲，一个人时候总是怔怔地发呆，发怔时眉眼中的哀愁让人瞧着想掉泪。当发现我躲在那里偷偷看她时，就又温柔地笑起来，我至今都忘不了她那样笑着蹲下身向我张开双臂的模样。”龙羽微微将后脑倚靠壁上，思绪飘向遥远的回忆。 秦紫陌一时瞧得痴了，他笑得好迷人！眼神有些迷离，有点淡淡的忧伤，还有那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其实我娘是个很简单的女子。她穷其一生追求的，只是一个安稳的归宿而已。”龙羽双眸微睐，眸光忽又变得尖锐冷硬。 “那个男人永远也无法给她这些的，他给不了，也不会给。既然如此，那就让我这做儿子的来给她一个家。可惜我明白这些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她去得太匆忙，我为她做的这一切，她再也感受不到了。” “不！她能感受得到的，你的用心她都感受得到。”秦紫陌轻轻攥住他的大手柔声道。 “那又如何呢？她最想要的，我永远给不了……”龙羽嗓音忽轻轻颤抖了一下。 “你以为她最想要什么？水家给的名份吗？看来连你这做儿子的都未曾真正了解过她的心。” “难道这不是一个女人毕生的追求吗？”龙羽瞬目痴痴问。 “当然不是！同样作为女人，我能感同身受。女人穷其一生追求的，究底也只不过是心仪男子一心一意的爱与呵护。名份是什么？只是男人无法对一个女人从一而终时，对这女人愧疚的补偿而己。她深爱着的那个男人，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对她都没有一丝垂怜，在她最希冀的时候没有给她一点温暖，那么在她死后，她还要他给予的空名份做什么？” “紫陌，照你的意思说，我娘死前早已对他死心了吗？她的墓碑至今无法落字，这是我对她最大的亏欠，她若地下有知，这难道不是她最大的遗憾吗？” “有你这么孝顺的儿子，她没有遗憾的。她所追求的宁静安稳的归宿，你都已经给她了。她是你的娘亲，这个身份还不够名正言顺吗？为什么非要靠水家来给她正名？” “名正言顺吗？连我自己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长眸蕴着nongnong的讥诮“紫陌，你知道我这姓名的由来吗？水家不承认我的身份，我无法继承他们那个‘尊贵’的姓氏。我娘小字佩珑，因为自小便被卖入青楼，本家姓氏也无从考起，我只得从我娘的小字中取一龙字为姓，龙羽，这两个字代表着耻辱……” “不！你快别这么说！你娘若是活着，听到你这样话一定会伤心的。”秦紫陌探指急掩住他的口。“你听着，有那样的出身，不是你娘的过错，更不是你的过错，若说有错，也是错在那个始乱终弃之人，你娘已经逝去了，你又何必继续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 “没错，一直以来，我以为我是在报复他，可是他何曾半点放在心上，到头来惩罚的只有我自己。或许还有我娘……我这个样子，最痛苦的人还是她。” “你明白这点就好。”秦紫陌点首笑道。 “紫陌，我该怎么办呢？如果一直以来我的活法都是错的，我也已经错了二十多年，除了继续错下去，我的人生还能如何？” “怎么可能会全是错的。你这人虽然是有些差劲……也不是很差呀，比方说你对水柔很好，还有对我……也……也是很好的……”秦紫陌有些不自在道。 “我对你很好吗？”大掌捧起她的脸，黑眸中若有所思。“仔细想来，我似乎对你真是很好。” “切！你这人还真是脸皮厚哦！没听出来我这是在安慰你吗？” “可我对你是不错啊！为了你，我夜挑黑虎堂，又一夕辗转千里，求马掌柜夫妇替你解围……” “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夜挑黑虎堂？” “你认为那夜贼人凭什么一阵风去了？当真是惧怕水麟那小子？是我挟持了他们老大，逼不得已他们才收的手。倒是便宜了那小子，做了个顺水人情。不过话说回来，他去得倒快，可见为凌家的事还算上心。” “那个求马掌柜夫妇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老太太接来京中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