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九五之尊
端郡王喊了这一句后,猛然又沉默下来,仿佛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徐太师也不打扰他,直到半个时辰过去了,端郡王沙哑开口:“外公,寻秋相来吧。” 秋相,掌管兵部。 徐太师点头,不止秋相,还要有兵部尚书等人,好不容易让端郡王下了决心走上不归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必要筹谋周全。 徐太师起身,见端郡王脸色灰暗,微一沉吟,关切道:“这些我去安排,晗儿先休息一下吧。我让下人送酒菜来。” 端郡王拒绝,他此时哪有心思吃喝,端起旁边早已冷掉的茶水喝了一口,疲惫道:“不用了,我先休息一会儿,事情紧急,不能再耽搁了。” 徐太师心里满意,轻步出去了,让守卫又退远了些,嘱咐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端郡王。 端郡王颓废的坐倒在圈椅,头后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臂颓然垂下,另一只压在眼睛上。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如何会走到这一步?明明皇子只剩下他能继承大统,为什么会突然找到了太子的儿子?端王心里好恨,好怨,眼前飞速闪过幼时少时太子与皇帝亲密谈笑父子相得的画面。只有对着太子,老爷子眼里才是全然的疼爱与爱护,而对着自己等人呢?再开怀的时候眼里也有着抹不去的疏离淡漠,还有…戒心。不管太子做了什么。做的如何,到了老爷子嘴里都是最好的。不管自己等人再努力再刻苦,也只是应该的,永远比不上太子。端王心里苦涩,只是因为太子是从皇后肚子里钻出来的吗?呵呵,伉俪情深?生死不负?皇后早就逝去多年,连你唯一疼爱的儿子也做了鬼,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 端郡王猛的跳起,心情烦躁,在屋里疾步走了几圈。复又停下。端起茶杯将剩下的茶水连着几片茶叶都倒进嘴里咕咚咽下。凉凉的茶水顺着咽喉流下,端郡王闭了闭眼,不能生气,不能焦躁。不能慌乱。等大事成了。自己有的是机会报仇。 端郡王扶了扶脑袋,觉得有些昏沉,举步往书房后面走。 这里说是书房。其实格局与正院也差不多。客厅书房内卧厢房净房都有,里面用具也一应俱全。只是徐太师一般不会在这里留宿,因年纪大了,偶尔会用卧室小憩。端郡王知道徐太师讲究,哪怕自己不用,里面的床被席褥等物也是一天一换,都是全新的。因此,尽管端郡王有些洁癖,但也不介意去里面躺会儿。 卧室半开着窗,凉风徐徐而入带进花香,让人不禁心神放松。 端郡王倒在床上,闭着眼睛,心思翻腾,自己真的要走这一步了?走出这一步,不管日后自己如何英明爱民,在史上都会留下一笔瑕疵…端郡王想着想着,如果老爷子是让位于自己该有多好?可惜…走了这一步以老爷子的性子,父子俩不能同存于世间了…那,若是老爷子的遗诏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呢… “啾啾,啾啾啾…”几声婉转的鸟鸣声打断了端郡王的思绪,应是有小鸟落到了窗台上。 端郡王烦躁的转了个身。 “啾啾,啾啾啾…” 端郡王又转了个身。 “啾,啾,啾啾啾…” 端郡王猛的坐起,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一只灰色小鸟啾啾叫着竟顺着窗台跳了进来,小小的扁脑袋东张西望,仿佛在寻食。 端郡王冲着那边挥了挥袖,想将小鸟吓走。 那鸟儿才看到屋里有人,吓得扑腾飞了起来,却是昏了头,没找准方向,一头向屋里飞了进去。 “啾啾,啾啾,啾啾啾…”落入屋里的小鸟吓坏了,打着转的飞着找出口,怎么也找不到来路,惊慌的叫个不停。 端郡王更是烦躁,但他堂堂皇子不可能亲自去轰个鸟,想叫人,但一想到自己方才在这里所谋之事,下意识不想让人进来。索性又倒在床上,闭目养神,等那鸟自己飞出去。 过了半天,终于没得鸟叫声,端郡王舒了口气,连只扁毛畜生都来给自己添堵。 “啾…” 端郡王猛的睁眼,不会看人脸色的鸟!定睛望去,那鸟竟停在墙角多宝阁上。偏着扁脑袋,黑黑的豆粒似的眼睛正好奇的看着自己。 那么黑,那么专注,端郡王不由就联想到自己最恨的那双眸子,心头火起,左右一看,有一只蜜蜡佛手正搁在枕边。也不起身,直接捡到手里,冲着那鸟儿就砸了过去。 “嘭——” “啾,啾啾——” 佛手擦着那鸟儿砸到它停留的青玉花瓶上,鸟儿受惊飞起,一顿乱叫,这次运气好,很快找到窗口飞出去,一头钻进茂密的花枝子了不见了。 终于清静了! 端郡王仿佛解决了心头大患似的,出了口恶气。旋即苦笑,自己还有跟只畜生置气的一天? 躺着躺着,端郡王总觉得哪里不对,方才自己砸那鸟儿时… 一个翻身,端郡王往多宝阁那里走,脚下一硌,是那只蜜蜡佛手。他弯身捡起,转动检查,完好无损。几步到得多宝阁前,看着那只青玉短口花瓶发呆。 方才,自己是砸到这上面了吧?愤恨之下,用的力道可不小。佛手无伤,花瓶未损,倒也没什么。可为什么这花瓶竟动也未动?端郡王低头看花瓶底座,下面并没有做固定之用的凹糟,不应该呀。 端郡王伸手要抬,没动。再晃,还是没动! 瞳孔微缩。这必是什么机关了。端郡王静静站在花瓶前,心里交战,这八成是密室的开关。谁家没个密室暗道的,自己府里可不下十处八处呢,自己书房里也有,不稀奇。可,经过方才之后,端郡王和徐太师的关系已经不是以往的简单的一根绳上俩蚂蚱了,变成了更加紧密的生死与共。端郡王隐约觉得这里面有秘密,是徐太师的大秘密。他不是说疼爱敬重自己吗?那为什么这些年来。自己无数次出入这书房,都没告知这个密室? 端郡王此时有些钻了牛角尖,不过区区一个密室,人家值当告诉你吗?多大不了的事。 可是。他此时就是较真了。不是说什么都为自己考虑吗?不是说什么全心辅佐自己吗?你竟然还有事瞒着我?藏了什么心思? 端郡王微微冷哼。左右端详,两手握住青玉花瓶,试着旋转。果然花瓶动了,左转右转,试了半天,终于听到哪里一声轻微的咯噔声。 不是墙上,也不是架子后,端郡王疑惑的四处查看,最后目光落到床榻上。 果然,掀起被褥,下面的床板可以折起,露出一个两尺多的洞口来。 端郡王略略犹豫,关严门窗,还是下了去。方才自己跟徐太师讲要休息,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搅自己。 端郡王扶着洞口拾阶而下,却不知道,窗户关上的那一刹那,茂密花枝里有一个人影满意的笑了,他抬手摸摸停在肩头的灰色小鸟,一人一鸟悄无声息的离去,仿佛从没出现过。 且说端郡王下了约莫有几米深,拐了一道弯,便看见两扇石门。石门可以推开,走进去,赫然是一间宽敞的石室。墙上有几只长明灯台,里面整齐有序摆着些箱子木架,木架上面有大小盒子。 端郡王走到最近的一只木箱前,掀起盖子,一阵珠光宝气耀眼,不由一笑,这是徐太师的私房钱?还是徐家的保家家底? 放下盖子,不再看这些一模一样堆在一起的大箱子,信步走到架子前,随手开了一只木匣,里面放着几本残旧的册子,一看便是珍贵孤本。端郡王原样放回,又随便看了几只匣子盒子,不是孤本就是竹简,还有锦书甚至玉册,不由点头,不愧是百年徐家,这些才是文人最重的财富。 再打开一个紫檀木的匣子,里面竟是田产房契,有京城也有外地的。端郡王拿起看了几张,又看了几张,不由皱眉,这些产业自是徐家的无疑,但没有一处是自己听说过的。显然,是徐家暗地里偷偷置下以备万一的。 端郡王看那厚厚一沓,想着徐太师的手段,说不出什么滋味儿,就算自己败了,徐家也能留下骨血富足一生吧。钱财外物徐太师能留下后路,人更是也早有二手准备吧。说不准在远离京城的哪个地方,就有徐家嫡系骨血早偷偷搬了过去呢。 不怪端郡王如此想,狡兔三窟这个道理还是徐太师给他讲的。 唉,谁能没有私心呢?端郡王落寞,自己也不可能去逼问徐太师为何隐瞒了这些?这是人家家族保命用的,再有私心,也是自己的母族,端郡王也是希望徐家好的——只要不威胁到自己。 起身要往外走,忽然眼睛看到架子后竟然还藏了什么,不由狐疑,还是走了过去。竟是一只楠木大箱子,上面还用厚厚的黑色绒布盖了,若不是走到架子前,根本看不到还藏了这东西。 端郡王直觉这里面的东西很重要,不然怎藏得如此隐秘?轻手轻脚打开,里面的物事映入眼帘,骇得端郡王差点儿倒了过去。 他浑身冰冷,只觉得血液都停止了流淌,两只手僵硬的直打颤。好半天,才找回心跳,噗通,噗通。 端郡王颤抖着手将里面明黄色的衣裳拿了出来,仔细端详,前后左右,俱是声势威赫的五爪金龙,正是“九五之尊”。 竟,竟然…端郡王忽而想到什么,急急将衣裳完全抖开,却是对着身量一合… 轰—— 第二百四十五章九五之尊: